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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兄長,苗疆大巫 第100節(jié)

    鄭蕓本就身體極差,因?yàn)樯a(chǎn)幾乎去了大半條命,后來日日靠進(jìn)補(bǔ)維持性命。

    謝長思看了一眼搖籃里的嬰孩,又看向躺在榻上的鄭蕓,他伸手虛撫她的臉頰,淡聲?問道:“我那日對你說,你的身體不宜生產(chǎn),你我之間最好?不留子嗣,可你執(zhí)意要生,如今后悔嗎?”

    鄭蕓搖頭,眼神亦如往昔的固執(zhí)。從第一眼見到他,便只想嫁與他一人,不顧父親兄長反對。

    在看到圣旨的那一刻是她一生中?最開心的時(shí)刻。

    謝長思一聲?嘆息,雙眸微紅,眼里似有淚花:“你受苦了,這個(gè)孩子我活著一日,便多照顧他一日,我若死了,也?會(huì)為他安排好?以?后的路?!?/br>
    說話間,他對布山道:“將我寫好?的奏折給皇上送過去。”

    布山抬眼看了一眼鄭蕓,點(diǎn)點(diǎn)頭。那份奏折陳王在鄭蕓懷孕的時(shí)候就已經(jīng)寫好?了,只是一直沒有機(jī)會(huì)送出去。

    如今皇孫已順利誕下,正是好?時(shí)機(jī)。

    次日,謝啟的圣旨下達(dá),鄭蕓成了陳王妃。

    只可惜紅顏薄命,陳王妃沒能熬過這一年?的寒冬,在除夕的鐘聲?臨近時(shí)與世長辭。

    繁蕪以?為這一次謝長思會(huì)給她遞來請?zhí)模墒侵x長思仍未讓人接她去陳王府。

    她抿著唇,心下多少有幾分難過。

    她還不知道,此時(shí)一身白?衣的謝長思與竹闋乙就站在院落外的街口處說著話。

    謝長思:“名字還沒有想好?嗎?那可是你侄子。”

    竹闋乙沉默良久,終歸是忍不住說道:“大哥,你自己的兒子你自己取,我總不能將我給我的孩子想好?的名字給你的兒子用吧?”

    “哈哈哈?!彼@句話徹底將謝長思逗笑了,站在不遠(yuǎn)處的布山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當(dāng)布山笑過之后,再?抬眼看向他的主子,只覺眼眶酸脹,他已很?久不曾見到主子這般笑了……

    謝長思:“我爹給我取名字時(shí)很?隨意,我給我兒子取名字隨意不過分吧。就叫謝宴?!?/br>
    他回首看向不遠(yuǎn)處院落的大門,終歸欠她三番宴請……

    次年?二月初六,吏部有旨下達(dá),讓繁蕪前往淵及殿。

    這一道旨意也?終歸有些小轟動(dòng)。

    封繁蕪為正六品女學(xué)士。

    官階不高,也?不算是第一個(gè)女學(xué)士,但卻是第一個(gè)這么年?輕的女學(xué)士。

    算來算去,這女子也?不過十九來歲。

    繁蕪領(lǐng)旨時(shí)人有些發(fā)?懵。

    她陡然想起,那一日謝長思對她說:阿蕪,你以?后就明白?了,你對大哥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人,大哥將你擺在什么樣的位置。

    阿蕪,有一句話我要當(dāng)面告知阿蕪,在大哥心里,你比你哥,更重要一些。

    她捏著封她為女學(xué)士的冊子,聽著吏部侍郎說以?后她能出入太學(xué)與淵及殿。

    她紅著眼想,謝長思怕不是覺得她會(huì)在長安呆上一輩子。

    不,她一點(diǎn)也?不想,她就不怕她一怒之下跑回苗疆去。

    謝長思剛聽布山說繁蕪領(lǐng)了旨,緊跟著她便來鶴羽殿找他了。

    鶴羽殿外,侍官匆匆來報(bào):“殿下,那位女學(xué)士說要見你?!?/br>
    “讓她進(jìn)來?!?/br>
    繁蕪踏進(jìn)殿來,原本已經(jīng)極力?壓制怒意了,進(jìn)殿后還是有些控制不?。骸爸x長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br>
    侍官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cuò),這女子竟敢直呼殿下名諱。

