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珣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像是比今夜喝的酒還要烈，像是過往二十年的喜怒哀樂都比不過這一瞬的激蕩不安。

    李鶴珣瞳仁幽深，在察覺到身子?的變化時(shí)，突然想起了寧長慍先前的告誡。

    他喘著粗氣握住沈觀衣的肩膀，眼?中逐漸清明?，欲要將人推開。

    就在這時(shí)，沈觀衣突然雙眸瀲滟的看?向他，含糊情動(dòng)的喚了一句，“瀾之……”

    嬌媚的聲音像是一張大網(wǎng)，將他牢牢的定在原地，掌中的觸感溫?zé)釈赡郏闹猩v起的點(diǎn)點(diǎn)不舍，讓他遲遲無法將人推開。

    他嗓音沙啞的不成樣子?，卻仍在克制，“你會(huì)受傷的?！?/br>
    沈觀衣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盡管眼?下這副身子?還是，但她的靈魂早已不是。

    她心里?難受，像是無數(shù)只螞蟻啃噬，要親親抱抱才能好。

    “不會(huì)的，瀾之，瀾之……”

    她的嗓音不算嬌軟，但此時(shí)卻刻意黏糊著喚李鶴珣的小字，杏眸含春，小臉上依賴的神情就像是一只幼獸，讓人不忍苛責(zé)，想要答應(yīng)她的一切所求。

    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不好的念頭。

    李鶴珣呼吸一沉，推開她的手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攬入懷中。

    沈觀衣乖順的趴在他懷里?，溫?zé)岬暮粑簧钜粶\的噴灑在他的脖頸上，感受到他緊繃的身子?，沈觀衣惡趣味的抬眸，眼?睜睜的看?著他為她沉淪、癡迷、最終潰不成軍。

    旖旎遲遲不散，廣明?院搖曳的燭火直至半夜才徹底暗下去。

    幾個(gè)時(shí)辰后，東方欲曉，安靜的宅院被行走忙碌的下人喚醒。

    成婚第二日?清晨要去給婆母奉茶，這是燕國一直以來?的規(guī)矩。

    沈觀衣昨夜睡得很早，所以今早被下人伺候著起身時(shí)不曾有微詞。

    只是她沒曾想自己起來?時(shí)，李鶴珣不在。

    她左右瞧了瞧，看?向探春，“李鶴珣呢？”

    “姑爺去浴房了。”

    不知想起什么?，探春突然紅了臉，小聲提醒道?：“小姐，后院女子?在行房時(shí)，是不能在夫君身上留傷的?！?/br>
    “他受傷了？”沈觀衣怔住。

    她著實(shí)沒什么?印象，但想起前世每次行房較為激烈后，李鶴珣脖頸處總會(huì)有幾條抓痕，想也知曉不可能是別人撓的，那便只有她了。

    但為此，沈觀衣并不心虛。

    誰讓他那般不當(dāng)人，她都說?了讓他慢一些，可他就是不聽，她難受的撓他兩下怎么?了？

    想起這個(gè)沈觀衣便來?氣。

    她瞧得出來?在那事上李鶴珣分明?是喜歡的，可昨夜她纏著他再?來?一回時(shí)，他卻怎么?都不肯，還冷著臉訓(xùn)她，說?什么?要節(jié)制。

    她差點(diǎn)被李鶴珣那張變幻莫測的臉氣撅過去。

    就他清高！有本事一開始就將她推開??！

    “姑爺?！?/br>
    探春瞧著來?人，恭順的行了一禮，隨后走至沈觀衣身后為她梳發(fā)。

    沈觀衣瞧著銅鏡里?越走越近的人，他今日?穿著一身竹色長衫，束發(fā)帶冠，芝蘭玉樹，打眼?一瞧與書生學(xué)子?沒什么?兩樣，但舉手投足中的氣度卻又給人一種矜貴內(nèi)斂的意味。

