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謙笑了笑，隨后淡淡地說道：“我離開華亭了。”

    “?。靠伤皇前压煞菟湍懔藛?？”

    “還回去了。”邵謙頓了頓有道，“我想重新開始，像你說的那樣，一步一步來?！?/br>
    “啊……這……”溫捷完全沒有預(yù)料到這個情況，一時愣在原地接不上話，怕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小心戳他傷心處，也不敢多問，只能隔靴搔癢般安慰道，“挺好！挺好！你這是拿得起，放得下啊。那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想找個地方掛證實習(xí)，一年之后，再做打算吧?！?/br>
    溫捷瞪大了雙眼：“你……認(rèn)真的？”

    他聽到這話的驚詫程度，不亞于聽到有人博士畢業(yè)之后打算回幼兒園大班重修一門沒拿到老師獎勵的五角星的烘焙課。更何況沒有執(zhí)業(yè)證的實習(xí)律師是最沒人權(quán)的苦命大怨種，起早貪黑一個月的津貼只夠房租和生活費，兩者中的任意一項。他好不容易灰頭土臉地從這個階段熬出來了，聽到有人要跳入火海，同情之心溢于言表。

    邵謙點了點頭，“認(rèn)真的?！?/br>
    “不是，你都已經(jīng)混到這個份上了，不能去其他企業(yè)嗎？有競業(yè)協(xié)議？再怎么限制也不至于讓你走投無路到來受這個苦吧？”溫捷苦口婆心地勸道，“邵謙，咱別一時賭氣行嗎？你從前一向是最理智的啊?！?/br>
    “我想清楚了。我跟你們所的白律見過一次面，他待人大方妥帖，態(tài)度不卑不亢，我對他印象不錯，怕直接接觸唐突了，這不找你來問問，他帶新人嗎？”

    溫捷看著對方無比確認(rèn)的眼神，猶疑道：“那……我?guī)湍恪瓎枂?？?/br>
    邵謙殷勤地看向他點了點頭。

    溫捷立即編輯了短信發(fā)過去，沒過多久，對方就發(fā)來了回復(fù)，“白律問你，愿不愿意跟法律援助以及是標(biāo)的100萬以下的案子？”

    “沒問題?！鄙壑t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同意了，讓你方便隨時過去?！?/br>
    邵謙笑著拍了拍溫捷的肩膀，“謝了，以后就是同事了，這頓我請?！?/br>
    把生活拉回了原本的軌道之后，邵謙覺得安穩(wěn)了不少，負(fù)罪感不再密不透風(fēng)地壓在他身上了，心悸和慌張也少了一大半。

    逼仄的辦公環(huán)境給了他一種被包裹的安全感，紛至沓來的信息讓他沒有精力去胡思亂想，就是下班后時常覺得身邊安靜得可怕，就像前幾年，他一個人躲在酒窖里的時候那樣。

    于絢來找過他，問他什么時候回去，還旁敲側(cè)擊地問他和顧庭簡現(xiàn)在關(guān)系怎樣。

    他把人打發(fā)走了，讓她先安心跟著靳明做著，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要是有人想開她，她理直氣壯地提2n 1就好了。

    于絢看著他一副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只說了句，“其他都不重要，邵總您千萬保重身體?！?/br>
    轉(zhuǎn)眼到了周末，久違的大晴天，暖陽和煦，顧庭簡卻還是不理他。

    邵謙打聽到林?jǐn)P還沒走，就跑去他所在的學(xué)校碰碰運氣。

    他是去道歉的，就是希望顧庭簡萬一知道了，能少生氣一點。

    公告欄顯示林?jǐn)P上午參加了一個研討會，邵謙數(shù)著散會的時間在走廊上徘徊，好半天才看到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出來，在捕捉到那個身影之后，迅速跟了上去，“林先生留步！”

    林?jǐn)P聞聲回頭，瞇著眼上下打量著他，“邵謙？”

    “林老師！”一個女學(xué)生從教室著急忙慌地跑出來，“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林?jǐn)P朝她和煦地笑了笑，“郵箱聯(lián)系吧?！?/br>
    “可我沒有您的郵箱地址?！?/br>
    林?jǐn)P拿過女孩手上的本子，又從口袋抽出筆，寫下一串字符遞了過去。女孩點頭致謝，又瞥了眼邵謙，隨后活潑地跑走了。

    林?jǐn)P走到一個林蔭角落后方才站定，微微挑眉道：“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是?！鄙壑t退后半步，雙手自然垂于身前，標(biāo)標(biāo)準(zhǔn)準(zhǔn)地90度彎腰鞠躬，“對不起，我一時糊涂，給您添麻煩了。”

    “顧庭簡讓你來的？”

    邵謙仍舊躬著身，“不是?！?/br>
    “那你竟然肯來？”林?jǐn)P悠哉游哉地說道，“那只可能有一種情況了……”

    林?jǐn)P往前走了走，微微俯下身靠近他的耳朵，語氣中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矜貴，“他不要你了，對嗎？”

    邵謙聞言臉色驟變，卻仍舊強撐著咬牙道：“我對我的所作所為給您造成困擾而來道歉，跟旁人沒有關(guān)系！”

    林?jǐn)P拍了拍他繃緊的脊背，“起來吧！這是在學(xué)校，我不想讓人看見誤會我霸凌學(xué)生，找個研討室坐下談吧?！?/br>
    聽到腳步聲，邵謙方才緩緩起身，跟著林?jǐn)P走進一個小教室。

    他發(fā)覺林?jǐn)P不僅對他沒有敵意，反而和善地像個老熟人，大方而體面，這反倒讓他覺得不安，他不喜歡認(rèn)知不了、把握不住的變量。

    關(guān)上門，林?jǐn)P在他對面坐下，悠悠開口道：“以你的性格能做出這種事，我一點都不驚訝。我很早就在顧庭簡的描述里認(rèn)識你了，我對你的印象是，陰冷、刻薄、傲慢且自私。很遺憾，現(xiàn)在你站在我面前，你本人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有這些特質(zhì)?！?/br>
    他不得不承認(rèn)，邵謙是一個看過幾眼、交談幾句就讓人恨不起來的人。從外表上看他是一個很弱、很淡，可以任人擺布，可塑性極強的人。容易讓人產(chǎn)生一種想要去呵護他、主導(dǎo)他、掌控他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