    “你們都退下吧?!敝x長思揮了揮手屏退左右。

    等人都走?后,謝長思從坐榻上起身:“阿蕪,自由出入太學(xué),能看到你過去都不能看到的書籍,阿蕪那么喜歡讀書……”

    “……”繁蕪只覺嘴角抖了兩下,“我才不喜歡,你明知道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是想要等到回苗疆去的那一天?……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見她要哭了,謝長思也?覺眼尾微紅,目光不敢看她,落在不遠(yuǎn)處的山水屏風(fēng)上,嘆道:“阿蕪你明知道,留在長安不是我不放你走?,而是那個(gè)人不放你走?。”

    是明王弗玉不放她走?,她其實(shí)是知道的……

    第92章

    “阿蕪也?不想受制于弗玉吧, 大?哥活著一日便為阿蕪一步一步的鋪路,直到最終有一日阿蕪能與弗玉抗衡。”謝長思的聲音如此低,他看著繁蕪的眼睛那樣的堅(jiān)毅。

    他回長安后想了這么?久, 才想通如何制衡于明玉, 他似乎將所有的退路都?jí)涸诹朔笔徤砩稀?/br>
    女學(xué)士只是一個(gè)開始。

    “阿蕪,你若想回苗疆, 大?哥每年都讓你回去住半年,正好我?也?打算讓闕乙和姜曳回去了……但?在大?哥死前,你一定要趕來長安?!彼焓治兆∷募绨颍按?哥這一生也未曾求過什么?人。大?哥求你……”

    繁蕪驚恐地看向他,顫聲問他:“大?哥,為什么?是我?……?”

    她的身體止不住的發(fā)抖,她不敢想以后會(huì)說什么?樣的。

    謝長思若是死了, 謝宴怎么?辦?魏國怎么?辦?

    “因?yàn)槟闩c大?哥多么?像啊,大?哥看著你就像是在照鏡子看著自己……歷經(jīng)流離苦難, 理解民生疾苦, 我?相信阿蕪一定會(huì)比大?哥做得還要好, 而?且更重?要一點(diǎn), 如果是你,闋乙只會(huì)無條件的幫助你,他會(huì)助你逢兇化吉,你要好好聽他的話??!?/br>
    “回去吧,我?送你們回去。”謝長思忽然笑了笑,這張憔悴的臉,也?多了幾?分神采。

    若他能再?多活七八年, 能在七八年間完成這些布局好就好了。

    繁蕪撇嘴:“哪里是‘你們’,你分明是只想送他回去, 只是讓我?回去小住?!?/br>
    “可你若不進(jìn)太學(xué)學(xué)習(xí),將來又如何知道朝中那些事將如何應(yīng)對如何處理,總歸要每年花半年時(shí)間學(xué)習(xí)?!?/br>
    繁蕪驚恐地看向他:“大?哥……你不會(huì)真的想我?幫你??!”

    謝長思,你這是在托孤嗎?

    你認(rèn)為我?能對付明王,你真的想多了,我?就是一個(gè)膽小鼠輩,如果可以我?想窩在竹部一輩子不再?出來了呀。

    她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別?過臉不想看他,甚至想將手里的女學(xué)士官牌給?砸了。

    謝長思微紅著眼:“阿蕪!你切莫因?yàn)樗缃裎从袆?dòng)作而?對他沒有防范,將來總有一天你要徹底面對與他的博弈。你真正需要擺脫的人不是大?哥,而?是明王啊……”

    繁蕪怔然許久,她如何不明白,可是為什么?他們要如此逼迫她。

    “阿蕪,大?哥做不到的,大?哥會(huì)盡力為你去做,你于明王終歸是特殊的?!?/br>
    明王弗玉他舍棄過很多棋子,可他始終沒有徹底舍棄繁蕪。

    繁蕪搖頭,冷聲道:“他不是對我?特殊,是因?yàn)樗€沒有從?我?這里拿到他最想要的東西?!?/br>
    但?有一點(diǎn)謝長思說得對,能與明王弗玉博弈者,才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顧流觴和許昭之不一樣的地方是,同為明王手中棋子,顧流觴從?不曾寄希望于明王。

