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粵還在猶豫：“可是他今天才蘇醒……我們在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是不是害怕了？”拉爾米勒奇抱起手臂。

    白粵縮了縮脖子：“我怕他打我。”

    “沒事，”楚辭正在檢測輪機的各項數(shù)據(jù)，“他要是打你你就來我這，他打不過我?！?/br>
    白粵：“……”

    這是打得過打不過的問題嗎？

    她真的不明白這群人是怎么想的，她上次休眠結束的時候，剛蘇醒過來，拉爾米勒奇就神情凝重的告訴她，他們被未知星球的未知生命體監(jiān)測了，白粵當時傻乎乎的就信了，還擔心的不行，然后被騙了大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

    拉爾米勒奇笑得前俯后仰，并決定將整個惡作劇如法炮制，用在納金斯身上。

    星際探索大部分時候都是一項非?？菰餆o聊的任務，整天面對著相同的環(huán)境、相同的人，舷窗之外永遠都是深闊漆黑的宇宙，無聲而冰冷。有人會難以忍受旅途中的孤寂，有時候也是為了節(jié)省物資和能源，因此每隔一段時間船員們就會輪流休眠，到如今為止，未來號上只有楚辭沒有休眠過，他像是不知道什么是孤獨，也從來不會孤獨一般。

    “但我覺得納金斯團長可能不會相信，”楚辭放下手中的控制板對拉爾米勒奇道，“如果你今天的惡作劇能成功，我愿意幫你在艦橋駐崗兩天?！?/br>
    拉爾米勒奇眼睛一亮：“這可是你說的?！?/br>
    楚辭點頭：“我說的?！?/br>
    他未來號上唯一的學生，所學的專業(yè)也和星艦并不相關，但是正如出航的時候靳昀初所言，在星艦上是要干活的，所以楚辭就光榮的成為了未來號上……一個打雜的。

    說是打雜的，并不是說需要他做什么雜活，而是他有時候在中央艦橋幫助拉爾米勒奇駐崗，有時候協(xié)助通訊官完成通訊記錄，有時候在輪機室給輪機長記載數(shù)據(jù)和調試渦輪，甚至有時候在醫(yī)療室?guī)椭t(yī)療官配藥……

    怎么說呢，反正就是小林是塊磚，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全能屬于是。

    而且他學習的速度飛快，奈克希亞休眠兩個月，醒來的時候楚辭連維護渦輪表面都會了，她很懷疑這趟探索任務進行完，這家伙回去之后會不會原地去考一個星艦工程師職業(yè)證書。

    楚辭在未來號所遭遇到的唯一一次失敗，是給白粵剪頭發(fā)。

    星艦上沒有托尼老師，而平時幫白粵修剪頭發(fā)的拉爾米勒奇正在休眠，奈克希亞又不敢下手，于是大家想到了可靠的小林。

    當時小林的反應也讓大家覺得非?？煽浚麕缀鹾敛华q豫的就答應了白粵的請求，然后抄著剪刀一通cao作……然后，然后就廢了。

    楚辭看著白粵如同狗啃一般的頭發(fā)，陷入了對人生和社會的大思考。

    怎么呢，剪頭發(fā)這技術還能傳染？西澤爾天怒人怨的剪頭發(fā)技術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傳人現(xiàn)象？

    白粵欲哭無淚，最后和當年的楚辭一樣，從此將帽子焊在頭上。再后來，哪怕拉爾米勒奇休眠醒了，她也不愿意再剪頭發(fā)了，楚辭給她剪頭發(fā)那次留下的心理陰影面積實在太太太大了。

    拉爾米勒奇帶著白粵要去休眠艙室，走了幾乎又折回來：“小林，你要去嗎？一起去看納金斯的笑話！”

    楚辭搖頭：“我不去?！?/br>
    因為納金斯根本不可能被騙到，沒意思。

    “好吧?！崩瓲柮桌掌媛柤?。

    “白粵，你有一顆蘋果忘在輪機室了?！背o隨口道。

    “??？”白粵驚訝，“你怎么知道，今天沒見你去輪機室……哦對，我就說我的蘋果去哪里了。”

