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65節(jié)
趙幼澄笑說:“巧了,寶珍也給我送了一些。寶珍北上京中沒有相熟的伙伴,來這里和我作伴?!?/br> 傅嘉宜對宋寶珍不再像姑蘇那時候那么親密,變得淡淡的,說:“我一直在宮中,沒能等到你。這幾日我住在家中。你只管來找我?!?/br> 宋寶珍覺得她和姑蘇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殿下還是那樣,但傅嘉宜猶如鍍了層富貴的行頭,整個人有些配不上這身行頭,顯得有些拿腔拿調(diào)。 傅嘉宜起先有些冷淡,但一盞茶后卻開始對宋寶珍格外熱情,一會兒說起在姑蘇的時候的趣事,又說起其他小娘子,趙幼澄都覺得她失心瘋了。 傅嘉宜心里保不齊怎么恨她,畢竟周聿昭那樣的郎君,她錯過了。 傅容只以為她聽進去了道理,看了眼meimei,臉色有些欣慰。上京快一年了,meimei的性情絲毫沒有收斂,母親總說她已經(jīng)懂事了??梢娔赣H還是太縱容她。 他心里失望,但依舊每每遇見好聲好氣教導(dǎo)她。 他和趙幼澄說:“宋師兄學(xué)問也好,昨日遇見好像是在整理書冊,最晚明日就會來看你?!?/br> 這次幾個人趕考用的東西一應(yīng)俱全,都是趙幼澄給準備好送去的。 趙幼澄也不在意這些,只說:“只要能高中就好。師兄們刻苦,雖然先生并不嚴苛,但還是希望他們能高中?!?/br> “聽說你大師伯也回京了?” “是?!?/br> 傅嘉宜聽著他們聊天,又心里氣悶,趙幼澄自小拜在明松先生門下,師門中她最小,全都是長輩。 她在京中又是長公主,走到哪里都是最矚目的,都有人關(guān)心著,惦記著。 可見老天并不公平,便宜都讓她占盡了。 她扭頭就說:“哥哥,明日我和寶珍去城外,你陪我們?nèi)グ??!?/br> 傅容深深看她一眼:“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母親不在身邊,你該沉下心思來。不要整日只知道玩樂?!?/br> 傅嘉宜被哥哥當(dāng)著好友的面數(shù)落,有些下不來臺。 “哥哥總是這樣,仿佛我不是你親meimei?!?/br> 傅容上次和趙幼澄的兩位師兄來的時候,見趙幼澄編撰的東西,他原本以為是尋常游記,等細細看過后就知道這書的價值。 永嘉寺那邊的李嗣同,起草地方物志及各地水文地理輿圖,而阿鯉編寫地方風(fēng)物志,其中內(nèi)容詳之又詳。聽說陛下都很喜歡她編撰的這本書。 怪不得章嬤嬤曾說她每晚都到近子時才睡。 怪不得她身體一直都養(yǎng)不好,太微宮中的宮人們總是輕言細語靜悄悄的…… 阿鯉的刻苦讓他都覺欽佩,可meimei至今都迷眼于繁華勝景,眼高手低一事不成。 傅嘉宜才不在乎這些,更不喜歡這些,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比起苦讀博虛名,她更喜歡華屋美婢,金尊玉貴。 上京城的貴婦們哪一個不是靠著家世,靠著夫家的得來的地位? 就是趙幼澄,不也是因為有陛下的寵愛,才能得封長公主?何必故作姿態(tài)做勤懇。 她覺得趙幼澄虛偽,趙幼澄煩她聒噪,兩人依舊是相看兩厭,趙幼澄不耐煩和她講話,和蠢人說話真是讓人毫無興致。 