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娜看了眼天色，提議：“但天黑之后，確實很危險，如果您不打算回家，不如先去騎士苑？有空著的宿舍可以讓您暫時過一夜?！?/br>
    “我會給庫珀家?guī)Ь湓?，讓他們不用太過擔心?！?/br>
    作者有話說：

    古德里安：得想辦法給我的小獵犬送點甜水

    第17章 不敬

    ◎我們不會被神明劈死吧？◎

    貝爾最終接受了莉莉安娜的建議，興致不高地低垂著腦袋，往騎士苑方向走去。

    莉莉安娜和艾斯塔就墜在她身后不遠處。

    如果是平常，他們完全不需要跟著，讓她自己去就好了。但現(xiàn)在她明顯狀態(tài)不好，說不定一個拐彎就轉(zhuǎn)了念頭，想要尋死覓活轉(zhuǎn)身離開。

    兩人決定先盯著她進騎士苑，至少確認她不會不明不白地死在黑夜里。

    莉莉安娜一邊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邊不由自主地猜測，在夜晚襲擊布萊克的人會不會就是個貴族？

    雖然夜神的禁令只針對平民，但大多數(shù)貴族也會自覺遵守，因為也有過喝醉了酒的貴族搖晃走進黑夜，第二天尸體面目全非被找到的狀況。

    那具尸體明顯是受到夜神的詛咒死亡的，盡管當時找了些理由，說他其實是私生子，在出生時名不正言不順地替換了真正的貴族，所以才會因走進黑夜被夜神懲罰。

    但實際上，或許另有隱情。

    至少王都的貴族們都默認，帕斯帝國王都的夜晚并不安全。讓貴族能在夜晚行走，或許只是夜神的寬容，并不是值得提倡的行動。

    或許是哪個膽大包天，曾經(jīng)悄悄進入夜晚，但卻沒有死亡的貴族，自認是黑夜的眷者，因此才敢在夜晚借著夜色行動？

    莉莉安娜自覺找到一種新的可能性，抬頭看向貝爾，神色微妙地凝滯了片刻。

    她正低著頭，并不作掩飾地用衣袖擦了擦眼淚。

    莉莉安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尷尬地發(fā)現(xiàn)，她確實沒什么帶手帕的習慣，上一次帶，還是給陛下擦了臉上的血跡的那次……

    說起來，他好像沒把手帕還給我。

    莉莉安娜只好看向自己的搭檔，壓低聲音問：“你有沒有手帕？”

    艾斯塔也注意到了貝爾在悄悄哭泣，他露出尷尬的神色：“……畫了魔法陣的卷軸行嗎？”

    莉莉安娜無言地看著他。

    艾斯塔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拉出口袋說：“要不把口袋撕下來？朝里面那面應該是干凈的。”

    莉莉安娜正要張嘴，貝爾已經(jīng)自己抽出了一塊手帕，默默擦起了眼淚。

    莉莉安娜和艾斯塔同時做出了心虛的反應，艾斯塔假裝巡邏般左右張望了一下，用更小的聲音說：“你不安慰一下？”

    “我不知道說什么?！崩蚶虬材纫餐瑯拥吐暬貞瑸殡y地擰了擰眉頭，雖然陛下說過她很會哄人，但她每次好像也沒做什么，他莫名其妙就高興了起來……

    其實只是他自己很會調(diào)節(jié)吧？

    莉莉安娜嘀咕了一句，輕輕把艾斯塔往前推了一下，“你去給她講個笑話?！?/br>
    “我？”艾斯塔一臉震驚地

    分卷閱讀24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貝爾，最后還是迫于壓力，默默挪到了對方身邊，干笑兩聲，“真、真是陽光明媚的一天啊?！?/br>
    莉莉安娜看著太陽幾乎完全落下的地平線陷入沉默。

    艾斯塔也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蠢，他抽了抽嘴角：“我是說落日余暉不錯。”

    貝爾擦眼淚的動作頓了頓。

    艾斯塔吸了口氣，默默后退兩步放棄：“不行，我放棄，你去吧?！?/br>
    莉莉安娜扶著額頭嘆了口氣，只好自己往前一步，扭頭看向貝爾。

    “……我沒事?！痹谒雎曉儐栔埃悹栕约合乳_口，“給您添麻煩了，莉莉安娜小姐，我明明知道不該再麻煩別人的?！?/br>
    “也許我只要像別人那樣乖乖聽話就好了，是我自己……弱小，卻又不甘心?！?/br>
    莉莉安娜沉默片刻，覺得這時候輕飄飄的安慰大約并不能讓她好受一點。

    她沒再說那些客套話，認真地說：“這些話或許對神明不敬，但我其實認為，只要不對他人造成傷害，追求自己的自由并沒有錯?！?/br>
    是神明的錯。

    當然，這些話她不可能就這樣說出來。

    貝爾用力握緊了手里的手帕，眼淚沒有停止，卻愈發(fā)洶涌：“謝謝你，莉莉安娜?！?/br>
    “這或許是我最近，得到的唯一一句贊同。”

    莉莉安娜輕輕搖頭：“萊昂娜小姐和伊歌爾小姐也是站在你這邊的，只是她們更擔心你會因此受到更多傷害?！?/br>
    “好好睡一覺吧，平復一下心情，明天，我邀請兩位小姐來見您好嗎？”

    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騎士苑門口，貝爾抿了抿唇，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讓人帶著她前往空房間住宿，莉莉安娜稍稍松了口氣，這時候，太陽正好落下，最后一絲光線也被淹沒，黑沉的夜幕點綴著猩紅的月亮，宣告夜晚到來。

