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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婦女主任 第77節(jié)

    樹根兒沖他笑,動作還是那么磨嘰。

    牛小強(qiáng)一臉無語,不過嘴上催得再急,也沒上手去替他翻。

    趙柯笑看著他們。

    小弟不好帶,看來牛小強(qiáng)這大哥也不是那么威風(fēng)。

    樹根兒好半天才拿出一本筆記本,遞向趙柯。

    趙柯看到那硬殼封皮,眉頭挑了挑。

    供銷社賣的本子,幾乎都是一個模樣,彩色的稍微厚一點兒的紙封皮,上面帶些徽章、頭像、口號之類的圖案。

    再不就是像辦公室常用的那種簡單粗暴的“工作手冊”,塑膠封皮的筆記本都少見。

    這種筆記本,可不是他們村里能有的東西。

    趙柯接過來,沒立刻打開,笑著問樹根兒:“從哪兒撿到的?”

    她沒有懷疑樹根兒偷。

    樹根兒指著西邊兒,“草里?!?/br>
    趙柯相信了,翻開第一頁。

    上面有簽名,筆走龍蛇,且字跡不一樣。

    趙柯仔細(xì)辨認(rèn),【送給兒子傅杭,父傅學(xué)林母鄧宜】

    這是傅知青的筆記本。

    怎么會丟在外頭?

    趙柯想不起來小說里有沒有這么一出,可隨便翻看人東西不太禮貌,就重新合上了筆記本。

    牛小強(qiáng)急了,“你不是說要給我們講秘籍,你咋不看看?你要騙人嗎?”

    趙柯又翻開第一頁,指著上面的名字說:“這兩個字念傅杭,是筆記本的主人,你們想學(xué),得去找他,這是禮貌?!?/br>
    牛小強(qiáng)不認(rèn)識誰是傅杭,拿過筆記本,隨便翻開一頁給她看,“你肯定也看不懂,才這么說?!?/br>
    趙柯瞥了一眼,瞬間睜大眼睛。

    這都是個啥???

    趙柯顧不上隱私不隱私,重新拿回來,刷刷翻了幾頁,越翻越迷茫。

    很多字,她都認(rèn)識,但是配上里面的公式,好像天書一樣。

    牛小強(qiáng)期待地問:“趙老師,你能看懂嗎?”

    趙柯抿抿嘴唇,“是物理?!?/br>
    孩子們面面相覷,滿眼都是茫然,“啥是物理?”

    趙柯以前學(xué)得這方面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而且她也不是相關(guān)專業(yè),只知道些膚淺籠統(tǒng)的東西,還不一定對,隨便說很容易誤導(dǎo)人。

    可她面對孩子們好奇的眼神,還是盡可能地描述這個他們未曾接觸過的神奇學(xué)科,以引起他們的興趣。

    講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之后,趙柯沒有拿走筆記本,而是鼓動孩子們?nèi)フ腋抵唷?/br>
    她沒有傳道受業(yè)的資格,只能盡可能地為他們種下一顆又一顆夢想的種子,期待未來的他們?nèi)プ穼?,去驗證,去探索……

    ·

    知青下鄉(xiāng),年紀(jì)都不大,像林海洋和蘇麗梅,今年都是十七歲,莊蘭比他倆小一歲,十六。

    傅杭比其他知青晚下鄉(xiāng)一些,今年也才十八歲。

    整個少年時期,乃至于到現(xiàn)在,傅杭都處于懷疑世界以及自我懷疑之中,情緒很消沉,只不過表面上始終一張冷臉,看起來跟之前沒什么區(qū)別。

    八年前,傅奶奶和很多知識淵博的長輩遭禍,備受打擊,而直到奶奶病重走了,傅杭除了陪著什么都做不了。

    世界仿佛被打碎,沒有重塑。

    努力沒有意義,熱愛沒有意義,讀書沒有意義,未來……應(yīng)該也就那樣兒。

    傅杭是自愿下鄉(xiāng),與其說是沒有容身之地,不得不選擇個沒有人認(rèn)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不如說是自我放逐。

    所以筆記本丟了,找不到,就放棄了,反正也沒什么用。

    傅杭每天就是上工、下工、休息……整個人隨波逐流地日復(fù)一日。

    但村里的事兒,還會進(jìn)入他的耳朵,他也會不自覺地關(guān)注趙柯,就好像夾縫里的草,掙扎著汲取養(yǎng)分和陽光。

    可惜,陽光普照田野,照不到夾縫。

    “咚咚咚……”

    敲窗聲響起。

    坐在書桌后的傅杭抬頭,就看見一棵長在路邊,普通至極的狗尾巴草。

    憑什么大家都是草,陽光就青睞她?

    傅杭面無表情,心里滿是情緒。

    莊蘭總覺得傅杭對她好像格外冷淡,不太適應(yīng)他的冷眼,四目相對卡殼一瞬,才指指外頭,說:“傅知青,有人找你?!?/br>
    她頓了頓,又補充:“很多人?!?/br>
    莊蘭讓開后,傅杭向外望去,沉默。

    牛小強(qiáng)齜著個牙沖他瘋狂擺手。

    村里其他孩子嘴張張合合,口型像是在喊“傅知青”,但是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傅杭:“……”

    看得出,都是相當(dāng)外向的孩子。

    可他們在干什么?