但宋寶珍性格溫和,對傅嘉宜也算有耐心。 她看得出來表姐妹兩還是關(guān)系不睦,殿下也不是傅嘉宜曾說的那樣目中無人,高高在上。 傅嘉宜卻依舊是掐尖要強,愛拈酸吃醋的性格。 第58章 她脖子太細 ◎那根紅線就像系在他心上一樣◎ 傅嘉宜和宋寶珍都在, 趙幼澄也沒什么和傅容說的。只是囑咐他少飲酒。 傅嘉宜挑眉:“殿下說笑,兄長學(xué)識號,自然每日要去參加文會, 怎么能不飲酒?” 趙幼澄只當(dāng)沒聽見她說話, 傅嘉宜被她氣的不輕。 傅容在太微宮并沒有久留,回去后就教育傅嘉宜:“不要整日不務(wù)正事,你該懂道理了。為何總要和阿鯉過不去?言辭咄咄之態(tài)不過是顯得你自己失禮數(shù)?!?/br> 傅嘉宜連連冷笑:“哥哥喜歡趙幼澄, 喜歡她藏書多?喜歡她愛讀書?喜歡她只禮數(shù)?喜歡她善解人意?真真笑死人,從前她的功課哪次不是哥哥幫忙寫的?如今倒是成了好學(xué)的乖學(xué)生, 從前她那一次不曾咄咄逼人教訓(xùn)我?哥哥反過來教訓(xùn)我了?我從前就學(xué)問不好,現(xiàn)在也是, 起碼坦坦蕩蕩, 不是那等虛偽做派……” 傅容聽得羞惱:“你休要胡說八道, 簡直口無遮攔!” 說完后心中失望至極, 最后只說:“我在你眼中,大概也是無用的兄長。既不能讓你得到別人的奉承, 也不能讓你出入變的氣派,更不能帶給你榮耀。倒是讓你失望了,生出這么多怨憤。我知道你想住在宮中, 你處處和阿鯉比較, 總想壓她一頭。前程錦繡,你真以為就是看起來那么漂亮嗎?” 阿鯉的命運,都未必能掌握在她手中。她那樣聰明的一個人,謹言慎行,領(lǐng)著皇命編撰地理志, 豈是你能比得上的…… 可說的再多, 有什么用? 他說完也不等傅嘉宜反駁, 轉(zhuǎn)身就走了。 傅嘉宜看著哥哥不理會她,已經(jīng)出門去,氣恨:“你明明就喜歡她!何必給自己找這么多理由!我偏不如你的意!她那樣不祥的人進門,才是大忌,我是為你好!” 趙幼澄對他們兄妹之間的事并不知道,也不知道傅嘉宜誤會她愛慕傅容,反而一心撮合,成就宋寶珍和傅容的姻緣。 馮直在京中轉(zhuǎn)了這么久,經(jīng)堂兄馮唐認識了京中的糧商,他的江湖性情交友十分順暢,馮唐為人穩(wěn)重對堂弟的事情有些忌諱。 等趙幼澄再見他們,馮直直言:“殿下若是大肆購糧怕是不行?!?/br> 趙幼澄問:“為何?” 馮直也不拐彎抹角:“南北雖說糧價稍有差別,但并不高。殿下若是北地屯糧,江南的糧船不過半月就能北上,運河上的糧船來往不停,南北糧價憑殿下一個人是壓不住的。殿下何必多此一舉?” 趙幼澄問:“我為何不在江南屯糧?” 馮唐接話:“這不是舍近求遠?通州倉開倉,到時候戶部干涉,糧價不會大有波動。” 趙幼澄問:“今年是豐年,還是欠收,有定論嗎?” 馮直:“沒人敢保證?!?/br> 趙幼澄問:“江南那些大族手中有糧嗎?” “自然是有的?!?/br> “那他們怎么不動?市面上現(xiàn)在糧價微微偏高。” 馮直不知她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因為劉正東,也因為高崎?!?/br> 趙幼澄提筆在紙上寫好要求遞給馮唐。 “馮直南下,依舊坐鎮(zhèn)江南,你盡快提拔手里的人,我要你做好京中總管,我要你們做好豪賭的準備?!?