    能讓她瞧了二十多?年還沒膩味的臉，也就只有李鶴珣了。

    但那又如何?，中看?不中用！

    沈觀衣收回目光，氣性兒還未消呢。

    李鶴珣在攏起的帷帳前腳步一頓，往日?屋內(nèi)都只有他一人，而如今院中上下都在為她們的女主?子?忙碌，一時(shí)的喧囂令他有些不太?習(xí)慣。

    下人捏起一串蝶花細(xì)明?珠耳珰欲要為沈觀衣戴上，在瞧見耳唇的異樣時(shí)，突然驚呼道?：“少夫人，您的耳朵……”

    白皙的脖頸微微側(cè)開，沈觀衣眼?眸微抬，去瞧婢女所說?的地方。

    李鶴珣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順著下人的動(dòng)作看?向沈觀衣小巧飽滿卻略微有些發(fā)腫的耳唇。

    突然，他略一轉(zhuǎn)眸，對上了銅鏡中沈觀衣冷然慍怒的目光，她道?：“不用理會(huì)，蚊子?咬的?！?/br>
    李鶴珣掐了一下指尖，面不改色地打斷了婢女接下來?的詢問，從?容道?：“嗯，近日?蚊子?是有些多??！?/br>
    沈觀衣見李鶴珣順著她的話兒糊弄過去，忍不住心下腹誹，還真?是正經(jīng)，若不是她還記著昨夜之事，恐怕都要以為她眼?下發(fā)腫的耳唇是蚊蟲叮咬而至的。

    沈觀衣輕嗤一聲，低頭把玩著手里?的步搖，步搖上墜著的珍珠圓潤光滑，她猛地拍了一下，珍珠頓時(shí)大力搖晃起來?，跟鈴鐺似的。

    她心氣兒不順，怎么?瞧李鶴珣怎么?不順眼?。

    不過片刻，她又換了一根步搖把玩，這根下面墜著一個(gè)鏤空小燈籠。

    李鶴珣瞧了一眼?天色，忍不住道?：“時(shí)辰不早了。”

    遲遲無人回應(yīng)，片刻之后李鶴珣又悠悠出聲：“敬茶一事耽誤不得?！?/br>
    沈觀衣用余光掃了他一眼?，眨眼?道?：“你在與我說?話？”

    李鶴珣蹙眉。

    沈觀衣?lián)芘艘幌滦艋\，余光瞧著李鶴珣正經(jīng)又刻板的神情，與昨夜簡直判若兩人，于是學(xué)著李鶴珣平日?的語氣，漫不經(jīng)心的道?：“我沒有名字？還是說?，不值得你叫一聲夫人？”

    李鶴珣萬萬沒想到沈觀衣不理會(huì)他，竟是這樣的理由?。

    他薄唇緊抿，不想跟她一般計(jì)較，“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shí)辰嗎？”

    沈觀衣敷衍的看?了一眼?天色，“知道?啊，我梳妝的時(shí)辰?！?/br>
    懶散的提不起勁的語調(diào)與昨日?大相徑庭，那般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令人著惱。

