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網(wǎng)絡(luò)，不止無事可干，而且還沒了安全感。圣母院成了蠻荒之地，幾乎沒人說話，一些人用手指敲打椅背，一些人心里哼著音樂來緩解緊張。

    范淋煩躁地刷新軟件，不管怎么刷都卡在同一畫面上。她抱怨道：“這會議挺重要，還要多久才通電？”

    小武跑進來說：“不是跳閘。電話打不出去，彀哥去村里找人修理?！?/br>
    “這大雪天？”

    “那也沒辦法，總不能一晚黑漆麻茶吧?！?/br>
    其他人急道：“必須通電！沒電這里咋住人?！?/br>
    康康拿出蠟燭，微笑道：“大家別緊張，平安夜點蠟燭蠻有氣氛的。來，幫我把蠟燭立住了。”宗先生分出蠟燭，大家接過了，在周圍點燃了一圈。蠟燭發(fā)出暖光，人心便稍微安定。

    丘平安慰范淋：“著急也沒用。難得老板找不到你，咱好好過個平安夜?！?/br>
    范淋白了他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回心一想，窮鄉(xiāng)僻壤，孤獨旅館，著急確實于事無補。她索性把電腦放在一邊，道：“大家把手機都關(guān)了吧?！?/br>
    “關(guān)了？”

    “從現(xiàn)在到電力恢復(fù)，誰都不許用任何通信產(chǎn)品。咱過個平安夜，寧靜夜，他媽沒電話sao擾的晚上！”

    下屬們面面相覷，然后一個個關(guān)了手機。

    圣母院一時靜如廢墟。范淋拿著酒瓶，活潑潑道：“我們玩游戲吧，有什么提議？”

    沒道具，也沒手機軟件，而且人不少，短時間沒人想到點子。丘平看了眼圣誕樹倒：“我給大家個建議，咱來交換禮物吧。”

    “我們沒準備啊?！?/br>
    “現(xiàn)準備就行，”丘平掃視這一圈人，“大家伙想想可以拿出什么禮物，不要那種雞湯書、星巴克杯子、網(wǎng)紅玩具之類沒用的玩意兒，要跟自個兒有關(guān)系的，自個兒真正喜歡的，哪怕是家里一盆多rou、一句祝福還是游戲皮膚。行不？”

    大家沒其他更好的主意，便答應(yīng)了。他們寫了名字，放進一個礦泉水紙箱里?？悼翟谇鹌蕉呎f：“會有人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貢獻出來嗎？”

    丘平聳聳肩：“反正肯定比預(yù)先準備禮物有意思?！?/br>
    一個穿皮褲的女孩走出來說：“我的禮物，聽好了啊，明年情人節(jié)陳奕迅香港演唱會門票兩張！”眾人大聲喝彩?！斑@個別抽了，我買行不？！”“不行，看誰手氣好了哈。”“為啥送門票，被男友甩了？”“少廢話，不要我收回去?！币?，必須要啊?！?/br>
    抽到的人興高采烈，當(dāng)場干了一罐啤酒。明一塊暗一塊的禮拜堂人聲沸騰，臨時想出來的禮物更走心，也更有趣。沒人在意停電，燭光中的圣母院反而有脫離現(xiàn)實的、古老又溫暖的意趣，市里任何裝飾華美的場所無法取代的，獨特的圣誕氛圍。

    丘平叉著手，旁觀這與他無關(guān)的熱鬧，目光緩緩轉(zhuǎn)向范淋。范淋抽著煙，不表態(tài)，目無表情。

    等大家所有人都說完了，范淋站起來，嫣然一笑。她一下變得活力充沛，朗聲道：“我一沒有生活的工作狂，沒時間看演唱會搞對象，也沒功夫?qū)W樂器養(yǎng)植物，但有一樣?xùn)|西，姑娘有錢！”

    大家起哄：“有錢還要啥對象啊”“有錢賽高”。

    “所以呢，我準備送錢。五封兩萬塊的紅包，誰抽到算誰的?！?/br>
    歡呼聲大作！丘平拍手烘托氣氛：“老范局氣！一出手就大殺四方?！背楠劦暮凶影l(fā)著金錢的光，大家搓著手，念念有詞，兩萬塊也算是小橫財了，何況這是個好彩頭——深山老林停電夜，福禍相倚得橫財，想來就帶勁。

    范淋靠在長椅邊，悠然抽著煙，只有她一點都不激動。丘平走到她身邊問，“沒事吧你？”范淋眼神有點迷離，笑道：“喝多了。”

    第42章 信望愛

    零時二十分左右，圣母院來了電。大家也玩盡興了，拍完照陸續(xù)回房間休息。他們問范淋要不要扶她回去，她說她在禮拜堂待會兒。丘平在禮拜堂陪著范淋，一邊等雷狗回來。

    “工作狂不開會了？”

    “都一點了，我老板抱著女朋友在床上搞著吧，哪有空理我?！彼窒氤闊煟瑹熀袇s空了，“你有煙嗎？”

    “我們這兒沒人抽?！?/br>
    她嘆了一口氣。過了一陣又說：“如果永遠不來電多好?！?/br>
    “嘿，脆弱起來了？”

    她抱住丘平，“嗯，累了?！?/br>
    丘平摸摸她腦袋，感覺她的額頭和臉頰都冰冷冷的?！岸燃倬投燃伲瑒e想有的沒的?！?/br>
    “你知道今晚的會議有多重要嗎?！?/br>
    “多重要？會爆發(fā)核戰(zhàn)爭，明早太陽不升起來了？”

    范淋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嘎樂，嘎樂不這么說話……你怎么變那么多了？”

    “核輻射變異唄?！?/br>
    范淋沉默。丘平寬慰她：“除死無大事，你單位那點雞毛蒜皮算個屁。你身處的圣母院，70多年了，經(jīng)過核危機，經(jīng)過人變惡鬼，現(xiàn)在圣母還堅守崗位信望愛，那些壞人呢，早入黃土了?！?/br>
    “還真不是，壞人的子孫大多享盡福貴?！?/br>
    “子孫也有死的一天，也有落魄的那天。不死的是信念，不朽的是愛。”

    范淋忍不住樂了：“你太不是嘎樂了，你是樊丘平。”

    丘平說：“我是樊丘平。”

    范淋充滿感情地看著他。過了半晌，她幽幽道：“我很想念丘平，我對不起他。我窮要飯了，也不該繼續(xù)拿著股份，給這狗公司干活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