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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吾妹千秋在線閱讀 - 吾妹千秋 第90節(jié)

吾妹千秋 第90節(jié)

    “阿盞meimei,可算找到你了,我又?得了好玩的寶貝!”

    走得近了,沈懷書跪地行禮,阿盞只隨意一福。

    李遂朝沈懷書冷冷一瞥,質(zhì)問阿盞:“你怎的和他在一塊兒?這等愛告密的諂媚小人,快離他遠(yuǎn)一些?,當(dāng)?心他害你!”

    沈懷書沉默不言,阿盞卻聽不得這話?,她扯過沈懷書的腕子,將他剛挨過打的手給李遂看,那?紅紫斑駁的掌心將李遂嚇了一跳。

    “若真是他故意告密,太傅為何連他一起罰?本就是你連累了人家,如今還要錯(cuò)怪好人!”

    李遂聞言十分驚訝,“太傅竟然下手這么狠,真不是你故意告密?”

    沈懷書態(tài)度謙恭道:“臣不敢背叛陛下?!?/br>
    “好吧好吧。”李遂有些?尷尬地?fù)P了揚(yáng)手,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懶得再理他。

    他牽起阿盞的手,興奮地說道:“王翁這回找來了幾個(gè)會(huì)變戲法的小神仙,不僅會(huì)尋常的三仙歸洞和彩巾變魚,還會(huì)表演砍頭不死,我特意留著他們?,叫你也去?開開眼界!”

    阿盞并不是很感?興趣,奈何拗不過李遂,只好被他牽著走了。走到朱廊拐角時(shí)她回頭看了一眼,見?沈懷書正從地上站起來,抬目與她目光相對(duì),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趁著李遂帶阿盞看戲法的空檔,王化吉溜到福寧宮后的偏殿里,江逾白已在此?等候著他。

    雖是幫人做事?,但他仍執(zhí)卑者禮,對(duì)王化吉道:“都知前幾日托付我的事?,我已經(jīng)打聽明白了。”

    “怎么樣?”

    “趁著太后娘娘午睡,我偷偷去?翻了她擬的詞頭?!?/br>
    江逾白按著照微的交代說道:“今年京官的年中考課雖尚未開始,但太后已有意要貶謫數(shù)人,姚鶴守的老門生鄭必和名字旁邊寫了貶真州,度支司使周慎要貶往通州,還有朝中幾位不滿她無簾聽政、參過她僭越禮制的御史,也要統(tǒng)統(tǒng)貶出永京,最遠(yuǎn)的要流放到崖州去??!?/br>
    王化吉聞言嘖嘖,“太后想把反對(duì)她的人一網(wǎng)打盡,未免太心急了些?,難道不怕引起公?憤嗎?”

    “尚且不止,”江逾白說,“今上的姑姑山陽大長公?主,定國公?、碩國公?等,這些?因?yàn)榍宀槿硕《惗c她起過爭執(zhí)、不服她秉政的皇親國戚,此?番也要一起打壓,說是要規(guī)定襲爵只在五服以內(nèi),且俸祿例賞都要逐年遞減。”

    王化吉感?慨,“這些?也是得罪了她的人,如此?斤斤計(jì)較,怎配掌國器?!?/br>
    江逾白說:“詞頭上還寫了頒旨的時(shí)間,定在今年秋天,從行宮避暑回來后?!?/br>
    “何時(shí)去?出發(fā)去?行宮避暑?”

    “聽太后與錦春她們?商量,準(zhǔn)備六月底動(dòng)身?!?/br>
    王化吉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

    江逾白看他一眼,“都知若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王化吉突然想起一事?,喊住了他,臉上堆出一個(gè)神秘的笑,“我手里有個(gè)人,請(qǐng)你引薦給太后,這可不止是給我?guī)兔Γ瑢砣羰堑昧藢?,你也有好處?!?/br>
    江逾白心頭升起一絲不太妙的預(yù)感?,“什么人?”

