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青那種高知家庭出身的知青，還懂物理，就是人才。

    還有別的知青，再怎么樣都讀過書，肯定有些待挖掘的用處……

    知青想回城怕什么，他們現(xiàn)在又回不去，她怎么會把這么廉價又好用的勞動力甩在一邊兒呢？

    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得使勁兒使喚啊。

    第45章

    怎么用知青, 是一個問題。

    農(nóng)村最缺的不是勞動力，一群長期脫離生產(chǎn)勞動的人來到農(nóng)村，本意是為了發(fā)展農(nóng)村，通過知識培養(yǎng)新型農(nóng)民, 利用技術提高生產(chǎn), 再或者知青可以當會計、老師、衛(wèi)生員……

    但趙村生產(chǎn)隊的現(xiàn)狀是, 大隊排斥知青, 并不給知青太多機會，而知青干農(nóng)活比不過農(nóng)民, 態(tài)度又有些消極, 自然就發(fā)揮不出知青下鄉(xiāng)的作用。

    趙柯想要用知青, 肯定不能直接推上去。

    一來村里人抵觸, 二來現(xiàn)在也沒有那么多需求。

    就只能用不上的先擱置，等需要的時候再抬出來用。

    趙主任就是這么勢利。

    而當下，趙柯需要一個結過婚的女知青做接生員培訓。

    生產(chǎn)隊目前的已婚女知青只有兩位，都是組成了知青夫婦, 一對兒是顧校長和吳老師, 一對兒是六八年下鄉(xiāng)的男知青唐國偉和女知青尹曉娟。

    趙柯到隊委會，翻了一下兩人的檔案。

    兩人結婚三年，有一個兩歲的女兒，唐小婉。

    中午，趙柯跟余秀蘭同志打聽唐知青和尹知青。

    余秀蘭說：“男知青挺踏實，女知青也文文靜靜的, 沒作過妖?！?/br>
    “沒作過妖”的知青, 這話從余秀蘭同志口中說出來, 那就是相當高的評價了。

    于是, 趙柯吃完飯就往兩人家去。

    唐知青和尹知青的家, 就挨著顧校長和吳老師，都在學校后面。

    趙柯路過顧校長和吳老師院子時，瞧見倆人和樹根兒正坐在房檐下吃飯，打了個招呼才繼續(xù)向前到下一家。

    唐知青和尹知青家的房子很小，從外面看特別袖珍，大概也就三十平左右。

    她跟著尹知青進到屋里，屋內(nèi)格局是一室一廳，柳條編的隔斷隔開里屋和廚房，鍋灶直接連著炕，燒火的時候順便就取暖了。

    墻就是泥墻，沒有糊報紙，里屋炕上擺著兩個柜，很粗糙，應該是自己做的。

    除此之外，這個家什么都沒有。

    “趙主任，家里有點兒簡陋，你隨便坐?！?/br>
    趙柯坐在炕沿邊兒，“尹知青，你也坐，不用忙活，我來是有正事兒?！?/br>
    尹曉娟坐在她對面兒，她的女兒爬到她懷里，怕生地打量趙柯。

    小姑娘有點兒瘦，衣服上都是補丁，不過干干凈凈的，一看就知道父母很疼愛她，將她照顧得很好。

    趙柯沖小姑娘笑了笑，見她害羞的埋進母親懷里，才問道：“怎么沒見唐知青？”

    “大隊蓋豬圈，他跟著去干活了?！币鼤跃昝媛陡屑?，“我要照顧小婉，我們家全靠國偉上工掙工分。聽說是趙主任提議辦合作社的，如果年底合作社能多分點兒分紅，我們就能寬裕些，都不知道怎么感謝好?！?/br>
    趙柯正兒八經(jīng)地說：“我能力有限，能為生產(chǎn)隊做的不多，所以要盡可能團結全生產(chǎn)隊的力量，大家一起為了增產(chǎn)努力，今天來找你，也是想讓尹知青幫個忙?！?/br>
    尹曉娟擺手，不好意思，“我能幫什么??？”

    “我是確定你能，才過來的?！壁w柯說明來意，“你讀過書，我想請你學習公社下發(fā)的接生員宣傳手冊，然后對報名的婦女進行簡單的培訓?！?/br>
    趙柯的視線又落在偷偷摸摸看她的唐小婉身上，“現(xiàn)在天氣暖，你可以直接抱著孩子過去?！?/br>
    尹曉娟沒拒絕，只是猶豫片刻，小心地問：“趙主任，公社接生員的培訓，我可以參加嗎？”

    趙柯沒立即回復。

    尹曉娟連忙解釋：“我不是想跟村里的婦女們爭，只是我家確實有些困難，我也想貼補貼補家用。”

    趙柯?lián)u頭，“我不反對你參加，只是這個相關培訓，可能前前后后要進行將近一年的學習，還有三個月的實習，你女兒這么小，怎么安排？”

    這是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

    尹曉娟沮喪地垂下頭，他們夫妻沒有幫手，她也確實放不下孩子。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

    趙柯安撫她：“你也不要太著急，要是真有這個打算，先學著總不是壞處，肯定會有妥善解決的辦法，再不濟，等孩子再大一些，就能稍微抽出些空了?！?/br>
    尹曉娟心情好了些，點點頭，“是，趙主任說的有道理?！?/br>
    基本就是照著讀，趙柯不計較規(guī)范不規(guī)范的，確定她答應幫忙培訓，跟她約好，“我回頭就把資料全都整理出來，你先看著，邊學邊培訓，可以嗎？”

