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月考成績排行上，江檸足足高了他們班的第二名幾十分。

    意外的是，上次期中考試成績明明進步了的何小芳，這次數(shù)學(xué)又考的不好，被數(shù)學(xué)老師點名批評了。

    數(shù)學(xué)老師別的同學(xué)可能記的沒那么清楚，可對何小芳，卻記得很清楚。

    這使得何小芳情緒非常低落，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一直低著頭，跟在徐秀麗和江檸的身后。

    江檸又不是傻子，怎么會察覺不到她的這種低落，她將菜打好，放在飯桌上，叫何小芳和徐秀麗幫她看一下，“我去給我爺爺送個飯，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她又開水房，打了熱水，連帶著飯缸一起給江爺爺送去。

    江爺爺?shù)牡昃驮谛ｉT口，近的很，江檸跑著來回，不到十分鐘就回來了，回來拿著飯缸繼續(xù)吃飯。

    連著吃了這么久的紅燒rou，今天江檸沒有打rou，而是換成了魚塊。

    魚塊是大鰱魚切成一塊一塊的，外面裹了些面粉炸了，五兩一份，香的很。

    很多不愿意花八兩飯票打紅燒rou的同學(xué)，就會選擇五兩飯票，打一塊魚。

    只是魚的味道到底不如rou來的香。

    她們?nèi)税察o的吃著飯，一直到吃完了，三人一起去洗飯缸時，江檸和何小芳站在一起，才對她說：“這次考試有哪些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何小芳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到了洗碗池里。

    她覺得自己好笨。

    同樣的題目，老師只要講一遍，江檸和徐秀麗就懂了，她哪怕當(dāng)時聽懂了，可考試時，只要老師換個出題的方式，她就又不會了。

    而且越學(xué)越吃力。

    她哭著問江檸：“我初中成績明明還可以啊，為什么到高中就跟不上了呢？是不是真的女生到高中就不如男生了？我是不是真的到高中就不行了？”

    江檸給她拿了條手帕，在自來水下洗了洗，遞給何小芳。

    何小芳擦了眼淚，又垂著頭跟在江檸身邊上樓。

    她覺得有些丟臉，明明她比江檸還大，可她面對江檸，反而依賴江檸更多，江檸更像jiejie一樣在包容她、鼓勵她，她都知道。

    只是她除了向江檸求助，她也不知道跟誰去說。

    江檸就靜靜的聽著她說。

    等她說完了，才指著自己和徐秀麗問她：“你看我們兩個，哪個到高中就不如男生了？我這次考試可是足足比班長高了五十九分。”

    班長就是個人高馬大的男同學(xué)，是他們班這次總分的第二名。

    何小芳想到江檸和班里第二名的差距，又噗嗤一聲笑了，笑著用力點頭。

    “那不就對了，你再看看秀麗，班里男生占了大半，又有幾個考過她的？”

    徐秀麗每次考試，都能考進班級前五，成績很穩(wěn)定，更難得的是，她還不偏科，不論數(shù)理化，還是語文英語政史，成績都平均的很。

    何小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老是有人跟我說，女孩子高中就不行了，我就真的以為女生到高中就不行了，加上高中我確實學(xué)的困難，壓力好大?！?/br>
    “你上次不是進步很大嗎？這說明你是能學(xué)進去的，只是方法可能沒找對?！苯瓩幝曇艉軠厝?，溫柔又堅定，讓人忍不住想要信服她。

    何小芳垂著頭，她心里很清楚，上次數(shù)學(xué)考試進步大，是因為有江檸一直在幫她，給她講題。

    有時候老師講的太快，她聽不明白的，江檸給她揉碎了掰開了跟她講，她就聽懂了。

    可她不能總是找江檸給她講題啊。

    江檸現(xiàn)在在競賽班，周末還要去店里幫忙，自己都忙不過來，哪里還有時間教她？她也不好意思老是打擾江檸。

    她想退學(xué)了。

    “檸檸?！彼怪^，拉著江檸的手：“謝謝你前段時間一直陪我，我……”

    她眼圈紅紅的，“我初中剛畢業(yè)，就有人來我家提親，我爸想給我定親，我二姐不同意，一定要讓我上學(xué)，我考上了一中，她說她砸鍋賣鐵都要讓我讀一中。”何小芳陷入自我懷疑中：“可我真的學(xué)的好累，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要是考不上，我都對不起我二姐出的學(xué)費……”

    別的同學(xué)周六周日都回家，她都不敢回家。

    一方面是她們?nèi)忝玫姆块g，現(xiàn)在住著她大姐帶著她的小外甥，二是她怕她回去，她爸讓她和那男的定親，到時候那男的不讓她讀書了可咋辦？

    她每日都在這種又怕考不上大學(xué)，對不起二姐對她付出，又怕回家和大姐一樣，早早就結(jié)婚生子，然后被婆家趕回來被人指指點點的焦灼中不安又害怕著。

    她想退學(xué)，又不敢退。

    江檸靜靜地等著她說完，其實何小芳的情況在農(nóng)村非常常見，她工作的那些年，見到過太多的‘何小芳’，一直到千禧年之后，江檸走上工作崗位，還遇到過一個初中還沒畢業(yè)，家里就給那小姑娘訂婚，準備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的。

