臨高臺 第1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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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善良的?人?,都會得到救贖。所有邪惡的?人?, 都將作繭自縛。 * 入冬的?第一天,楊季華帶著宮人們開爐,準(zhǔn)備著過冬事宜。 宋朝來坐在窗前給魏云卿縫補(bǔ)著過冬的?棉衣, 她是皇后, 不缺衣服,可宮人?預(yù)備的?再好, 也比不上慈母親手縫制的貼心。 宋朝來認(rèn)真縫制著,她針線不好,可還是想為她虧欠太多的女兒做些什么,她想著,這些穿在里邊的?貼身小襖,縱是不好看,也不會有人看到的。 魏云卿用溫水淘洗著糯米和赤豆,準(zhǔn)備熬煮豆羹。 有了親情的?撫慰,她不安盡消,在這個冬天,反倒愈發(fā)豐盈鮮活了起來。 一貫冰冷無情的?皇宮里,難得出現(xiàn)了幾分家的溫馨與煙火氣。 豆羹煮好后,魏云卿先是給宋朝來盛了一碗,然?后又收拾了食盒,準(zhǔn)備到式乾殿,給?蕭昱也送去一份。 宋朝來放下針線,囑咐她道:“過去之后,就在陛下那邊留宿吧,多陪陪陛下,他近來很cao勞。” “嗯。”魏云卿含笑點(diǎn)點(diǎn)頭。 因?yàn)樗纬瘉碜〉斤@陽殿的緣故,蕭昱如今只是偶爾過來坐坐,晚上?都不在這邊留宿了,她就只好每隔兩日去式乾殿找他一回,稍稍溫存一番。 晚些時(shí)候,魏云卿提著食盒,來到式乾殿。 蕭昱還在批奏折,他好像變得更加沉郁陰冷了,只有魏云卿過來的?時(shí)候,他才會強(qiáng)迫自己緩和面色,對她溫柔以待。 魏云卿挨著他坐下,給?他盛上?粥,端給他道:“先喝點(diǎn)豆羹吧?!?/br> 蕭昱點(diǎn)頭,端起羹靜靜喝著。 魏云卿一如既往地整理著奏折,如今,她哪怕是看到彈劾自己的?奏折,也可以從容面對了。 她的一切變得淡然從容,可以從容應(yīng)對世?人?的?流言,任它自生自滅,她自巋然?不動,恍然?有了幾分超凡脫俗的境界,似乎真是悟了道了。 蕭昱問她,“和你母親相處的還好嗎?” 魏云卿嘴角噙著笑?,動容道:“我感激陛下,我以為我永遠(yuǎn)得不到了?!?/br> 蕭昱笑?了笑?,柔聲對她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你的?親人?,都是愛你的?,你的?母親,一直都是愛你的?。” 魏云卿心?中感動,重重點(diǎn)點(diǎn)頭,她突然很想抱抱蕭昱,在他懷里撒撒嬌,可他還在喝粥,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準(zhǔn)備等他吃飽了再說。 蕭昱看著她淺笑?著,經(jīng)過這段時(shí)間的?休整,她似乎已經(jīng)稍稍從之前的?抑郁中走出來了,他很欣慰,心?思總算沒有白費(fèi)。 他收回視線,繼續(xù)喝著豆羹。 魏云卿繼續(xù)整理著奏折,驀地看到一封奏折后,神色一滯,問他,“要暫緩改革之?事嗎?” 蕭昱眼神一動,眸色沉了下來,解釋道:“過剛易折,朝堂反對激烈,得循序漸進(jìn)?!?/br> 魏云卿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他不再那么急著推行新?政,朝堂上各大世家間尖銳的爭鋒,也難得有了喘息之?機(jī)。 世?家覺得迫于如此大的壓力,天子可能是要妥協(xié)了。 可魏云卿卻覺得,這是風(fēng)雨欲來的前兆。 * 徽音殿。 這一日,蕭昱來看了看蕭玉姒,公主下個月就要生了,加之?