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吃了一頓還算溫馨的午飯。

    他們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貴的家庭，用餐時也沒什么規(guī)矩，但爸媽都是和善的人，從來不會把凝重的話題搬到飯桌上，擾人興致。

    慎怡有的時候會覺得，男人和女人真是不同。她和紀(jì)則明父母吃頓飯，縱使他家人不算刁鉆嚴(yán)苛，她也總是小心翼翼。而紀(jì)則明面對她的爸媽，總是游刃有余，甚至氣定神閑。這究竟是真的只是年齡問題，還是說婚姻與家庭于女人來說更算得上難題？

    飯后她便回自己的房間，一開始是說去看看墻有什么要修整的，結(jié)果一躺下就起不來了，連樓下吃飯后甜點(diǎn)，都是紀(jì)則明端著果盤上來喂她。

    “我想睡覺了?！滨`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413g.

    慎怡趴在床邊吃了兩顆草莓，就打著哈欠卷起被子要閉眼。

    也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做，需要她去說，紀(jì)則明摸摸她的額頭，說睡吧。

    “那你呢？”

    “我去陪爸下會兒象棋?！?/br>
    她笑了一下，“那你記得要讓讓他。”

    紀(jì)則明也笑，“你對我可真有信心。”

    不知道他給自己找了怎樣的借口，亦或者爸媽心疼她難得回來一趟，慎怡睡著的兩個小時里，都沒有人上來打擾她。

    等她睡醒下樓，已是下午三點(diǎn)。

    “吃飽了就睡，哪有你這么懶的女孩子？”mama一看到她就張嘴數(shù)落，拍拍沙發(fā)旁邊的位置，“過來坐。”

    慎怡原本以為mama會借著午后充裕的時間對她進(jìn)行指責(zé)或是叮囑，可她什么都沒做，只在客廳陪她看電視，時不時瞄兩眼正在寫作業(yè)的meimei，指出一些小錯誤。

    昨日剛下過暴雨，今日便放了晴。

    陽光從露臺曬進(jìn)來，路過mama養(yǎng)的花和爸爸種的竹，變成一大塊光斑落在沙發(fā)上。

    慎怡半靠著沙發(fā)扶手，稍微仰頭就能看見樓下，紀(jì)則明在幫她爸爸洗車。

    電視機(jī)里在放彩虹糖的廣告，隔壁鄰居傳來修理草坪的嗡嗡聲，茶幾上放著還在冒熱氣的茶水，水果和餅干散亂了一角。

    有那么一瞬間，慎怡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她半瞇著眼，看mama俯身低頭和meimei說話的樣子，好像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她和紀(jì)則明待到下午四點(diǎn)左右，臨走前mama偷偷拉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點(diǎn)東西。

    慎怡垂眸看，發(fā)現(xiàn)是一卷錢。

    “又換新耳環(huán)了？慎怡，我真的不想說你，到底要買多少漂亮玩意兒你才滿意?！?/br>
    “這個是……”

    “行了，我不想聽你狡辯。這個錢你拿著，不要什么都要則明買單。”

    慎怡蜷了蜷手心，叫了一聲：“媽……”

    目光不知怎的就落在了她身后的meimei上。

    她們是親姐妹，長得卻不十分相像。一個似爸爸，一個遺傳mama。只眉眼間幾分神韻類似，性格也盡不相同。

    mama摸了下meimei的頭：“跟jiejie說再見?！?/br>
    慎怡趕在她開口之前，很快地打斷：“不用了?！?/br>
    慎悅想要張開的嘴巴便牢牢地閉上。

    紀(jì)則明在車后看著，見狀走上前來緩和氣氛。

    “怎么不跟我說？慎悅，你跟我說一聲姐夫再見。”

    mama這才好笑似的想起來：“這孩子都沒和你怎么接觸過呢。慎悅，叫一聲姐夫，則明哥哥可是jiejie的男朋友，來過我們家很多次了?！?/br>
    慎悅抬頭：“男朋友是什么？”

    “就是……”

    慎怡答：“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也不用叫?！?/br>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尷尬。

    她好無辜，“不然呢？怎么和一個小學(xué)生解釋這種事情？還有，什么姐夫，等結(jié)婚了再改口也不遲吧。”

    一聽到她說起結(jié)婚，mama的眉頭松了些，紀(jì)則明的表情則是無奈。

    車上，他們一路無言。

    慎怡扭過頭，一副打盹的疲憊模樣，可紀(jì)則明知道她睜著眼。

    他其實(shí)想開口，問問她關(guān)于慎悅的事情，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想了解她對家人的方式到底作何態(tài)度。可他也怕，一開口就傷了她的心，讓她誤以為自己倒戈，也嫌棄起她不懂事。

