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冷。 真的很冷。 哪兒來的這么摳門兒的店家,火盆就這么點兒熱乎勁兒,還做的什么生意! 姜明槿凍得翻了個身,漸漸睜開了眼睛... 這什么床帳做的這么高?她迷迷糊糊地想,很快后頸的疼痛讓她陡然反應了過來—— 不,這不是客棧,這是帳篷。 她必定是被生擒了! 腦后傳來一陣劇痛,叫他回想起在她暈過去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被那血鬼面擄上了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對方的馬殺了。 當時她只想著,就算今兒死在那人手里也無所謂,只要明榆能好好的就行。 那些北疆人被她弄亂了陣腳,又有云柯在,明榆一定會沒事兒的。 至于自己... 嘶—— 血鬼面當真一點兒沒有手下留情,只要開始思考,她整個腦袋都疼得像要裂開似的。 她抬手揉了揉額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不著寸縷,只搭著一塊軟綿綿的銀鼠毯子。身下是幾張羊皮縫在一起做的褥子,毛茸茸的,柔軟異常。 這張?zhí)鹤訕銓崯o華卻手工精致,料子極好。姜明槿忍不住想,要是弄回廣陵,重新打理妥當,送給宮里的焱妃娘娘做年禮都綽綽有余。 哎,都什么時候了,還想這些做什么。 她裹著身上的絨毯坐起身來,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應該是在什么貴人的帳篷里,這里地方寬敞,陳設簡單但實用,最要緊的,是用料上乘。她身側不遠處是張長桌子,看起來是個書案。 她裹著銀鼠毯站起來,湊近了些,正瞧見桌面上扔著那張血紅的鬼面具! 這是那個首領的帳篷。 可他把面具扔在這里,人又去了哪里? 她又在帳篷里轉了一圈,能肯定這血鬼面應當是個位高權重的人。 他是什么人?二十四部的哪一部? 那么他為什么要掩面呢?難道相貌可怖? 她正仔細思索,忽然聽見原本一片安靜的賬外傳來雜亂的腳步,還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便忙躺回地上裝暈。 一陣刺骨的寒風隨著腳步聲涌了進來,姜明槿緊緊閉著眼,盡量放輕呼吸,好叫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醒了?”書案的方向傳來冷冷的聲音,說的竟然是漢話。 姜明槿弄不清楚形勢,索性繼續(xù)裝暈。 “以為不出聲就能躲過去?”那人冷笑了一聲,“還是想我以為你已經死了,好把你扔出去喂狼?” “哦,我倒忘了,你是個女人...”他見姜明槿仍不回答,緩緩又加了一句,“我這營里,可都是男人。你猜我現(xiàn)在把你扔出去,會發(fā)生什么?” 姜明槿渾身一涼。 男人能對無力反抗的女人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她在花樓見過太多。 去吃花酒的江南男人,多少還講些顏面情調,可這里,卻都是未受圣人教化的野蠻人! 想到這里,她后背不禁又是一陣發(fā)冷。 她腦袋里轉過無數(shù)念頭,卻悲哀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有任何選擇。 對方像是看透了她的掙扎,頗有耐心地等待著。 兩人在帳篷里安靜的僵持,偶有火盆里木炭爆裂發(fā)出的聲響。 帳外的腳步聲和男人們粗聲粗氣交談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姜明槿可能面對的悲慘處境。 她不再是叱咤風云的姜大掌柜,而只是一個被虜來的中原女人。 此時此刻,她哪里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她聽見那人朝她走了過來,不緊不慢地腳步聲停在身后,姜明槿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 下一刻,她身上蓋著的絨毯被整個兒掀掉,她就這樣赤裸著身體被人橫抱了起來。那人甚至絲毫不帶猶豫地朝著門口走去,一腳踢開了門簾! “別!”刺骨的寒風掃過身體,她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害怕過??謶肿屗斐鍪直劬o緊抱住了這人的身體,恨不得整個人都躲進他的懷抱里才好。 刷—— 厚重的門簾重新落下,擋住了寒風,還了主帳一室寂靜。 “這回醒了?”血鬼面就這樣抱著她站在門邊,仿佛只要她說出一句讓他不滿意的話,立刻就要把她扔出去。 “你這惡徒!”她恨得怒罵了一句,臉卻還依舊埋在他胸前。 “惡徒?”那人哈哈大笑,胸膛起伏,“那你可小看我的手段了——” 他說著退了幾步,重新將她放回了羊毛上。 姜明槿就地一滾,躲開了他的懷抱,一把抓過扔在一邊的毯子裹在身上。 直到這一刻,她才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他是個很典型的北疆人,棱角分明,眉目極深邃,那對妖異的眼瞳正似笑非笑地打量這她徒勞的逃避。即使是正單膝半跪在地上,也能看得出身形高大健碩。若說有什么不像北疆人的地方,大約是他的膚色。北疆人大多皮膚黝黑粗糙,他卻蒼白得毫無血色,近乎妖孽。 她對上他冰冷的眸子,不禁瑟縮了一下,又往后躲了躲。 那人笑了,“我若要做什么,你以為你躲得過么?” 他說著欺近了三分,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龐,“漢話怎么說來著?自欺欺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