    尹曉娟應下了。

    趙柯腳步輕快地回家。

    下午，就是養(yǎng)豬培訓的最后一天。

    在婦女們一致的強烈的要求下，趙柯遵循民意，將考核挪到了第二天下午。

    婦女們基本就會寫個名兒，考核不能筆試，所以只能用口頭提問的方式。

    每個人問題都是一樣的，趙柯為了保證公平公正，還特地請來趙二奶等一眾老太太，作為陪審。

    一群老太太在大隊辦公室坐成一派，特別新奇。

    “誒呦喂，沒想到還升官兒了?！?/br>
    “陪審要干啥？”

    “防止她們作弊唄……”

    趙柯一個人坐在桌后，提醒她們：“嚴肅點兒哈，不準嗑瓜子兒?！?/br>
    魏大海的媽魏老太“呸”地吐掉瓜子皮，嘟囔：“這么熱鬧，咋能不嗑瓜子兒？”

    趙柯看一眼她腳下的瓜子皮，起來拿笤帚掃干凈，嚴肅道：“再弄臟，我就取消你陪審資格啦?！?/br>
    那多沒面子，魏老太不情不愿地把瓜子塞回兜里。

    趙柯重新坐回到桌后，繼續(xù)跟她們約法三章：“別人回答的時候，你們不能說話，不能提醒，不能搗亂，知道嗎？”

    “咋這么多事兒呢？”

    趙柯隨口道：“你們吃的鹽比那些婦女吃的米都多，聽幾回肯定就記住了，為了保證公平，話當然得說在前頭?！?/br>
    順毛捋加一點點不著痕跡吹捧，效果顯著，老太太們一下子就舒坦不行，等到考核的婦女進來，她們一個個嘴閉得死緊。

    至于她們是不是聽了幾回就能記住，只有天知地知她們自己知。

    婦女們都沒經(jīng)歷過這種正式考核，尤其旁邊兒還有一群“嚴肅”的老太太緊盯著，幾乎全都答得磕磕絆絆。

    趙柯不在乎她們答成啥樣，只在乎她們答得是否正確。

    每個人名后都有一個嚴謹?shù)脑u分，標明對哪兒錯哪兒了，萬一有人不服氣來找茬，她能有理有據(jù)地回復。

    所有婦女都考核完，也不走，全都在大院里焦急地等著。

    趙柯評分結束，最后選出了五個人，分別是金麗，趙萍萍，潘翠蓮，程蓮花以及孫秀。

    程蓮花被村子里的人叫朱大娘，丈夫是朱老大，還是趙楓的小伙伴朱建義的大伯母。

    孫秀就是常山嫂子。

    常山嫂子和朱大娘第一天都帶著孩子來幫忙記筆記，她們考核通過，不算意外。

    而四個人中，除了朱大娘，其他人年紀都在三十歲以下。

    老太太陪審團湊過來，問趙柯都有誰，趙柯告訴了她們。

    趙二奶聽完立馬拿著雞毛當令箭，行使陪審的權力，提出異議：“這哪行，趙萍萍她媽剛給她相的對象是外村兒的，以后要嫁出去；潘秀蓮剛結婚，還沒生孩子，干不了?！?/br>
    趙柯下意識皺眉，反駁：“要求是十八歲以上，沒生孩子怎么干不了？”

    “要不說你年輕不經(jīng)事兒呢?！壁w二奶一副“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的傲慢表情，“你都說活兒累了，萬一她懷孕，干活的時候抻到，孩子沒了，再傷了身體，影響以后懷孩子咋辦？你賠得起嗎？”

    這話一說，魏老太最有感觸，“就是，沒兒子咋行？其他三個可都有兒子了。”

    趙柯抬眼看她，又垂下眸子。

    她很不愿意因為這種理由淘汰一個想要工作的女性，但趙二奶她們說的，也確實是一個現(xiàn)實因素。

    萬一真的出現(xiàn)趙二奶說的那種情況，確實是個很大的麻煩。

    而實際上，培訓和考核，說是公平公正，其實私底下也有些小貓膩。

    就比如隊委會沒私下溝通，但家里婦女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參與選飼養(yǎng)員；

    家庭條件比較好的，如余家兩位舅媽，趙姓有幾家，也都沒有參與。

    大隊希望盡可能將這個機會給條件相對較差的社員們。

    人都還在外面等結果。

    趙柯斟酌后道：“趙萍萍完全符合要求，不能因為她有可能嫁到外村，就取消資格，頂多是她真的出嫁不能繼續(xù)做飼養(yǎng)員，就順延下去選排第六的人?！?/br>
    “那潘秀蓮呢？”

    趙柯反問：“就算不做飼養(yǎng)員，難道不用上工嗎？”

    “那哪能一樣，上工還能喘口氣兒，你看這養(yǎng)豬，天天得拎水拎食，還得收拾豬圈……”

    趙柯道：“選擇權給潘秀蓮吧，如果她要干，飼養(yǎng)員之一就是她?！?/br>
    “你這年輕妮兒咋這么軸呢？”

    趙柯起身，“考核結果，二奶你們沒有意見吧？”

    老太太們其實就是稀里糊涂，她真要做手腳，她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們能看出來，這五個人確實答得很利索。

    趙柯就當她們沒有意見，直接出去宣布結果，然后又叫潘秀蓮單獨進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