入冬天寒,已經(jīng)很少出殿門了。 蕭昱和公主坐在暖榻上下棋,棋局已進(jìn)入了決戰(zhàn)時(shí)刻,黑白雙子互相廝殺,誰也不肯低頭相讓。 最終,白子略占上?風(fēng),蕭昱贏了這一局。 蕭玉姒把棋子隨手往棋盒里一丟,端起了茶,從容飲著,“身子笨拙了,腦子似乎也遲鈍了,又讓陛下給贏了?!?/br> 蕭昱淡淡笑?著,看著棋盤上縱橫交錯的黑白子,仿佛自己也置身在棋局之?中,他突然?道:“他們都藐視我的?權(quán)威,這朝堂之?上?,前?狼后虎,我已被環(huán)繞,要如何突出重圍呢?” 蕭玉姒神色一動,放下茶盞,若有所?思的?看著棋局,“那就先抓一只大的虎,以儆效尤。” “大的?——” 蕭昱手指輕叩著棋盤,若有所?思,突然?,他抓了一把?棋子,嘩啦撒在了棋盤上?,好好一盤棋局,頓時(shí)就被散落的棋子震得七零八落,徹底打散,潰不成局。 蕭玉姒微愕,不解道:“陛下這是做什么?” 撒完棋子后,蕭昱又開始一顆一顆分揀著黑白兩色的棋子,將它們重新?分類,放入棋盒,他問道:“我想收回秦州的兵權(quán),能做到嗎?” 蕭玉姒心中一震,微微坐直了身子,眉毛微擰,語氣也鄭重了幾分,提醒道:“魏國?自開國?以來,只要是三公出守方鎮(zhèn),除非身死,不卸兵權(quán)?!?/br> 蕭昱繼續(xù)分揀著棋子,面色無波,沉吟不語。 氣氛沉默了片晌后,蕭玉姒微攥著手指,試探道:“陛下,是想卸了薛太尉的兵權(quán)嗎?” 蕭昱不置可否,把?撿出來的?一把黑子嘩啦放入棋盒中,面無表情道:“能做到嗎?” 猜測得到證實(shí),蕭玉姒面色凝重,連連搖頭,為他分析利弊—— "薛氏世?居西府,人?心?歸附,除了薛太尉,沒人?能壓住秦州那些豪強(qiáng)世家。何況,薛太尉也絕不會放棄秦州兵權(quán)的?,想要收回秦州兵權(quán),我們只能像熬死宋開府和宋太師一樣,熬死薛太尉。" “熬死他?” 蕭昱吃吃笑?著,往棋盒一顆一顆扔著棋子,“我跟他比誰的命長嗎?他會老死,可不代表我不會英年早逝啊!” 他不由又想起來魏云卿那崩潰的模樣,雖然?她現(xiàn)在在母親的?關(guān)愛下已經(jīng)稍稍恢復(fù)了平靜,可若再被攻擊幾回,恐怕就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好治愈了。 只怕不等熬死薛太尉,他們就先被折磨的抑郁早逝了。 那一夜,他坐在燭光里,靜靜想了很久,這樣的?壓力,魏云卿撐不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頂多久。 改革的?阻力很大,對帝后的攻擊層出不窮,他不能一直這樣被動,他必須主動反擊。 蕭玉姒心?緒復(fù)雜,“難道,陛下還真想殺了他不成?” 蕭昱沉默著,有幾分默認(rèn)之意。 他感激魏云卿,是她給?了他無比的?勇氣,把?那個他壓抑心?底,想為而不敢為,當(dāng)做而不該做的念頭給激醒了。 那不是她心?底的?邪念,而是早存于他心底的邪念。 他感激她,她說出來了。 把?這個問題,正式提到臺面上來了。 他一貫太過理智,他想不理智一次。 蕭玉姒面色憂重,連連勸諫著,“拋開骨rou親情不談,薛太尉跟宋太師這樣的文官權(quán)臣是不一樣的。宋太師身死權(quán)滅,可薛太尉不一樣,他手里有兵,這樣一個權(quán)臣,不是好對付的??!?/br> 蕭昱垂眸,沉吟不語。 蕭玉姒繼續(xù)理智的跟他分析著,“何況,他于?陛下的?江山也的?確有功啊,殺功臣,不是明君所?為?!?/br> 蕭昱幼年登基,無法親政,薛太尉作為元舅外戚,在搖搖欲墜的?局勢中,世?家虎視眈眈下,以雷霆手段威懾群臣,肅清朝野,穩(wěn)住了魏室的?