    他不再?說?話，掀袍坐在一旁。

    天色即將大亮之時(shí)，沈觀衣才滿意的起身，看?都不曾看?李鶴珣一眼?，便邁著步子?往外走。

    李鶴珣面色一沉，抬步跟上。

    行沒規(guī)矩，口無遮掩，就以她如今的性子?別說?在外，便是在母親那兒，都難以得個(gè)好。

    “站?。　?/br>
    沈觀衣裝作沒聽見，腳步不停。

    廣明?院的下人們垂首站在一旁，恨不得將腦袋埋進(jìn)土里?，對這位新嫁進(jìn)來?的少夫人敬佩之余又替她惋惜。

    府中上下，誰不知道?公子?的性子?，要是有人敢在公子?面前失了分寸，罰俸都是輕的。

    看?公子?那陰沉的臉色，少夫人定是要被教訓(xùn)的。

    沈觀衣也知曉以李鶴珣這煩人的性子?，定不會(huì)放過教訓(xùn)她的機(jī)會(huì)。

    她不想聽，想要他閉嘴。

    所以在他沉著臉大步走上來?時(shí)，沈觀衣扁著嘴，猛地回頭扎進(jìn)他懷里?。

    欲要規(guī)束些什么?的李鶴珣：……？

    第27章

    樹影斑駁, 微風(fēng)徐來，出?院兒的月亮門前，沈觀衣額頭抵在李鶴珣胸前, 雙手垂順, 看上去像是有些站不穩(wěn)，只能緊緊靠在?他身前。

    而與她雙手同樣垂順不動(dòng)的, 還有李鶴珣。

    趁著李鶴珣怔住之時(shí)，沈觀衣先發(fā)制人，嘟囔著質(zhì)問，“我都?xì)饬诉@么久，你為什么才來哄我？”

    哄她？

    李鶴珣回過神來, 低頭看她, 沒有將人推開, 但更不想被牽著鼻子走, 冷然道：“因?yàn)樯鷼?，便可以不顧?guī)矩？”

    “什么規(guī)矩？”沈觀衣抬頭幽怨的瞅著他，“是讓我耳朵腫了，還是在?床榻上只唔唔——”

    話音未落便被李鶴珣拽到跟前, 猛地捂住嘴，他臉色青白交加，看向沈觀衣的眼神中帶著慍怒, “沈二，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

    一雙美眸中含著委屈倔強(qiáng)的光，半晌后沈觀衣才緩緩點(diǎn)頭。

    “方才那樣的話不許再說。”李鶴珣薄唇緊抿。

    沈觀衣再次點(diǎn)頭。

    李鶴珣這才松開手, 被她這一鬧, 儼然忘了方才準(zhǔn)備好的種種說辭，只覺心防被攪得一團(tuán)糟。

    什么教導(dǎo)、斥責(zé)、規(guī)矩都不如她能安分點(diǎn)來的重要。

    沈觀衣嘴巴得了自由, 卻不準(zhǔn)備放過他。

    沒有人在?得罪了她之后還能全身而退的，李鶴珣也不行。

    她猛地大叫一聲?，在?眾人看過來之時(shí)，吧唧一口虛虛的親在?了李鶴珣的臉上。

    溫軟的觸感似有若無，像是輕柔的羽毛拂過，沒有任何重量，卻能讓平靜不過一瞬的人頓時(shí)僵住了身子。

    周遭安靜的只剩下蟬鳴鳥叫，眾目睽睽之下，沈觀衣得意了瞧了他一眼，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甩了甩尾巴，大搖大擺的從?他身邊走過。

    李鶴珣冷冷的掃過望向這頭的丫鬟婆子，在?她們手忙腳亂的轉(zhuǎn)身后，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少女。

    她似乎心情不錯(cuò)，閑庭信步，身姿搖曳，指尖不安分的撥弄著所到之處的枝葉，直到指尖不小心剮蹭到枯枝，她腳步一頓，不滿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將她弄疼的東西，命令跟在?她身側(cè)的探春將枯枝折了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

    跟個(gè)連畜生都算不上的枯枝計(jì)較，世間恐怕也就只她一人了。

    沈觀衣捏著方才被蟄疼的指尖，瞧著不遠(yuǎn)處的崇心院，思?緒略微飄遠(yuǎn)。

    成?親第?二日要給?婆母奉茶，但前世，其實(shí)是沒有這遭的。

    在?她入府之時(shí)，岳安怡便已然去了莊子上，對?外?稱因病靜養(yǎng)，此后再也沒有回過上京。

    她那時(shí)因好奇問過李鶴珣，但他神色淡然，不見半點(diǎn)擔(dān)憂之意。

    后來她忙著整治沈家，忙著抓住李鶴珣的心，岳安怡這等小事早就被她拋擲腦后，更何況府中沒了婆母壓著，她的日子自然更自在?些。

    只是不知這一世，岳安怡為何沒去莊子上？

    沈觀衣想不明白，便伸手去拉一言不發(fā)走在?她身前的李鶴珣，“娘近來身子如何？”

    他低頭看了一眼捏著他袖籠的手，不動(dòng)聲?色的將袖子從?沈觀衣手中扯回來，“你問這個(g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