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向來隨意，旁邊的長老們皆知道師尊的性格，只以為他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不過，這樣精彩的對決，倒是多年難得一見?！?/br>
    流云仙尊氣定神閑地道：“就算我現(xiàn)在身處西荒或者北域，大約也是要將神念飄過來看一眼的。”

    “？”

    玉虛殿里的修士們面面相覷，不明白宗主明明坐在這里，卻要說什么若是在西荒與北域。

    第123章

    “這咒印能持續(xù)多久？”

    臺上臺下的人幾乎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

    沈循其實并沒有很意外。

    先前都做好準(zhǔn)備等著對手來打斷自己， 誰知她站著沒動，那一刻他就猜到她定然也有后招。

    其他人也就罷了，他們這些曾在玉虛殿里圍觀的， 自然都對這一手陰封印記憶猶新。

    她強到能以一打六，就沒道理在一對一的比試里不去使用。

    不過——

    這效果確實是驚人。

    通過水鏡所看到的， 遠遠不如親身體會來得直接。

    對于修士尤其體修來說， 習(xí)慣了靈力充盈的狀態(tài)，驟然被封印，那種落差感還要大于劍修法修。

    此時此刻，他的右手幾乎是麻痹狀態(tài)，刺骨寒意在經(jīng)脈骨血中游蕩， 甚至開始向手腕處蔓延。

    蘇陸并沒有給他更多恢復(fù)時間。

    只是短暫地調(diào)息了一瞬， 少女纖瘦的身體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論劍臺上陰風(fēng)四起，晦暗的霧氣四處彌漫。

    她再次出現(xiàn)在沈循身旁時，后者才抬起左手點在右臂要xue上， 試圖截斷在經(jīng)脈里流竄作亂的陰屬靈力。

    蘇陸手邊暴起一團絢爛耀眼的光芒。

    寸暉錚然嗡響。

    沈循回身又是一拳擊出。

    他此時仍是靈力充沛的狀態(tài)，因而出手十分強勁剛猛，然而拳勢當(dāng)中，又暗含著草屬的蔓生纏結(jié)之力。

    這一拳直接在空中打出了一種詭異的力場， 周遭的空間瞬間扭曲。

    蘇陸置身其中， 只感覺四面八方傳來無數(shù)拉扯的力道， 下意識抵抗而運起的靈力瞬間就被扯得散開。

    緊接著， 那種拉扯感迅速變成了糾纏， 讓她深陷于力場之中。

    這拳勢打出的“場”， 也很快由一個完整平穩(wěn)的空間， 變成了被亂流撕爛的無數(shù)錯亂的碎片。

    顯然這種拳勢的本意， 便是讓人對方向和空間都失去感覺，導(dǎo)致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躲避或是攻擊。

    沈循的第二拳已經(jīng)出手。

    蘇陸也動了。

    數(shù)十道森寒的劍氣爆發(fā)而出，陰風(fēng)流轉(zhuǎn)呼嘯，卷起一圈圈扭旋的風(fēng)渦，銀白無瑕的劍刃橫穿而過。

    方才那一拳造成的力場煙消云散。

    那一劍的勢頭卻不曾止息。

    劍尖好像撕開了空氣，又將空氣粉碎，仿佛劍刃掃過之處，悉數(shù)化為真空的空間。

    在這恐怖的空間之內(nèi)盡是虛無，沒有靈氣，沒有靈力，仿佛萬事萬物進入其中，都會被消解湮滅。

    在二人交戰(zhàn)的方寸之地，蔓延開一股令人絕望的空洞氣息。

    “……好強的劍勢?！?/br>
    “呃，誰說她是體修來著？這不是劍修我表演吞劍好嗎?！?/br>
    受境界所限，大多數(shù)人的眼力見識也有限，然而他們依然熱火朝天地議論著，尤其是煉石堂和臥龍峰的修士們。

    沈循雖然并非劍修，卻是公認的臥龍峰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

    臥龍峰弟子們對蘇陸沒什么糟糕印象，但也希望自家的前輩后輩能贏。

    作為內(nèi)門四峰里人數(shù)最多、高手也最多的一脈，他們的分析討論最為激烈，附近的落雁峰弟子們也被渲染了情緒。

    “有沒有可能她確實是兼修？”

    “不會吧，什么都會的一般什么都不精，劍勢這種東西，就算是天才，也得有個幾十年的修劍功底，否則連個形都修不出來?！?/br>
    那人一臉篤定地說著。

    他們這邊距離下方擁擠的人群稍遠，說話的人一轉(zhuǎn)頭忽然瞥見熟悉的身影，“啊，段師叔什么時候來的？”