    拉爾米勒奇走過去按了按楚辭的肩膀：“說了多少遍，精神力場收一收，你真的不累嗎？”

    “習慣了?！?/br>
    半個小時后，白粵跟在拉爾米勒奇身后悄咪咪的回來了，楚辭回過瞥了一眼：“怎么樣？”

    拉爾米勒奇沉默半晌，扼腕道：“他果然沒有信，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你這種把戲也就偏偏小白粵，”艙門向著兩旁推開，納金斯沉穩(wěn)的聲音傳進來，“下次再想騙我，先把休眠艙室的信息頻道關了。”

    “原來是信息頻道出賣了我！”拉爾米勒奇笑瞇瞇道，“下次一定關?！?/br>
    納金斯哂笑：“還有下次？”

    “你對我這個艦長就是這種態(tài)度？”拉爾米勒奇指著他道，“要是穆赫蘭在我看你還敢不敢這么對他說話。”

    納金斯不置可否的從她面前走過去，徑直走到了楚辭身邊：“小林，干什么呢？”

    楚辭側過身來讓出自己終端投射的畫面：“打一個很無聊的游戲。”

    “很無聊還打？”

    “因為不知道做什么?！?/br>
    納金斯問：“為什么不休眠？”

    楚辭卻搖了搖頭，什么話都沒說，低頭繼續(xù)打游戲。

    那游戲很快通關了，他便又換了一個，繼續(xù)打。

    遠空之中信號傳輸會有延遲，連埃德溫的子程序有時候說話都時斷時續(xù)的，因此游戲也就只能玩一些裝載載終端里的小游戲。而事實上是，哪怕可以玩別的，楚辭也會很快厭煩，他之所以將未來號上的工作做了個遍，就是因為自己很無聊，但是相同的工作很快又會失去新奇，繼續(xù)回歸到無聊的狀態(tài)來。

    星際探索任務真的很無聊。

    雖然打賭贏了，但他還是跟著拉爾米勒奇去了艦橋。通訊官匯報說，捕捉到一組很模糊的求救信號，編輯語言分別是聯(lián)邦通用語和曼斯克語，詢問拉爾米勒奇是否給予回應。

    “可以估算出距離嗎？”拉爾米勒奇問。

    “大概一個短途躍遷點?！蓖ㄓ嵐倩卮?，他笑了一下，玩笑似的道，“我更好奇信號發(fā)出者到底怎樣一個存在，這地方距離聯(lián)邦星域可不是‘遙遠’這個詞就能概括的，這該不會是銀河禁區(qū)的舊人類吧？”

    “你幻想小說看多了吧？”拉爾米勒奇笑著罵道，“方向呢？”

    “在我們中心航線三點鐘方向?！?/br>
    拉爾米勒奇想了想，道：“過去看看吧，一個短途躍遷點，不遠?！?/br>
    “好。”

    按照宇宙標準時間來算，這時候應該是黃昏時刻，他順手將白粵剛從輪機室拿回來的蘋果順走，也不想再吃晚飯，就干脆返回了自己起居的艙室。

    他的艙室不算大，除了靠在角落里的床板之外，床對面一步的距離就是一張小桌板，桌板上方是一方舷窗，窗外漆黑的宇宙中星羅云布，時而閃爍，時而變換。他換掉衣服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睡著，想了想，還是拉開床上方的壁柜，找出鎮(zhèn)定劑吃了幾顆，然后才閉上眼睛。

    凌晨二時，他清醒了。

    精神力場中整架星艦要比白天安靜一些，此刻最吵鬧的地方是輪機室，他發(fā)著呆“聽”了一會輪機運轉，洗澡換衣，去中央艦橋轉了一圈，然后又回來了。無事可做，只好拿出書寫板學習。

    奧蘭多和陳柚將上課的內容和作業(yè)按照每星期的記錄發(fā)送給他，一開始楚辭還會按時去完成，后來干脆就攢著，多積攢一段時間之后再開始學，現(xiàn)在他也對學習提不起多大興趣，有時候會想著，等回去了一定要去霧海多鯊幾個星盜，可是那陣子念頭過了，就又無聊起來。