    慎怡爸爸洗車的時候，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和他說了不少話。

    大抵就是，他如今和慎怡的感情這樣甜蜜，希望借他來緩和慎怡和家里的矛盾。

    慎怡爸爸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他對紀(jì)則明有信心。

    “我了解她，慎怡就是個一頭腦熱的人。她能和你在一起這么久，不會只是因?yàn)槟愕目v容和溺愛，更不會是因?yàn)槟阍敢饨o她花錢?！?/br>
    “則明，我雖然有兩個女兒，但慎怡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在我心里的份量沒辦法一樣。只是你知道，我既然是做父親，就不能把這些話說出來。所以還有勞你，替我彌補(bǔ)?！?/br>
    紀(jì)則明觀察了慎怡很久，確定她真的沒有睡著之后，突然開口。

    “我們以后如果要孩子，只生一個吧?！?/br>
    慎怡轉(zhuǎn)頭轉(zhuǎn)地很快。

    “無論是男是女都只要一個嗎？”

    “嗯。”

    “為什么？”

    紀(jì)則明抿了下唇，只說一半：“覺得做父親真的很累。”

    一碗水想端平，更累。

    慎怡坐正了，手指纏著外套胸前的衣帶玩。

    “你們家應(yīng)該不會同意吧？如果是兒子還好，如果是女兒的話……”

    紀(jì)家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重男輕女的傾向，但很有可能是因?yàn)榧o(jì)則明是男孩。假設(shè)紀(jì)母第一胎不是紀(jì)則明，也許紀(jì)家就不會只有他一個孩子。

    “我現(xiàn)在跟你保證，你或許不信。”他說，“但我的確是這么想的。”

    “什么？”

    “不管男女，我們都只要一個孩子。如果家里不同意，我們就不要孩子。”

    慎怡很震驚。

    紀(jì)則明把車停在一家小食館外，他說你中午都沒吃多少，肯定撐不到晚飯，先吃點(diǎn)開胃菜墊墊肚子。

    他進(jìn)了門，手里拎了小包茶葉，是今天送給她爸媽的那個品種。丟到點(diǎn)菜員手里，吩咐他沏一壺上來。

    等上菜的間隙，慎怡問他，“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了什么？或者，是因?yàn)樯鲪?，你有感而發(fā)？”

    “是也不是吧。”

    他心里打著算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慎怡用筷子戳戳茶杯，又敲敲碗壁，眼睛抬起來又垂下去，視線在給桌沿的木紋描邊。

    “你也覺得我對meimei的態(tài)度不好？”

    “我沒覺得你對她態(tài)度不好?！彼K于等到這個機(jī)會，把茶杯放下，“慎怡，你只是不太懂該怎么對待她?！?/br>
    紀(jì)則明心里記著她說的那句，不知道我是生來做你女兒還是做她jiejie的，想了很久，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

    果然，慎怡一聽，就沉默了。

    她確實(shí)不是故意那樣對待meimei的。他人看來的冷漠，是她的別扭與慌張。

    她也沒有辦法做到張嘴和爸媽說，我不習(xí)慣，因?yàn)榭雌饋砻恳粋€家庭里的老大天生就具備接納的能力與慈悲的心腸。

    慎怡總不能說，我沒有，我小肚雞腸。

    她不想說。但她一直期待被人讀懂。

    現(xiàn)下被紀(jì)則明揭穿，她一邊感動，又一邊愧疚起來。

    “今天我睡覺的時候，我爸媽一定和你說了很多吧？”

    “沒有。都是些小事?！?/br>
    一百件小事加起來，就不是小事了。

    慎怡數(shù)了數(shù)自同居以后，她逃避的次數(shù)，就覺得羞愧。因?yàn)檫@些問題她不去解決，又沒有堆積下來，都是有紀(jì)則明在善后。她把他一個人丟給兩個家庭。

    然而口頭上的承諾是無用的，她也不想為了哄紀(jì)則明而空口說大話，什么“我保證我再也不這樣了”、“從今天起我一定要好好做人”……

    慎怡想了又想。

    “圣誕節(jié)快到了，我給慎悅挑個禮物吧。”她自言自語地說，“上次是叔叔阿姨來我們家吃飯，過幾天我們也回去一趟吧，不能每次都是你一個人拎一大堆東西……還有元旦，可以兩家人一起吃個飯……”

    瓷白的茶壺微微傾瀉，倒入杯中，升起裊裊白霧，在熱鬧的餐館里靜靜地淌出茶香。服務(wù)員推著餐車過來，一盤一盤地陳列菜品。

    紀(jì)則明彎著唇角拿過她的碗，替她布菜。

    “慎怡，先吃飯。”

    “吃完飯我們再慢慢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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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則明哥……鼓勵式教育被你玩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