    那個(gè)女人在最艱難的時(shí)候也?清醒的與明王做過斗爭,所?以如今她能保全手下那么?多人性命偏安于洛桑城。

    她抬眼看向空曠的大?殿:“在竹部時(shí),竹闋乙教我?,性格決定命運(yùn),性決定命,格決定運(yùn)。一說人之秉性定命數(shù),品德決定氣運(yùn),大?哥,你有沒有想過,真正能與明王對抗的其實(shí)是你自己?!?/br>
    若有一天我?真的能幫你,幫到魏國,也?多是因?yàn)槟恪?/br>
    她今時(shí)之所?以這么?反對,到底是希望他能好好活著。

    她若一日不答應(yīng)下來,他便會(huì)多為謝宴,多為死去的陳王妃想一想,也?會(huì)想著將身體養(yǎng)好一點(diǎn)活得長久一點(diǎn)。

    “大?哥,你讓我?哥這個(gè)季節(jié)回去,正好是春種的時(shí)候。”竹闋乙在中原陪她三?年,如今她也?該放他離去了。

    “你呢?!敝x長思微睜大?眼。

    她沉聲答:“我?陪他回去,過了中秋再?來,以后我?冬來長安,夏去竹部,你若活長久些,我?便能多在苗疆逍遙自在?!?/br>
    謝長思應(yīng)下她的話?:“我?去安排?!?/br>
    ……

    布山領(lǐng)著繁蕪從?鶴羽殿出來向正玄門的方向走去。

    他們剛至正玄門,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拱門處。

    繁蕪認(rèn)出了那輛馬車,驀然止步。

    她只是停了一會(huì)兒,王祎已?騎馬而?至。

    王祎冷眼看向她:“殿下讓你過去?!?/br>
    繁蕪盯了她一瞬,快步向馬車走去,布山緊跟上她。

    不待繁蕪開口,布山對那馬車的方向說道:“弗玉公子,我?主人說將送阿蕪姑娘暫回苗疆,請公子不要阻攔。”

    弗玉冷哼道:“謝長思的狗也?敢在我?面前狂吠了?”

    布山身子一顫,頃刻間緊抿著唇,面色卻依舊如常,大?抵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明王弗玉的脾氣,畢竟這人與他主子交鋒時(shí)連他主子都敢罵。

    布山默聲后退幾?歩。

    弗玉睨向繁蕪,冷笑道:“想回苗疆?你以什么?身份回去?竹闋乙的meimei嗎?他認(rèn)你這個(gè)meimei?”

    他四句話?讓她臉上血色漸退,一臉陰沉。

    他字字誅心,只戳她的痛處。

    他若想查她在苗疆的事,便能查到她是怎么?離開苗疆的。也?能查到當(dāng)年她掀起的風(fēng)浪,又如何被離部公子使計(jì)放逐于南山洞崖……

    因?yàn)樗皇侵耖犚业膍eimei,所?以失去了竹部小姐的身份。

    弗玉見她臉上的神情有幾?分痛苦,握著白玉扳指的手一緊,卻是繼續(xù)冷道:“你與竹闋乙非親非故,想回苗疆?你拿什么?臉去那里墨繁蕪!”

    繁蕪的身體震顫了一下。他故意說出她的姓氏,就是想提醒她,她與竹闋乙沒有任何關(guān)系!

    若是回苗疆去,她該怎么?回到那里去,想跟著竹闋乙回去,可她不是他的meimei了……

    看到她的眼尾由粉紅色變成胭脂紅,他那雙伏羲眼終歸是輕顫了一下,他別?過臉去不再?看她,許久才說道:“如果出入太學(xué)能讓你繼承你祖父與你父親的事業(yè),我?準(zhǔn)許你出入太學(xué),別?讓我?太失望?!?/br>
    “殿下?!彼暗?。

    他凝眉看過來。

    “山河萬古,天道無情,而?人有情??傆腥耍軇偬斓腊胱??!?/br>
    她將那日竹闋乙說的話?,對他重?復(f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