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大人不?想聽，那方才與我炫耀作?甚？”

    “你不?就是想告訴我正?是沒有我在身邊礙事，你才能在片刻之間獵來兩只獵物，還是一狐一兔。”

    李鶴珣頓時(shí)怔住，看向沈觀衣盛氣凌人的小臉，凝噎了?半晌。

    見她理直氣壯，李鶴珣被氣笑?了?，“炫耀？”

    她似乎總有將人氣死?的本事。

    “你就不?想想為何是一狐一兔？”

    沈觀衣莫名?，“我怎么?——”

    在李鶴珣幽深的眸子中，她忽然想起了?先前?在探春她們跟前?夸下的?？冢C一只兔子送給探春，一只狐貍送給阿鶯。

    李鶴珣低頭睨她，“想起來了?？”

    沈觀衣沒想到?李鶴珣還記得，那時(shí)她不?過?隨口一說，早就忘在了?腦后。

    帳篷中，濃郁的藥味遲遲不?散，男人高大的身軀在她身前?籠罩下一團(tuán)陰影，沈觀衣抬頭看他，心虛的眨著眼，“所以你是專門獵來給我的。”

    李鶴珣不?語。

    但他就算不?說話沈觀衣也知道就是的。

    刻在骨子里的手段能讓她及時(shí)知曉什?么?叫做進(jìn)退有度，沈觀衣?lián)P起嘴角，纖長玉指捏住李鶴珣寬大的袖籠，對(duì)著他盈盈一笑?。

    李鶴珣沒有躲開，盡管面上沉色依舊，可眼底卻多了?幾分柔和?。

    “不?氣了?？”

    冰涼的指尖順著衣袖鉆到?了?男人的大手中，沈觀衣驕矜的嗯了?一聲?后，依舊不?忘數(shù)落，“那你下次能不?能將話說明白些，別讓我誤會(huì)。”

    李鶴珣：……？

    隨即，她又黏黏糊糊的貼在他身側(cè)，心疼道：“你的傷疼不?疼啊……”

    她明媚親昵的樣子像是難以抵御的風(fēng)，鉆入了?李鶴珣溫潤的眉眼之中。

    他低頭瞧了?她一眼，頗有些挫敗，但那些挫敗之中又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甘之如飴。

    “不?疼?！?/br>
    秋狝中李鶴珣受傷一事傳遍了?整個(gè)上京，太子命人徹查此?事，而先前?令沈觀衣出事的馬奴早就不?見蹤跡，上京籠罩在一片肅靜之中。

    馬車抵達(dá)李府之時(shí)，岳安怡帶著眾人與唐大夫在門前?翹首以盼。

    李鶴珣的傷算不?得多嚴(yán)重，對(duì)習(xí)武之人而言更是沒什?么?大礙，但岳安怡不?放心，非要唐大夫親自看過?后才肯作?罷。

    問起李鶴珣為何受傷時(shí)，沈觀衣也在一旁。

    李鶴珣君子清正?，不?愿說謊，所以寧愿閉口不?談。

    岳安怡問不?出什?么?，也就只能作?罷，只是對(duì)沈觀衣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好照看著李鶴珣。

    臨走時(shí)，岳安怡看向沈觀衣的那一眼，濃郁到?令她不?解。

    但她并不?想追問深究，事不?來找她，她便樂的清閑，萬不?可能主?動(dòng)去?尋岳安怡的事。

    屋內(nèi)的人散去?了?大半，歸言卻遲遲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沈觀衣送走岳安怡回來時(shí)，便瞧見被大夫嚴(yán)令修養(yǎng)幾日?的李鶴珣起了?身，披著一件青衫往外走去?。

    不?知是朝中之事，還是與李鶴意有關(guān)。

    前?世他便是如此?，似乎一刻不?得停歇，仿佛燕國離了?他便活不?了?似的。

    沈觀衣從來不?會(huì)插手他的事，總歸他上一世也不?曾勞累致死?，如今就更不?會(huì)了?。

    走至一半，李鶴珣突然想起了?什?么?，款款回身，“我——”