    那小姑娘也懵懵懂懂，身邊人都說那人會對她好，就真的含羞帶怯的聽著家里人給她的安排，安安分分準備嫁人了。

    她說：“高二可以分文理，你可以選擇你擅長的文科，這樣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把你的數(shù)學(xué)和英語兩門課成績提上來?！?/br>
    英語倒是不擔(dān)心，他們的班主任王老師，在教英語這一塊，相當(dāng)有一手，大半個學(xué)期下來，原本只是學(xué)啞巴英語的何小芳，現(xiàn)在都敢開口說了，哪怕還結(jié)結(jié)巴巴，口音很重，可開口了，敢說了，就是很大的進步。

    再說了，他們這地方人，誰說英語還沒個地方口音了？

    江檸前世口音比她們還重呢，畢竟水埠鎮(zhèn)方言，那可是土話中的土話，被吳城本地人都嫌土的掉渣那種。

    “如果你擔(dān)心你的成績，考不上大學(xué)，你就看看我們市的師范學(xué)院，分文理科后，以你的成績，考師范學(xué)院還是可以的，畢業(yè)后，如果包分配最好，如果不包分配，你就努力考個編制，也算脫離你原來的生活圈了?！彼穆曇魷厝嵊制届o，就和她那些年在工作中，鼓勵過的每一個女孩子們一樣：“不然你要回到你原本的世界，重復(fù)你父母和你從小到大看到過的，那么多女孩的人生嗎？”

    何小芳想到她們村里那些十七八歲就嫁人生子，小小年紀就抱著個奶娃娃串門的小姑娘們，硬生生打了寒顫，搖搖頭說：“我不要?！?/br>
    “對，你不要，那就奔著另外一個方向去努力，一直走，別回頭！”她握著何小芳的手。

    何小芳心中的迷茫和彷徨不知不覺間消散，破涕為笑地說：“檸檸，謝謝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將心中所想，跟江檸說，或許她小動物般的直覺讓她知道，江檸會愿意去傾聽。

    經(jīng)過大半個學(xué)期的復(fù)習(xí)，江檸現(xiàn)在對學(xué)習(xí)數(shù)理化這件事，游刃有余的多了。

    中午午休時間有空，她便趁機給何小芳講題，徐秀麗看到，也過來聽。

    她雖各科成績都很好，可和直接拉了班里第二名近六十分的江檸還是差遠了，江檸給何小芳講的東西，很多她雖然懂，可再被江檸說過后，她也有種思路被打開的豁然開朗之感。

    她們在講題的時候，原本午休也好，聊天也好，看書也好的寢室眾人，不知不覺間都圍了過來，聽江檸聲音舒緩而柔和的講題，她講的非常細，一步一步，還時不時地柔聲詢問何小芳：“聽懂了嗎？”

    如果她們中有人上過一中夏老師的課，就會發(fā)現(xiàn)，江檸和夏老師上課講題的樣子非常像，連神情表情‘聽懂了嗎’的語調(diào)都很像。

    那時候，夏老師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的，溫柔堅定的，將她從黑暗的泥沼中，拽出來的。

    寢室里都沒人說話，只偶爾在江檸問‘聽懂了嗎’的時候，沒聽懂的人，會將自己不懂的地方問出來，江檸就接著給她們講，一直講到她們聽懂為止。

    *

    教職工公寓里，計老師打了飯菜，沒在食堂吃，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單身宿舍，他對象也來了。

    他和他對象是大學(xué)同學(xué)，兩人感情很好，當(dāng)初畢業(yè)的時候，他對象被分配到吳中當(dāng)老師，他是跟著他對象來到吳城，剛好一中在找競賽班老師，他校友便跟一中校長推薦了他，他這才來的一中。

    他和他對象雖不在同一個學(xué)校教書，但是門對門，離的近，他對象有時候會來他宿舍，和他一起吃飯。

    一中大廚燒的菜更好吃。

    他打菜回來的時候，他對象正坐在他書桌前，幫他批改試卷。

    他打開折疊桌，滿是笑容：“放著別管了，我一會兒就批完了?！?/br>
    他對象在吳中教物理的，也帶了高一的物理競賽班，她雖是物理老師，可數(shù)學(xué)和化學(xué)當(dāng)初學(xué)的也不錯，批改了幾張試卷抬頭笑著調(diào)侃：“阿偉，你們一中競賽班的成績不錯呀？”

    計劍偉笑著謙虛：“一般一般?！庇帜昧艘巫臃诺阶狼埃皝沓燥埩??！?/br>
    他對象聞言也笑著放下了手上剛批完的那張試卷。

    第63章 63 【一更】

    計劍偉對象回到吳中后, 坐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yè)，突然就想到了她在計劍偉那里看到的一中學(xué)生的競賽班試卷，抬頭問他們物理組的組長, 也是他們教務(wù)處的主任：“主任, 我們什么時候和一中聯(lián)合主辦一次聯(lián)考？”

