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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27節(jié)

    埃德溫道:“可是這樣的話,信息量過少,會顯得很不真實。”

    “我暫時找不到離開主衛(wèi)三的辦法,”楚辭抬頭,眼瞳里倒映出蒼藍夜空,“一旦遇到查注冊地址肯定會被送到諾瓦的救濟站去,這樣就穿幫了。”

    “抹掉吧。”

    “這很容易。”一秒鐘,埃德溫對他道,“改好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卡斯特拉主星第三衛(wèi)星居民,玲?!?/br>
    “就好了?”楚辭有些驚訝,雖然埃德溫說著很容易,但是他沒有想到會這么容易。

    埃德溫解釋道:“正常的程序是自然人死亡之后,失去活著的物理體征超過48小時,體內(nèi)的基因環(huán)會自動銷毀,基因編碼隨之消失,反饋在民政部的數(shù)據(jù)網(wǎng)絡(luò)上,生命體征存續(xù)狀態(tài)也會自動修改為終止,注冊地址隨之注銷。

    “玲死亡的時間是昨天的凌晨3點,所以她的數(shù)據(jù)都還沒有更改。如果是正規(guī)醫(yī)院的程序,會手動將每天的公民死亡信息同步在數(shù)據(jù)網(wǎng)上,但是主衛(wèi)三在這方面監(jiān)管不嚴,滯后嚴重,我們才有空子可以鉆?!?/br>
    楚辭若有所思:“我還得想辦法拿到她的身份卡和基因編碼?!?/br>
    “基因編碼我可以幫你調(diào)取,”埃德溫道,“但是身份卡,需要你自己去拿。”

    “她的身份卡會被丟到什么地方?”

    “走正常程序的話會被醫(yī)院收集然后定期送到民政部銷毀,”埃德溫道,“如果不出意外,還在醫(yī)院?!?/br>
    “所以接下來,我要去醫(yī)院?”

    埃德溫勸道:“你應(yīng)該去醫(yī)院,你的傷口并沒有愈合?!?/br>
    “是啊,”楚辭竟然還跟著答應(yīng)了一聲,“我很疼?!?/br>
    他一只手撐著地面,另外一只手扣著身后的墻壁,耗盡全身的力氣才終于站起來,但這個動作會牽扯到傷口,他疼得滿脊背冷汗,不得不暫時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不動。

    “我很好奇,”楚辭開玩笑似的對埃德溫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他的語氣頗有些遇見獵奇故事的好奇與欣喜,但是這件事發(fā)生在他自己身上,于是就變得荒誕古怪起來:“按理流了那么多血,我早該死了吧?”

    埃德溫沉默了一下,以一種研究學(xué)術(shù)的語氣道:“在這之前,你難道從來沒有受傷過嗎?”

    楚辭笑了一下,笑的很艱難,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不會做“笑”這個表情了,道:“沒有。”

    真的沒有。

    輻射雨來之前,錫林那十年無比平靜,甚至于連上房揭瓦跌破頭這種司空見慣的事都不曾有過。而那天在落水集遇到基因異變,受傷的本該是他,但不巧的是,西澤爾在那里。

    后來日子再有受傷的“機會”,西澤爾都在。

    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倒映出很遠的城市燈火,那些繁華、絢麗、燦若明星,奔赴了遙遠的距離抵達他眼底時,大概是覺得疲累,只剩下星星點點的細碎。

    受傷真的很疼。以前西澤爾總是為了他受傷,從來沒有說過什么,但是現(xiàn)在楚辭知道了,他疼得想死,想一眠不起,想回錫林,哪怕是下著輻射雨的錫林??墒翘弁凑勰ブ膔ou體,卻讓他的精神無比清醒。他想西澤爾,想聽到他的聲音,想閉上眼,再睜開就能看到他。

    可還能看到嗎。

    能嗎?