江山,保住了蕭昱的?皇位。 于?社稷,他是有功的。 即便?晚年弄權(quán),他也沒有真的要謀反,當(dāng)朝三公,若無故要他性命,會出大亂的?。 蕭昱將最后一顆棋子放入盒中,楠木的?棋盤上?,一子不剩,涇渭分明。 他沒有回應(yīng)蕭玉姒的話,反倒繼續(xù)問她,“我想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能做到嗎?” 蕭玉姒臉色一垮,他這是真下了狠心了,暗嘆了口氣,正色道:“想卸他的?兵權(quán),勢必會有一戰(zhàn),即便?薛太尉不反,他底下的人也不會束手就戮?!?/br> 蕭昱目光微垂,看著空凈無物的棋盤,陷入了沉思。 一個權(quán)臣,殺了他這個人是很容易的,難的?,是怎么分解他背后的?勢力,和那幾十?萬的?西府軍。 他必須想辦法先卸了他的兵權(quán)。 有兵才有話語權(quán)。 自古以來,大將交兵,都離死不遠(yuǎn)了,薛太尉不可能不知道失去兵權(quán)意味著什么,他絕不會松手秦州兵權(quán)。 可如果不卸他的?兵權(quán),他會仗著手里的?兵,不停攻擊皇后,阻止改革,而自己還要忌憚于他的兵權(quán),不得不對他的?所作所為睜只眼閉只眼。 不能追究,不能過問,不能給?他的?皇后一個公道,不能給?他的?子民一個交代,也不能讓自己出了這口怨氣。 他面無表情地說著,“那就讓駙馬清點(diǎn)兵馬,令齊州軍全面戒嚴(yán),備戰(zhàn)?!?/br> 蕭玉姒身子顫了一下,面色震愕,“陛下,當(dāng)真要如此嗎?” 蕭昱繼續(xù)陳述著自己的打算,“我會下旨,以宋太師薨,朝中無人?可用,征召薛太尉還朝輔政,讓七叔代替薛太尉出鎮(zhèn)秦州?!?/br> 蕭玉姒搖搖頭,這根本不可能成功,提醒道:“除非讓薛策出鎮(zhèn)秦州掌兵,否則,薛太尉絕不會交兵還朝的?,七叔根本進(jìn)不了秦州,陛下的?任命詔書,將會成為一張廢紙?!?/br> “他不回,那就是抗旨不遵了?!笔掙攀终圃谄灞P上?拂過一遍,道:“那我們便?有彈劾他的?口實(shí)了。” 蕭玉姒啞然?,眼神微動,悵然?嘆道:“陛下這是存心要逼反他們啊?” “反了又如何?”蕭昱語氣平靜,“僧孺說的?不錯,還怕他們不反呢,反了正好,一股腦全滅了,重整格局?!?/br> 蕭玉姒愕然?。 “或許我們可以像對待這盤棋一樣?!笔掙攀种妇従弰澾^棋盤上?的?經(jīng)緯線,指點(diǎn)天下,“把?這些世?家當(dāng)成棋子,打散了、打亂了、全滅了,再由我們擺上?新?的?棋子,重整格局。” 蕭玉姒搖搖頭,勸諫道:“陛下,維持世家平衡穩(wěn)定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這樣太瘋狂了,陛下會在史書上留下昏君、暴君的?千古罵名?!?/br> 可是,他又何時(shí)在乎過身后名呢? 蕭昱淡淡笑?了,從容抬頭,看向窗外,目光悠遠(yuǎn),他告訴她,“長姐,這魏國已病入膏肓,藥石罔效了。” 蕭玉姒一怔,愕然?看著冷顏沉聲的天子, “傾覆一切,重塑新?生,才有一線生機(jī)。” 第116章 抗旨 蕭玉姒很快就往齊州給霍肅去了密信。 如今齊州、定州的兵權(quán)都在霍肅手中, 秦州、并州軍權(quán)在薛太尉手里。 可霍肅做過多年并州牧,惠政遍布州郡,人心歸附,即便秦州作亂, 并州那些?文武, 大概也不會一起作亂。 定州刺史魏崧,是帝后的人, 可安心。 廬江郡是建安門戶, 現(xiàn)今是由宋穆之鎮(zhèn)守, 可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