    這天一整個白天他都在寫作業(yè)。

    到了晚上依舊睡不著，但他也不想吃藥，所以就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直到早晨來臨。

    “這個月的航行日志剛才已經(jīng)想基地匯報過了?！蓖ㄓ嵐芊喼叫腥罩荆盎貨]有特殊指令。”

    “基地”就是邊防軍軍部，代指本次星際探索任務的最高指揮官暮少遠元帥。

    拉爾米勒奇“嗯”一聲。

    “那組信號已經(jīng)非常清晰了，估計今天我們就可以知道，”情報官端著茶杯唏噓，“這到底是何方神圣在遠空求救?！?/br>
    “小林，”奈克希亞叫道，“來吃蘋果?！?/br>
    楚辭搖了搖頭：“我不想吃?！?/br>
    “你臉色不好，”奈克希亞“咔嚓”咬了一大口蘋果，“又沒睡著？”

    “嗯?！?/br>
    “可憐孩子，”奈克希亞搖頭，“要不喝杯咖啡吧？”

    楚辭：“……你是不是想害我？”

    “那喝杯牛奶，”奈克希亞扔給他一瓶牛奶，“雖然是合成的吧，但是成分沒問題，來，干杯?！?/br>
    楚辭擰開奶瓶蓋子和她隔空碰了一下，通訊官忽然道：“那組求救信號的源頭有發(fā)通訊訪問過來……我靠，這不會真的是銀河禁區(qū)的舊人類吧？這個通訊訪問還得解析，和我們的通訊設備不適配？！”

    拉爾米勒奇皺起眉：“先解析?！?/br>
    十分鐘后，通訊官助理道：“解析完畢，是否同意連接？”

    拉爾米勒奇抬了一下下巴：“連接。”

    原本忙碌而有序的艦橋逐漸安靜下來，數(shù)道目光接二連三的投向中央光屏，白粵板著臉小聲問楚辭：“是不是你昨天偷走了我的蘋果？”

    楚辭面不改色道：“不是?！?/br>
    他說著，余光瞥向中央光屏。

    而巨大的中央光屏閃爍了幾下，灰白的流線紋路逐漸清晰，色塊明暗不定之中，顯露出一個人的輪廓來。

    而等到畫面終于穩(wěn)定下來，光屏前的眾人才看清楚那人的面容，輪廓英挺，眉目如畫，臉頰有些消瘦，下巴上冒著胡子茬，看上去有些落魄，但是沉綠眼眸之中，卻蘊著冰晶一般的銳利的光。

    拉爾米勒奇愣了半晌：“……穆赫蘭？”

    “師長？”

    “師長——”

    “師長！”

    “穆赫蘭師長？”

    楚辭盯著的中央光屏中的人，眼睛瞪大，瞳孔卻驟然縮了一下。

    咚！

    他手中的牛奶瓶掉在了地上，還有一半的牛奶淅淅瀝瀝流淌了一地。

    “穆赫蘭……”拉爾米勒奇深深的皺起眉頭，“你是不是西澤爾·穆赫蘭？”

    “我是?！?/br>
    “可你不是——”

    西澤爾失去聯(lián)絡消息并未公開，但是拉爾米勒奇卻是知曉真相的，她不可置信的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這里是遠空，你為什么會在這？”

    西澤爾道：“我一言半語說不清楚?！?/br>
    “你真的是穆赫蘭？”拉爾米勒奇很快恢復了冷靜，“白粵，納金斯，你們來驗證?！?/br>
    納金斯面色沉沉，聲音也莫名的沙?。骸叭鍘煹谝惶貞?zhàn)團的記錄號是什么？”

    光屏中的人道：“ace-2934840-8939。”

    納金斯回過頭，嘴唇緊緊抿著，似乎是想抿起一個笑容，但卻沒有，他說：“正確?！?/br>
    白粵沖到屏幕去，咬著嘴唇問：“我們當年去179基地的時候，乘坐是什么星艦？”

    “是雙翼，二級星艦，中途遇到了躍遷事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