    大概……還可以吧。

    ……

    楚辭覺得他這輩子聽過最好的消息就是主衛(wèi)三只有六個街區(qū),比錫林還小,而玲被檢查出三葉癥最終死亡的醫(yī)院,距離他被“拋尸”的巷子,竟然離得不遠。

    正常人步行只需要四十分鐘,他走過去……也用了四十分鐘,代價是傷口又有血流成河的趨勢。

    小醫(yī)院的后門常年不用,已經(jīng)隱沒在楚辭那么高的蒿草中,老式電子鎖看上去一碰就會掉似的。

    楚辭在門口小僧入定般站了半響。

    埃德溫終于忍不住問:“你這是……”

    楚辭道:“意念開鎖。”

    埃德溫:“……”

    “精神力不管用,”楚辭撇嘴,“這鎖壞了?!?/br>
    埃德溫道:“那怎么辦?”

    楚辭從雜草堆里挖出來一塊石頭,毫無感情的道:“物理開鎖。”

    埃德溫:“……”

    深夜的主衛(wèi)三第三醫(yī)院后門傳來“哐啷”一聲突兀的響,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因為埃德溫早已侵入了監(jiān)控網(wǎng),楚辭走到哪,他就屏蔽到哪。

    “距離你最近的能找到止血凝膠和縫合工具在左轉(zhuǎn)第三診療室,我猜進出記錄在前臺的終端里——玲的尸體還被存放在低溫庫?!?/br>
    深夜的醫(yī)院只有值班機器人在走廊上來回攢動著,因為不用擔(dān)心監(jiān)控,因此楚辭只需要注意躲避活人就好。

    清理縫合傷口并沒有費去多少時間,他收拾好現(xiàn)場,低聲道:“那就好?!?/br>
    想不到都重活一世了,他還能有幸再去一次停尸房,也怪有緣分的,嘖。

    他走的是平時不怎么用的逃生通道,一直下到負三層的低溫庫:“玲的尸體放在哪?”

    “搶救室的日志顯示f區(qū)341號?!?/br>
    楚辭按照埃德溫所說的找過去,抽開冷藏匣——

    空的。

    “空的?”

    “可記錄確實如此?!卑5聹氐穆曇衾锿钢唤?,“記錄不會出錯,除非整個運作線的機器人智能系統(tǒng)全線崩潰,但是就算是崩潰,技術(shù)人員也會得到預(yù)警……”

    “奇了怪了,”楚辭嘀咕著,將周圍的冷藏匣都抽出來查看,卻發(fā)現(xiàn)都有人住,唯有玲的那一格,尸體不知所蹤。

    “尸體都不在了,那她的身份卡恐怕……”

    埃德溫沉思道:“也許我們可以試試b計劃……”

    楚辭:“……有別的辦法你不早說,半夜來找尸體很好玩嗎?”

    二十分鐘后。

    楚辭今晚第二次站在后門的荒草堆時,值班室的工作人員撓了撓后腦勺,嘀咕:“監(jiān)控怎么感覺怪怪的……”

    ==

    當(dāng)楚辭站在一家看上去破破爛爛,但是據(jù)埃德溫所說背后就是主衛(wèi)三大名鼎鼎的黑市時,他的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冷笑,因為埃德溫的plan b竟然是辦個假證,而他竟然還聽信了他的鬼話!

    就他媽離譜。

    此時已經(jīng)是兩天后的傍晚,今天是個陰天,整個天幕低沉沉的壓下來,灰云呈絮狀,像是染了臟污的棉花。

    這兩天楚辭一直都躲在醫(yī)院附近,過來的路上埃德溫擬了一個虛擬地址,幫楚辭買了衣物鞋子等必需品,楚辭很奇怪它一個人工智能哪里來的錢,埃德溫道:“林當(dāng)初給我用來維護控制室設(shè)備的一筆錢,在一開始還用不上的時候就投進了風(fēng)險市場,現(xiàn)在翻了快19.7倍了?!?/br>
    楚辭:“……”

    看不出你還挺勤儉持家?

    埃德溫誠懇的道:“偉大的汝嫣教授曾經(jīng)說過,節(jié)儉是人類——”

    “閉嘴吧,”楚辭板著一張臉,“辦假證的那個人叫什么?”