    莊蘭也很奇怪村里的孩子們?yōu)樯秮碚腋抵啵此聊?,咳了一聲,“那個……已經(jīng)轉(zhuǎn)達(dá)給你,我們還得做飯,我先走了。”

    傅杭帶著疑惑,走出去,問:“你們找我?”

    他看起來很不好接近,孩子們有些退縮。

    牛小強(qiáng)無知無覺,倆手握著柵欄門的兩根柵欄,腦袋夾在柵欄中間,沒頭沒腦地問:“傅知青,學(xué)物理真的那么厲害嗎?學(xué)物理就能造出可以飛上太空的東西,還可以造出原子彈嗎?”

    傅杭有些不適,很想糾正:造衛(wèi)星和原子彈并不是一門學(xué)科能完成的,科研需要多學(xué)科合作。

    而有牛小強(qiáng)大膽開口,其他孩子也都撐起膽子,根本不等他回答,開始天馬行空地問起各種問題——

    “傅知青,村子都好大了,雙山公社更大,原子彈嘭的一下爆炸,真的能炸飛整個雙山公社嗎?”

    傅杭:公社會被炸飛,你為什么這么興奮?

    “傅知青,房子可以飛上天嗎?我想帶我爹媽一起上天?!?/br>
    傅杭:你爹媽可能并不想上天。

    “傅知青,飛機(jī)都是外國造的嗎?我長大想自己造,可以嗎?”

    傅杭:不知道。

    “傅知青……”

    “傅知青……”

    “傅知青……”

    傅杭自從奶奶生病,從來沒被這么多鴨子圍過,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但他臉上還是很穩(wěn)重很可靠很有知識的表情。

    孩子們?nèi)紳M眼憧憬地看著他。

    傅杭默然。

    院里,劉興學(xué)聽了半天,忽然嗤笑一聲,“你們可真是異想天開。”

    孩子們有些失望,“不能嗎?”

    劉興學(xué)自己灰心,見不得傅杭跟村里人打交道更多,故意打擊他們:“你們根本不可能走出農(nóng)村,這輩子也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了,我說異想天開都是客氣,完全就是癡心妄想。”

    這話對一群天真的、向往未知世界的孩子來說,簡直可以說是惡毒。有的孩子哪怕不能完全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也忍不住紅了眼。

    牛小強(qiáng)見不得小弟們受委屈,怒氣沖沖地反駁:“你胡說!”

    哪怕不去保護(hù)孩子的干凈、純粹,也不該故意給他們天真的夢想抹一層灰。

    莊蘭憤怒不已:“劉知青,你別太過分!”

    傅杭面上更是布滿寒霜,“不要用你窄小的眼界去判定別人的人生?!?/br>
    林海洋和蘇麗梅也都不滿地看看劉興學(xué)。

    劉興學(xué)冷笑一聲,怨氣很重地說:“我眼界窄???難道你們不是和我一樣嗎?每天都在種地、種地、種地……別說他們,我們有什么未來?一輩子也都只能這樣了!”

    知青的未來在哪兒?

    沒有人知道。

    一時間,整個院子靜得仿佛掉根針都能聽見響兒。

    劉興學(xué)看向林海洋,諷刺:“傅杭條件好,你多拍拍他的馬屁,就能跟他一起住新房子,很得意嗎?你能拍他馬屁,拍回城嗎?”

    林海洋發(fā)火,“誰拍馬屁?”

    還能是誰?

    劉興學(xué)譏笑一聲,又看向方靜和蘇麗梅,“傅杭要是那么有本事,就根本不會下鄉(xiāng)來,你們以為對他獻(xiàn)殷勤,他就能幫你們回城?還不如討好村里的干部,沒準(zhǔn)兒能拿到工農(nóng)兵大學(xué)的名額。”

    蘇麗梅仿佛被目光凌遲,紅了眼眶,“你自己不如意,對我們發(fā)什么瘋?”

    方靜則是咬緊嘴唇,狀似難堪地低頭,眼睛里卻閃爍著異樣的色彩。

    而劉興學(xué)主要針對的還是傅杭:“我忍你很久了,你裝什么???大家都是下鄉(xiāng)知青,你比我們清高在哪兒?。课胰幽愎P記本咋了?成天裝模作樣地看,你配嗎?”

    一句“你配嗎”,不斷在耳邊回響,傅杭攥緊拳頭。

    劉興學(xué)揚起下巴,囂張,“怎么?還要打我啊?打我,筆記本也回不來了!”

    鄧海信膽子沒他那么大,上次被教訓(xùn),好長時間在傅杭面前都大氣不敢出,看傅杭臉色冷的嚇人,怕被劉興學(xué)牽連,趕緊拉住劉興學(xué),“你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