    一身白衣的英俊青年立在空中，低頭看著下方論劍臺的戰(zhàn)斗，聚精會神地觀瞧了一陣，才挪開了目光。

    旁邊幾個落雁峰修士互視一眼，壯著膽子湊過去請教，“師叔覺得呢，她是劍修么？”

    他們都是長老的徒弟，縱然沒和段鴻說過話，見面次數(shù)卻也不少，還都與虞錦書相熟，因此沒那么怕他。

    段鴻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臺上，那兩道人影已經(jīng)打成一團，但他顯然能看清他們的招式。

    而那結(jié)界內(nèi)散出的靈壓，也令他這新晉的元嬰境修士心中生出威脅和危險之感。

    “你說得對?！?/br>
    段鴻看向方才說話的后輩修士。

    那人一愣。

    “天才確實需要少說數(shù)十年時間，但絕世天才大約是不用的?！?/br>
    段鴻回過頭去，不再看他們。

    落雁峰弟子們悉數(shù)面露震驚，有人想要繼續(xù)發(fā)問，又怕打擾他觀看比試，一個個臉色復(fù)雜。

    他們只能沉默著看向論劍臺，然而那兩人過招速度太快，在遠方只能望見一連串的流光幻影。

    沈循又變了路數(shù)。

    蘇陸手上的封印極具威脅，然而也必須要與她的手掌接觸。

    他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

    如果換成一般人，此時大約想要會轉(zhuǎn)成守勢，防著她的手觸碰到自己。

    然而若是那樣，就可能會被卷入她的劍勢里，受到陰屬靈力的壓制。

    雖然到不了封印的程度，但在這種程度的對決中，但凡靈力運轉(zhuǎn)稍有些不暢，可能就會影響勝負。

    沈循先前的風(fēng)格，一拳一腳皆是似緩實快、大巧若拙，稍有修為的都能看清動作。

    此時他已經(jīng)開始快速搶攻，攻勢凌厲迅疾，每一擊也都蘊藏著強烈的勢之力，還靈之術(shù)也被發(fā)揮到極致。

    換一個修為稍遜的，只要吃到一拳，身體就會被靈力氣化。

    那血咒印極為消耗精力，更何況看咒文是極為復(fù)雜的封印，所以蘇陸堅持不了很久。

    “她對陰屬靈力的感悟已經(jīng)臻至化境，如今欠缺的是經(jīng)驗——”

    幾個落雁峰弟子欣喜地回過頭。

    “虞師叔？！”

    虞錦書微笑著向他們點頭，開口準(zhǔn)確地喊出了每一個人的姓氏，并且接受了他們對于她晉境的恭賀。

    她本來也沒受傷，順順利利突破了境界，顯然也沒遭受什么折磨。

    此時換了一身煙青色綾羅長裙，越發(fā)顯得文靜溫雅。

    “……說起來，還未恭賀段師叔晉入元嬰境?！?/br>
    其中一個人忽然道。

    眾人一愣。

    還沒等他們開口，段鴻冷冷地丟出一句“不用”，其余人頓時沒了聲響。

    虞錦書看了一眼眉頭緊蹙的師兄，“師兄瞧出什么來了？”

    段鴻沉聲道，“那不是劍勢?！?/br>
    虞錦書欣然同意，“只是她全然參悟了陰屬靈力的本質(zhì)，因而能將其擴展于任何一個領(lǐng)域，無論是劍術(shù)法術(shù)體術(shù)?！?/br>
    段鴻覺得有些奇怪，只是一時又說不清楚，因為蕭天煬的緣故，他總是下意識往魔修方面思考。

    然而蘇陸這個狀態(tài)和魔修也不怎么沾邊。

    甚至說濁氣的修煉還與這種感覺相反。

    段鴻：“這道理說來簡單，卻鮮少有人能做到?！?/br>
    故而分了劍修法修體修等等諸多領(lǐng)域，絕大多數(shù)人都按部就班，追隨著先輩們的腳印，在不同的岔路上深入。

    虞錦書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師兄并沒有聯(lián)想到關(guān)鍵之處。

    參透靈力的本質(zhì)，將其千變?nèi)f化，隨心所欲使用，然后就會修煉出屬于自己的本命之力。

    因而無需法寶，無需法訣，無需領(lǐng)域之分。

    ——大妖們皆是如此。

    叮！

    浸透了陰森寒意的劍刃，從上方豎劈而下，被沈循赤手攔住，銀白的劍鋒上淌過絲絲血痕。

    他一手將鋒利的長劍按在掌中，細細密密的綠光在指縫里蔓生，如同無數(shù)堅韌的草蔓，將劍刃死死纏住。

    蘇陸眼神微變。

    她下意識想棄劍后退，然而只這一瞬間的交鋒，對方死死黏住了寸暉，甚至還將她與劍“綁”在了一起。

    這是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她明明已經(jīng)松開了手，人卻還停留在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