    西宮里,照微正與祁令瞻臨窗對(duì)弈,因輸了太多盤,額間已被祁令瞻用?朱筆畫出了一個(gè)“王”字,瞧著有幾分滑稽。但她仍興致勃勃不肯求饒,偏要贏過一盤再收手。

    到時(shí)候,她要給祁令瞻點(diǎn)個(gè)媒婆痣。

    祁令瞻看透了她的心思,含笑道:“你的棋藝是我教的,你的這些?套路,早在十年前我就用?過了?!?/br>
    照微朝窗外一指,“哥哥,你瞧那?是誰?”

    “聲東擊西也沒用??!?/br>
    孰料這回照微真沒騙他。江逾白讓身后的小太監(jiān)在廊下站定,走進(jìn)?來朝照微行禮,猶豫地看了祁令瞻一眼。

    祁令瞻最煩他這副扭捏的做派,仿佛與照微之間有什么旁人不可插足的秘密,每每見?了就恨得牙根癢,當(dāng)?著照微的面,偏又?要假裝寬容大度,云淡風(fēng)輕。

    聽見?他落子的聲音都重?了,照微忍笑看向?江逾白:“沒事?,說罷?!?/br>
    她相信江逾白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江逾白指了指外面那?小太監(jiān),支吾道:“王都知向?太后娘娘獻(xiàn)了……一個(gè)男寵?!?/br>
    祁令瞻手中的棋子“當(dāng)?啷”一聲砸在棋枰上。

    第99章

    趙景庶本是一介戲子, 學(xué)?成?風(fēng)流身段后,在山陽大長公主跟前侍奉。

    因?yàn)榍宀槿?丁稅一事,公主府少了一半的進(jìn)項(xiàng), 大長公主冷著臉遣散許多閑冗侍從,像趙景庶這種極得寵的本無棄黜之憂,但公主卻將?他召去, 對(duì)他說了這樣一番話:

    “像你這般美姿容、淑性情的人?物,實(shí)在難得,本宮閱人?無數(shù)尚且難舍, 何況西宮那位,新?婚不到半年就守了寡。你若仍思本宮知遇之恩,就去幫本宮做一件事?!?/br>
    她要將?他獻(xiàn)給太后, 為自己謀人丁稅的優(yōu)容寬待。

    趙景庶心中極不情愿, 可是她的命令, 向來沒?有?置喙的余地。于是在大長公主的安排下,趙景庶走了王化吉的路子入宮,今日?跟隨西宮供奉官前來覲見明熹太后。

    福寧宮西宮宏偉富麗,宮人?嚴(yán)容敕禮, 非公主府可比。趙景庶在廊下垂首等了半晌, 終于有?宮人?請(qǐng)他入室,繞過浮光流影的高大座屏,趙景庶聞見一陣淡淡的香氣,似瑞龍腦卻比瑞龍腦更清明, 正是江逾白親手調(diào)理的篆香。

    趙景庶看見一截精繡著?紋路的裙角,忙跪地俯身, 行禮問安。他的聲音是練過的,從前大長公主最愛聽他讀書念經(jīng)?。

    然而座上之人?的聲音更加澄澈, 泠泠如泉:“抬起頭來?!?/br>
    他依言平身,望見一張清妍明麗的芙蓉面?,似是新?濯洗過,眼角眉梢仍沾著?水氣,雖是年輕含笑,然目光冷清含威,教?人?不敢輕視放肆。

    與她比案而坐的是當(dāng)朝丞相,年初他從北金歸來時(shí),趙景庶曾跟隨長公主,從茶樓窗口遠(yuǎn)遠(yuǎn)眺望過。長公主常夸趙景庶生得好?,說他“若無祁家郎,玉冠永京城”。今日?近處見了祁家郎,趙景庶暗暗自比,才知不僅遜于容貌,更弱在氣度。

    就連引薦他入西宮的江供奉官,也是新?柳姿容、詩書氣質(zhì),望之清新?宜人?。

    趙景庶心中默默苦笑,他被派來以色惑主,一入此室卻如魚目入珠匣,黯然失色,又怎可能得太后青眼?