    沈觀衣聽見動(dòng)靜，歪著腦袋回頭看他，“你若有事便去?，顧及些身子就是?！?/br>
    李鶴珣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隨后大步流星的朝著書房走去?。

    歸言回過?神來，心中無比震驚。

    他家公子做事，何時(shí)需要得到?旁人同意了?？少夫人到?底對(duì)公子做了?什?么?……

    歸言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他便去?了?書房向李鶴珣報(bào)備秋獵時(shí)宮中所發(fā)生之事，一切都被他們悄無聲?息的握在手里。

    第41章

    直至月上樹梢, 李鶴珣才攜著一身涼意回了房。

    此時(shí)沈觀衣已經(jīng)喝完藥睡下了，李鶴珣動(dòng)靜很輕，輕到沈觀衣一覺醒來, 都不曾記得李鶴珣昨夜是否有回過房。

    屋外聲音嘈雜, 隱約能聽見?探春在下人們面前炫耀的聲音。

    沈觀衣?lián)沃查狡鹕?，烏發(fā)從肩頭垂落, 她?喚道：“探春。”

    木門吱呀一聲從外打開，探春抱著一團(tuán)雪白走了進(jìn)來，興致盎然的道：“小姐，您醒啦?！?/br>
    沈觀衣看向她?懷中巴掌大的兔子，“李鶴珣送來的？”

    探春連連點(diǎn)頭, 高興的手舞足蹈, “歸言說這是小姐讓姑爺幫忙獵來的, 還活著呢, 真可愛。”

    “奴婢雖不會(huì)射箭卻也知曉想要獵到一只活物比死物還要難上一些，小姐對(duì)奴婢真好。”

    末了，探春又喜滋滋的道：“姑爺對(duì)小姐也好。”

    沈觀衣知曉歸言那番話是將功勞給了她?，歸言自然不會(huì)自作主張, 所以應(yīng)當(dāng)?是李鶴珣吩咐的。

    見?探春還在嘰嘰喳喳，沈觀衣看了眼天色，打斷道：“好了, 讓阿鶯過來，我要梳洗?！?/br>
    近日身子越來越懶倦，渾身的骨頭軟綿綿的令她?不想動(dòng)彈。

    可那馬奴還不曾找到, 她?不能白白的被人算計(jì)了, 李鶴珣的傷也不能莫名受了。

    接下?來幾日，沈觀衣幾乎每日一封書信送往公?主府, 催著孟清然找人。

    孟清然雖只是公?主，但她?身邊的人與尋常皇家公?主的親衛(wèi)不同，孟清然受先?皇喜愛，除了當(dāng)?朝圣上，誰也不知先?皇當(dāng)?年給了她?一股什么樣的勢力。

    不過從她?年少時(shí)無法無天的作為來看，若不是有所依仗，也不會(huì)囂張至此。

    倘若孟清然是男兒身，太子之位也輪不到孟朝來坐。

    公?主府靜息幾日后終于傳來了消息。

    沈觀衣帶著探春與阿鶯去到了長公?主府，府中宮人繁多?，因孟清然先?有交代，所以沈觀衣不似上次那般被攔在門外。

    穿過回廊假山，在靠近主院兒之時(shí)，歌舞笙簫絡(luò)繹不絕。

    月亮門后的院兒中搭了個(gè)戲臺(tái)子，臺(tái)下?就坐著孟清然一人，她?側(cè)臥在軟榻上，身邊十來個(gè)模樣清雋的男子或是捏肩捶腰，或是打扇喂吃食，宛如勾欄楚倌，只是其中享受之人，變成了女子罷了。

    府中下?人似乎見?怪不怪，面色淡然的去孟清然身邊耳語了幾句。

    原本懶洋洋的人赫然精神了起?來，轉(zhuǎn)頭似笑非笑的對(duì)沈觀衣招了招手。

    若是尋常女子瞧見?這等場面早就面紅耳赤，羞憤不已了，但沈觀衣不同，前世她?位高權(quán)重?之時(shí)也想過養(yǎng)幾個(gè)面首試試的，可李鶴珣與寧長慍看的太緊，幾次三番被他們二人察覺阻止，一來二去她?便煩了，也消了心思。