    埃德溫:“約克。”

    楚辭換了一頂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黑帽子,走進酒吧的時候?qū)⒃揪秃艿偷拿遍苡滞聣毫藟?。但是一進去他就發(fā)現(xiàn)這里光線昏暗,即使坐在桌后喝酒的人,也幾乎都縮在陰影里,活像一只只害怕沾到陽光的吸血鬼。

    走到吧臺前,他將手縮在袖子里,舉起手敲了敲臺面,埃德溫模擬出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我找約克。”

    酒保先是抬頭平視過去,然后目光疑惑的下移,頓住,才道:“約克這時候還沒來,你得等十分鐘左右?!?/br>
    埃德溫道:“好?!?/br>
    楚辭也找了一個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靜靜的等。

    鄰邊隔開一桌上也坐了人,兩個看不出樣貌的男子在低聲閑談,他們的聲音很低,按理說沒人能聽得見他們交談的詳細內(nèi)容,但楚辭竟然可以。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西澤爾說過,精神力等級越高,感知的敏感程度就越高,所以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聽見”,而應(yīng)該是“感覺到”。

    “……不能再下去了,時間久了肯定會引起懷疑。”

    “諾瓦太小了,少了人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但是人多一點的街區(qū)監(jiān)管可就沒那么松——”

    到此為止。

    因為酒保高聲道:“約克來了!”

    楚辭看過去,吧臺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小矮個,半邊臉縮在高領(lǐng)風(fēng)衣里,戴著個鍋蓋一樣的帽子。

    小矮個約克看到楚辭愣了一下,道:“就是你找我?”

    埃德溫道:“是的?!?/br>
    約克發(fā)出難聽的笑聲,扶著吧臺笑的前俯后仰,他對酒保道:“看看,我就說這世界上絕對有比我矮的人!”

    楚辭:“……”

    他在心里默默的罵了一句“草”。

    “跟我來?!奔s克走路有點跛,像只丑陋的鴨子,他一搖一晃的在前面走,帶著楚辭繞到了酒吧背后,穿過一截破爛的矮墻和一排油桶,左拐右拐了幾次,然后下到地下,這里竟然別有洞天。

    看上去像是廢棄的地底通道或者防空洞,和錫林的礦洞大相類同。來往的人竟然還不少,都和約克一樣,裹得比較嚴實。

    約克帶著楚辭走到最里,那里有一個車殼兒,只是殼,沒有輪子。約克走過去拉開車門:“進吧,要做什么——”

    他的聲音遽然哽住,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發(fā)出一聲的短促的“呃”。

    與此同時,楚辭感覺到那個狹窄的空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果然,下一秒約克的額頭上抵上一根冰冷的槍管,他費力的咽下一口唾沫,顫著聲音道:“你你,你,你想要什么……”

    楚辭在約克開口的那一瞬間做了決斷,轉(zhuǎn)身就走。

    那位持槍潛伏的朋友似乎也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只是低低笑了一聲,笑聲陰沉。楚辭趕緊快步離開了地底通道,而周圍活動的人像是沒有注意約克的異常般,一切如常。

    靠著埃德溫的記憶,楚辭很快回到了酒吧里。穿過吧臺時酒保驚訝道:“這么快?”

    楚辭不語,走向門口。

    角落里不知道誰出聲道:“他得罪了人?!?/br>
    酒保聳了聳肩,嘀咕道:“前幾天還吹自己接了一筆大單子,做完能去夜總會點最漂亮的姑娘,結(jié)果呢?嘁……”

    楚辭走到了門口,酒吧后廊靠近吧臺的一間包廂門忽然“哐”的被撞開,打里頭跌出來個身材細瘦的男人,他踉踉蹌蹌的走到吧臺前,將手里的酒瓶往吧臺上一磕,打了個酒嗝兒,大著舌頭問:“約,約克來了嗎?”

    嗓音很低,尾音卻要翹起來,娘里娘氣,令人生厭。

    楚辭剛要邁過門廊的腳步由此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