    莉莉安娜抿了抿唇，轉(zhuǎn)過身沉默地調(diào)整了下散發(fā)微光的騎士團徽章，重新出發(fā)巡邏。

    艾斯塔撓了撓頭，無奈開口：“需要我給你講個笑話嗎？”

    “你從來不會講好笑的笑話?！崩蚶虬材葻o情地拆穿了他。

    “那你還讓我去！”艾斯塔“嘖”了一聲，隨后仰起頭，看了眼半空的五個紅月斟酌著開口，“我聽說，我們家丟掉爵位，也是因為當初某位長輩拒絕了賜婚?！?/br>
    “他做了相當大膽的事，在神明賜婚之前，步入成年禮夜晚的第一天，就宣布自己要與真正心愛的對象結(jié)婚，還擅自舉辦了婚禮?！?/br>
    莉莉安娜很少聽見艾斯塔說起自家過去的事，她也沒有詢問過——畢竟涉及削除爵位的事，或許對方也不愿意提。

    “后來呢？”莉莉安娜微微蹙起眉頭，她直覺這個故事不會有太好的結(jié)局，但艾斯塔他們一家延續(xù)至今，至少他們抱住了性命。

    艾斯塔低聲說：“本來，他們會迎接神明賜下的死亡。”

    “但那位王后，也就是古德里安陛下的母親，尊敬的凱瑟琳王后祈求了夜神，懇求了祂的寬恕，讓他們留下了性命?！?/br>
    “值得慶幸的是，那位長輩還有個沒有繼承爵位的胞弟，他把爵位轉(zhuǎn)交，以平民的身份，不保留姓氏地和自己的愛人離開了貴族?！?/br>
    莉莉安娜舒了口氣：“聽起來還算個好結(jié)局。”

    艾斯塔仰起頭，苦笑一聲：“神明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br>
    “祂降下了懲罰，讓他們一個變成了瞎子，一個變成了啞巴，一個永遠無法看見對方的面容，一個永遠無法聽見對方的聲音。”

    “神明說，如果是所謂的真愛，應該經(jīng)得起這樣的考驗，跨過這樣的阻礙……”

    莉莉安娜握緊了細劍柄，久久沒有回答。

    艾斯塔苦笑一聲：“抱歉，只是看到那位小姐，不由自主想到了我的長輩?！?/br>
    他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好了，別說這種話題了，我們可是在黑夜中，說這種不敬的話，小心被神明一道閃電直接劈死。”

    莉莉安娜看了他一眼：“由古至今夜神的記載中，從來沒有提及祂有雷電相關(guān)的權(quán)柄?！?/br>
    “嘖?！卑顾o奈攤開手，“我只是打個比方，比方懂嗎？”

    “如果要說神罰的話，大概是會讓我們直接被黑暗吞沒之類？”

    “噫，這么一說我突然覺得周圍好危險……喂，莉莉安娜！團長！等等我啊，你別突然一個人開始往前走??！”

    莉莉安娜敲敲自己的騎士徽章：“聊天也別忘了我們得巡邏，負責夜晚巡邏的騎士團成員怕黑怎么行？”

    艾斯塔正要反駁：“我才不怕……”

    莉莉安娜接著說：“我們走羚羊巷，拐去庫珀家一趟?！?/br>
    艾斯塔瞬間改口：“不，我還是怕?！?/br>
    他默默倒退一步，“那位傳聞中的公爵似乎還是我們的嫌疑人。”

    莉莉安娜深深看他一眼：“我們得通知他們，貝爾在騎士苑，否則他們可能會擔驚受怕一晚上。”

    艾斯塔一臉的不信任，懷疑地打量著她：“你不打算趁機調(diào)查庫珀家？”

    莉莉安娜搖頭：“不打算?！?/br>
    “有古怪?！卑顾[起眼，“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你不會是已經(jīng)偷偷調(diào)查過了吧？”

    莉莉安娜飛快眨了眨眼，隨后否認：“沒有啊?！?/br>
    “這是謊話?！卑顾刮豢跊鰵?，“你絕對已經(jīng)偷偷調(diào)查了！”

    “讓我想想，你什么時候會有機會……啊！茶話會！難道你在茶話會的時候偷偷調(diào)查了？”

    莉莉安娜沉默片刻，覺得這也不是什么特別有必要的謊話，于是點點頭：“嗯，稍微。”

    莉莉安娜已經(jīng)做好準備聽他長篇大論的嘮叨，但出乎她的預料，艾斯塔的眼神變得格外溫柔，十分反常地放柔了語氣：“莉莉?！?/br>
    “你有考慮過提前立遺囑嗎？”

    “雖然你可能沒什么財產(chǎn)，但你或許可以提前給自己挑一個不錯的墓地?！?/br>
    莉莉安娜：“……”

    原來這溫柔的眼神是看將死之人的眼神。

    她居然順著對方的玩笑認真思索了起來，最后點點頭說：“我不需要墓地?！?/br>
    “可以把我的骨灰，從王都城墻往外面扔出去，不用挑方向?！?/br>
    艾斯塔張了張嘴，有些失態(tài)：“你還真考慮過？”

    莉莉安娜只是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麻煩古德里安陛下幫她撒下骨灰。

    只是這種話沒辦法拜托艾斯塔，畢竟在他眼里，他們還是水火不容的對頭。

    她照常握緊細劍邁步：“我一開始就考慮過了?！?/br>
    “不過，最好還是能活下去?！?/br>
    ……和他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