/br> 馮唐看著紙上的要求,眉頭緊皺,遲疑問:“殿下真的意思是?” 她的打算實在可怕。 馮直接過紙看了眼,猛地抬頭看趙幼澄。 趙幼澄:“我沒什么意思,只是和江南大族賭一場,看看京中的糧價,到底是他們說了算,還是朝廷說了算。但歸根究底,肯定不是我們說了算?!?/br> 馮直起身沖她行了大禮:“馮直愿為殿下效犬馬之勞?!?/br> 這兩年米價一漲再漲,始終居高不下。 趙幼澄記得建元十五年,江南水災(zāi),又逢太子薨世。陛下大病。內(nèi)閣理政,京中米價瘋漲,戶部無力回天,糧商賺的肥飽,可憐京中百姓。當(dāng)時她住在公主府,府中有女婢偷盜糧米救濟家人,就算被抓住甘愿被打死,也不愿歸還糧米。 可見當(dāng)時有多慘。 只是她幫周聿昭理賬目,只知道那年周家在江南賺的盆滿缽滿。而京中周家還在救濟災(zāi)民,實在是可笑。 趙幼澄只說:“你南下后只管買糧,馮唐管著賬房,由他給你支錢。有時候不一定要錢,需要造勢?!?/br> 馮唐還是覺得冒險:“殿下,這不妥當(dāng),若是稍有差池……” 趙幼澄:“只是買糧,至于米券,要等等再看。畢竟豐年還是災(zāi)年,誰也不敢說?!?/br> 馮直對那些江南的大族清清楚楚,他素來性情豪爽,這次被困獄中,絲毫沒有懼怕。而且他朋友眾多,不敢說是一呼百應(yīng),但江南富商們會賣他面子的。 周聿昭在獄中曾召見他幾次,他都不曾理睬。 周聿昭那套施恩,他根本沒看進眼里。他在市井禮打滾這么些年, lj 相交都是高崎那樣的忠義之輩,再不濟也是市井里的豪俠。 馮唐生性謹慎,南下對忠義候的施恩更是十分避諱。 趙幼澄最后說:“這事,讓我再想想,先不用著急,你們也不用慌張,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你們只管報來?!?/br> 馮直顯然很想試試,尤其殿下說的米券。 夏收后,夏糧北上沒到時候米價下跌,若是到時候拿米券提糧,價格議定,到時候就不是那些大族說了算,尤其眼下他們不敢有大動作。 高崎被貶云南,臨行前他去相送。 高崎那樣剛硬的男兒,喝得大醉和他痛哭,和他說恨不能一展平生抱負,但能和馮兄相交,已是幸事。 士為知己者死,高崎的貶謫實在讓他意難平。 趙幼澄猶豫是因為沒有等到合適的時機,江南太平一個馮直攪不動風(fēng)云。 春雨來的早,剛?cè)肓巳卤狈酱河旰笠琅f寒氣逼人,雨下了兩日,趙幼澄接到很多春游的帖子,她都擱置在一邊。 大考之后京中氣氛立刻變得很熱鬧,不再像之前隱隱的緊繃。 兩位師兄來看她,宋嵐還好,劉彰看著不是那么開懷。 趙幼澄逗他:“二師兄是怕落榜,在我面前沒面子嗎?” 劉彰笑她:“我在大師兄面前自慚形穢還是有的,若是在你面前慚愧,那真是好笑了?!?/br> 趙幼澄見他笑,就說;“那就好,我還有事拜托師兄?!?/br> 劉彰問:“什么事?” “幫我搜羅各地學(xué)子手中的游記和記錄各地的風(fēng)土人情?!?/br> 劉彰喝著茶怪叫:“這幾日聚會那么多,幾乎一日三宴,別家的小娘子們都數(shù)著挑著,挑選心儀的郎君,你倒好,整日窩在書房中,比我都刻苦。難不成你這真要超過我?” 說著,倒真有幾分慚愧。 趙幼澄被他逗笑,“怎么會,我倒是想游歷天下,奈何不能成行,只好看游記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