    不過這樣也好?,他就能回公主府去,依舊侍奉在大長公主身側(cè)。

    上首太后卻輕笑道:“瞧著?有?幾分?乖巧,倒是不惹人?生厭?!?/br>
    祁令瞻聲色冷淡:“你?瞧著?他哪里好?,眼睛還是鼻子,割下來便是。”

    趙景庶聞言肩膀微顫,聽太后道:“你?別嚇?biāo)?。逾白,先?人?安置到前殿去,看看他會(huì)做些什么?!?/br>
    江逾白應(yīng)了聲是,又將?他引出?了太后所在的宮室。此番覲見前后不過一刻鐘,卻叫趙景庶心里覺得很不舒服,走出?去被清風(fēng)一吹,只覺得衣服都被薄汗黏在了背上。

    西宮里,照微重又低頭擺弄起棋枰上的殘局,見祁令瞻三分?不滿七分?質(zhì)問地盯著?她,忍俊不禁地捧起了茶。

    “好?哥哥,你?是明珠在前,我看那瓦礫做什么,剛才我還當(dāng)你?是做戲,原來你?是真上心了!”

    “我上心什么了?”祁令瞻不認(rèn),又在棋盤上堵了她一道,“我只是不贊同你?把王化吉送的人?留在身邊,你?想做什么?”

    照微眨眨眼,“我沒?想做什么呀,王化吉向我示好?,我就算不喜歡,也不必急匆匆地打他的臉。他繞著?我出?主意,就會(huì)少注意些你?的動(dòng)作,我這是在幫你??!?/br>
    祁令瞻皮笑rou不笑,“這么說,你?收了他送的人?,我還得謝謝你??!?/br>
    照微揚(yáng)眉:“不必客氣!”

    她將?趙景庶留在身邊,尋常召見過幾回,只是靜坐著?說話,并沒?有?別的意圖。趙景庶揣摩著?她的喜好?,使勁了渾身解數(shù)也未能使她動(dòng)心,自覺有?負(fù)大長公主的囑托,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有?時(shí)他甚至覺得,太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跳梁小丑。

    轉(zhuǎn)眼到了六月底,天氣熱得動(dòng)輒生汗,皇上和太后要前往潯州行宮避暑,除了保證宮廷與朝廷基本運(yùn)轉(zhuǎn)的官員外,許多內(nèi)侍女官、朝廷重臣也要一同前往。

    趙景庶沒?想到太后會(huì)特意點(diǎn)他的名字,且在前往行宮的路上,見他被日?頭曬得靨紅生汗,竟恩準(zhǔn)他登上鳳輦伴駕。

    二十八抬的鳳輦寬敞舒適,垂幔中四置冰盆,太后端坐其間?,無汗無塵,與他周身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duì)比。

    錦春女官朝他遞上一冊(cè)道經(jīng)?,問他:“會(huì)讀嗎?”

    趙景庶連忙捧過,“會(huì)?!?/br>
    他讀經(jīng)?的聲音娓娓動(dòng)聽,偶爾抬眼覷向上首,卻見那彩繡輝煌的娘娘正望著?遠(yuǎn)天的晴空出?神。

    照微指間?無意識(shí)地捻著?衣上的流蘇,正琢磨著?到了行宮之后的安排。

    自她留趙景庶在福寧宮后,定國公、碩國公等人?見此招有?戲,也紛紛托了關(guān)系往福寧宮里塞人?。照微讓江逾白和錦春一起掌眼,每家挑了一兩個(gè)人?留下,此次去行宮避暑,特意帶上了他們。

    這些人?里,趙景庶仍得獨(dú)一份的“恩寵”。

    她知道這些貴戚此番行徑是先禮后兵,先向她獻(xiàn)男寵作敬酒,倘她仍不肯在人?丁稅上放過他們,他們就會(huì)反手參她幃薄不修,私德有?虧,甚至以此為契機(jī),慫恿武炎帝,逼迫她撤簾還政。