    一中和吳中是有聯(lián)考傳統(tǒng)的，吳中雖然不把任何學(xué)校放在眼里, 眼里就只有他們自己，可有時候，學(xué)校的學(xué)生也是需要外界壓力刺激他們一下的，不然他們還以為他們就是天下第一了。

    這個外界的刺激，就是一中。

    雖然他們覺得一中對他們沒有威脅, 可一中畢竟也是和他們吳中一樣的重點高中，是他們的小弟, 偶爾也是可以分點眼神給他們的。

    如果要聯(lián)考，自然不光是兩個學(xué)校, 二中、三中，還有吳城周邊幾個還算不錯的鄉(xiāng)鎮(zhèn)高中，到時候都要一起考。

    可對吳中來說，稍微能給他們造成一點威脅的，只有一中, 其它？呵呵。

    二中一直都在努力的想把自己往重點高中里面擠, 在下面的鄉(xiāng)鎮(zhèn)中學(xué)里名聲還不錯, 追著一中、吳中在后面跑, 可惜一中、吳中沒一個把二中放在眼里的, 三中就更不用說了, 完全沒名號。

    物理組的組長，兼教務(wù)處主任的汪老師, 聽到年輕老師的話，不由從書案里抬頭：“怎么？小周是有什么想法？”

    他知道小周老師的對象在一中當(dāng)競賽班老師，每天中午都去一中那邊吃午飯，以為她是從一中那邊打聽什么消息來了，很感興趣的問她。

    他們戰(zhàn)略上可以藐視一中，可戰(zhàn)術(shù)上還是要重視的。

    計老師對象長著一張圓圓的蘋果臉，一笑兩頰就會出現(xiàn)兩個甜甜的小梨渦：“今年一中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好苗子，可以聯(lián)考一下探探底?！?/br>
    教務(wù)處汪主任老狐貍一般，擰開茶杯，搖著頭吹了吹茶杯上茶葉末，喝了一口，笑著說：“沒聽說有什么出眾的好苗子?！背霰姷暮妹缱右呀?jīng)被他們吳中盡收囊中，哪里會落到一中去？一中就算用獎學(xué)金挖過去幾個，也無傷大局，“不過你說的聯(lián)考，搞一搞也行，回頭我找老孫聊聊這事?！?/br>
    吳中和一中雖然是競爭多年的死對頭，可校長、主任們，卻是相識多年的老街坊，老鄰居，彼此間都熟的很，每次聯(lián)考，也都是吳中和一中牽頭。

    再過一個月就是學(xué)期末了，聯(lián)考是在今年搞，還是明年搞，還是要和一中商量一下的，教育局、其它高中那邊也要打聲招呼，要不要加入進來一起搞，看他們自己意愿。

    畢竟不是每個學(xué)校，都想跟吳中聯(lián)考，到時候成績排名一出來，自己學(xué)校對比太慘烈，面子上也掛不住。

    汪主任倒是淡定的很。

    對聯(lián)考這樣的事，吳中還是很積極的，畢竟是吳城高中的‘老大’，每次聯(lián)考成績排名出來，前兩百名里，有一大半都是吳中的學(xué)生，這樣的成績一出來，哪個高中排第一，哪個高中排第二，一目了然，每次出去開會，遇到別的學(xué)校的那些校長、主任，他們腰桿子都更直，臉上笑容都更多些。

    只是這事還得跟一中商量一下具體怎么搞，聯(lián)考的事要是少了一中，那還有什么意思？

    汪主任笑瞇瞇的想。

    *

    計劍偉批改完數(shù)學(xué)和化學(xué)兩個競賽班的試卷后，伸了個懶腰，心情頗好。

    原本他每次上課，看江檸聽的認真，問有沒有哪里沒聽懂的，她也不說話，還以為她聽不懂也不在意，把主要精力放在班里成績上的，畢竟班里不少人都這樣做，沒想到這次小考成績出來后，江檸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意外。

    她雖然卷子也沒有做完，可只要寫了的，正確率非常高，這說明她上課不僅聽懂了，連她之前沒在班里學(xué)過的，有些居然也都做對了。

    這真的是非常有悟性了。

    而學(xué)數(shù)學(xué)，悟性是很重要的。

    有些同學(xué)，看似一道題會解了，但實際那個知識點并沒有掌握，真正掌握一個知識點，是它不論出現(xiàn)在怎樣的題型中，你都會通過掌握的知識點，把它解出來，而不是只會解那一道題。

    有悟性的學(xué)生，掌握的便是知識點，有些看似考試成績也不錯的同學(xué)，記得便是那一道題，或者幾道題。

    這也是大多數(shù)學(xué)生的狀態(tài)，所以老師們讓學(xué)生們多刷題，題目刷多了，題型見得多了，都刷過了，考試的時候遇上了，自然就會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