    下?人在孟清然身邊又置放了一張與她?如出?一轍的軟榻供沈觀衣歇息，孟清然見?她?自然大方?的坐下?，對(duì)身邊為她?捏肩的男子揮了揮手，男子懂事?乖巧的走向沈觀衣。

    這時(shí)他才看清來公?主府的客人長什么模樣。

    柳眉淡如秋水，雙眸彎彎，雖梳著婦人髻，可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卻猶如皎月，讓人自慚形穢，高不可攀。

    能伺候長公?主的，大多?都很知趣兒，這是宋淮第?一次失了差錯(cuò)，雙眼直勾勾的望著貴人。

    孟清然瞧了他一眼，打趣道：“你這張臉還真是害人不淺，這才多?久，便將我府上的小寵勾的魂兒都沒了?！?/br>
    宋淮聞言，臉色一變，連忙跪下?道：“求殿下?、夫人恕罪?！?/br>
    孟清然咬住男子遞來的蜜餞，看都不曾看一眼。

    “起?來吧?！?/br>
    清涼柔和的嗓音令宋淮耳垂紅了紅，他猶豫著起?身，不敢再抬眼。

    沈觀衣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的男子，瞧上去年紀(jì)與她?一般大小，唇紅齒白，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

    前世她?與孟清然算不得熟稔，但后來也聽說過搜羅諸多?男子的長公?主最終遣散了府中所有面首，連她?最喜愛的宋淮也同樣沒能逃過被丟棄的下?場。

    不知為何?，從前她?吵著鬧著要學(xué)男子一般享齊人之福，可真正到了跟前，她?卻沒了興致。

    于是在宋淮近身之時(shí)，她?百無聊賴的開口，止住了他探向她?肩膀的手，“我不需要，去伺候你家殿下?吧?！?/br>
    宋淮一時(shí)之間手足無措的看著她?，“是奴才哪兒做的不好嗎？”

    他長得很耐看，眉宇之間有一種淡若清風(fēng)的溫潤，身上的書卷氣令她?想起?了一個(gè)人。

    與那人骨子里的清雅比起?來，宋淮著實(shí)有些不夠看了。

    “沈觀衣，我家宋淮哪兒入不得你的眼了。”孟清然掀起?眼皮，略顯不悅的看向她?。

    沈觀衣沒有理會(huì)，而是直接問起?了秋獵當(dāng)?日的馬奴一事?。

    孟清然嘖了一聲，“你好沒意思?！?/br>
    隨即揮手，讓眾人都退下?，只剩下?臺(tái)上唱曲兒的男子還在咿咿呀呀。

    “宋淮?！?/br>
    走在最后的男子回頭，握住孟清然伸來的纖纖玉手，聽她?安撫道：“今夜在房中等我?！?/br>
    宋淮細(xì)如蚊蠅的聲音回了一聲是，待人都走光后，孟清然才款款起?身，行至沈觀衣的軟榻上，與她?并肩而坐。

    “你想知道馬奴的事?兒？”她?笑意盈盈捏住沈觀衣的下?巴，迫使她?轉(zhuǎn)頭看向她?，在察覺她?眼中并未有尋常貴女那般的不齒后，嘴角的笑意大了幾分。

    沈觀衣輕輕推開孟清然的手，略微不滿的將方?才被孟清然捏過的地方?擦拭一二，“殿下?莫不是還好女色？”

    孟清然輕哼一聲，回過頭，“胡想什么呢?！?/br>
    她?收起?嬉笑之意，正經(jīng)危坐，“本宮的人傳信說，那馬奴已經(jīng)死了，就死在城外十里的山林中?！?/br>
    沈觀衣瞇了瞇眼，“誰下?的手？”

    孟清然神色略微復(fù)雜：“二皇子，孟央?！?/br>
    沈觀衣驟然記起?先?前在茶坊門前一事?，莫不是孟央為了報(bào)復(fù)，才指使馬奴對(duì)她?下?手？

    只聽孟清然繼續(xù)道：“本宮以為，他或許是為了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