    畢竟她特意叫江逾白向王化吉放了一份要黜減的名錄,眼見著?要大難臨頭,他們必然會(huì)有?動(dòng)作。

    照微心中默默想,只殺一個(gè)王化吉有?什么意思,她特意在此事上費(fèi)了心機(jī),要拔就拔一串,好?好?在朝中震蕩一番,趁機(jī)將?礙眼的釘子全都拔掉。

    長寧帝的尸骨都涼透了,竟還有?人?敢妄圖拿捏她。

    行宮落地,李遂安置在夢得宮,照微則住進(jìn)了月徊宮,身邊仍舊是錦春、錦秋與江逾白侍奉,將?隨行的侍寵安排在月徊宮的東偏殿,神驍衛(wèi)等安排在西偏殿。

    休息過后,照微派錦春去請(qǐng)祁令瞻來小坐,錦春卻很快孤零零地跑回來,小聲轉(zhuǎn)述祁令瞻的話:“祁大人?說,月徊宮太熱鬧,沒?有?他落腳的地兒,他就不過來了,等何時(shí)濁氣沒?這么重了,他再來拜會(huì)娘娘?!?/br>
    照微躺在貴妃椅上,搖搖晃晃地發(fā)笑:“本宮就知道他會(huì)小心眼?!?/br>
    不過這也正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把祁令瞻氣到不來看她,她才能放心施展自己的計(jì)劃。

    她將?錦春與江逾白叫到跟前,仔細(xì)囑托之后的事:“今夜把大家都叫到院子里,叫他們各自使出?十二分?本事來熱鬧,本宮要徹夜不休。明日?本宮若是頭疼,就暫不視朝了,只把折子遞進(jìn)來便是,叫那趙景庶來給本宮侍藥。”

    她的目光落在江逾白身上,“那藥,你?可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

    江逾白仍想勸她:“娘娘,是藥三分?毒……”

    “不過三分?而已,本宮受得住?!?/br>
    江逾白便不說話了,雖仍不贊同,到底沒?有?違逆她。

    祁令瞻沒?有?赴照微的約,除了吃醋生氣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此次跟來行宮的侍從里,發(fā)現(xiàn)了幾個(gè)本不該出?現(xiàn)在此地的熟人?。

    當(dāng)年他為調(diào)查容郁青死亡一事曾孤身潛入玄鐵山匪窩,與謝愈手下的匪寇共同生活過一段時(shí)間?,后來這些匪寇為了押容郁青去白馬寺,受呂光誠等的逼迫,四散寥落,沒?想到竟突然出?現(xiàn)在行宮的侍從隊(duì)里。

    他著?人?去打探一番,得知這幾個(gè)人?是王化吉請(qǐng)進(jìn)宮給皇上表演戲法的江湖雜百技,皇上沒?看夠,纏著?要將?他們帶到行宮來。

    祁令瞻抓了一個(gè)人?,拒了照微的約,如今正關(guān)了門悄悄審問。

    “我與你?們謝老大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你?們潛入宮中到底是為什么,如今老實(shí)交代,咱們還有?商榷的余地,否則我將?你?們的身份宣揚(yáng)出?去,你?們還得死第二回 。”

    那匪寇有?恃無恐地說道:“你?如今是大官,就不怕你?們侯府通匪的名聲傳出?去嗎?”

    祁令瞻不以為意,“家父已經(jīng)?過世,些許身后名罷了。”

    那匪寇聽了這話卻是一哂,嘲諷似的,“謝老大果然沒?猜錯(cuò),就憑你?們這薄涼的性?子,就算人?沒?死,你?們也要為了自己的名聲把人?給弄死?!?/br>
    “什么叫就算人?沒?死?”祁令瞻聲音微冷,“把話說清楚些?!?/br>
    匪寇嗤笑不言。

    祁令瞻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身與他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想殺王化吉,我可以助你?們,也可以把你?們的蹤跡捅到王化吉面?前,怎么選,端看你?配不配合?!?/br>
    匪寇微驚,又故作平靜道:“你?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向我打探目的?”

    “如今是我在審你?!”祁令瞻微微拔高了聲調(diào),“謝愈在哪兒?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