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吹殘燭，看盡世故，一腔熱血不辜負。

    她說——

    熱烈的不是青春，是青春里的你我，是初心不改，一路坎坷仍有夢。

    她說--

    我們開墾荒蕪，見證歷史，重建榮光。

    ……

    趙柯收到了來自于全國各地的信，也通過一張報紙，進行回信。

    沒有人能永遠澎湃，永遠朝氣蓬勃，可總有一些人，向光而行，也在成為光。

    第141章

    偉大的民族歷久彌新, 每一場陣痛，都是一次磨煉，終將迎來新生。

    一個普通人的一生，對于一個宏大的民族來說, 只是浩瀚中散發(fā)著微弱光亮的一顆星, 單個找尋, 平平無奇, 可聚在一起，便是滿天星辰, 如夢似幻。

    別人筆下描述出的趙柯, 是一個上進的好知青好同志, 但主流報紙樹立起的每一個先進典型似乎都有類似的影子, 很多很多已經(jīng)被苦痛的下鄉(xiāng)生活熬干激情的知識青年們或許佩服這些先進典型，但對自身漫無前路的的生活，沒有多大助益。

    有的人試探性地寄出一封信，其實根本不知道期盼什么。

    因為苦悶不會有絲毫減少。

    但趙柯“回信”了。

    它以報紙為載體, 飛向了四面八方, 飛向了城市和鄉(xiāng)村，飛到無數(shù)迷茫自失的人們手中。

    文字創(chuàng)造出來，便具有靈魂。

    而趙柯的文字，使得人們對她的想象，更加具現(xiàn)化。

    不是樹典型，她比典型更鮮活, 更有鼓動人心的力量。

    許許多多個鄉(xiāng)村、農(nóng)場里, 青年們讀著她的文章, 內(nèi)心激蕩, 他們將它改編成歌, 譜上曲，圍著篝火，在夜晚的星空下，互相傳唱。

    更多人以她為榜樣，想要了解她飽滿的精神世界，讀到她更多的文字，想要與她交流，數(shù)不清的信件飛往《群眾日報》，也飛往雙山公社。

    與此同時，與趙柯有聯(lián)系的人，也都關(guān)注記掛著趙柯。

    趙柯寄出稿件，一直沒有收到退稿，幾乎要忘記稿子的事兒，報紙突然就發(fā)了。

    這些天，趙柯為促進公社集體農(nóng)業(yè)合作社的建立，一直都在公社，現(xiàn)在因為報紙，一下子夢回初次出名，周圍人見到她，全都三句不離報紙。

    而且找她的人很多，一般都是打到軸承廠傳達室，趙棉幾乎每天下班都要去通知趙柯回電話。

    報紙發(fā)行的第二天扎堆，省城的蘇教授，省城拖拉機廠的孫副廠長，省城的于師傅，市玻璃廠的杜副廠長，縣養(yǎng)豬場的張場長先后打來，趙柯還特地趕在軸承廠上班的時間過來，特地先為占用軸承廠集體資源跟廠里領(lǐng)導(dǎo)道了個歉。

    平時她電話就不少，但還說得過去，一連好幾個，有可能會堵住別人的電話。

    軸承廠領(lǐng)導(dǎo)很大方，“有正事兒都直接打到辦公室來了，傳達室的電話本來就是為方便工人們而設(shè)，你以前是咱們軸承廠的一員，現(xiàn)在是軸承廠家屬，也給了錢，盡管用?！?/br>
    軸承廠沒少給方便，投桃報李，趙柯自然也應(yīng)承：“要是廠里有什么事兒需要我出力，我能辦到，肯定不推辭?！?/br>
    領(lǐng)導(dǎo)笑道：“上次廠長還說，什么時候，一起在咱廠大門拍照留影兒，也好讓人都知道知道，你是咱們廠出去的同志?！?/br>
    “行，廠里什么時候招呼一聲，我就過來。”

    隨后，趙柯才去傳達室打電話。

    從親疏，肯定先打給于師傅，不過她這個時間應(yīng)該在上班，趙柯就按照打過來電話的先后順序，先給蘇教授打過去。

    蘇教授恭喜了她，簡單跟她聊了聊她那篇文章，約定常通信，就掛了。

    緊接著，趙柯又打給拖拉機廠的孫副廠長。

    “趙同志，報紙我和廠長看了，都特別受觸動，尤其我兒子女兒，知道我認識你，昨晚上一直纏著我打聽?！?/br>
    孫副廠長語氣很熟稔。

    趙柯笑聲很陽光，“那我太榮幸了?！?/br>
    公社集體合作社的推進很順利，要提高雙山公社的機械化，購買農(nóng)機肯定免不了麻煩拖拉機廠。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趙柯便提起全公社集體買農(nóng)機的事兒，“如果能促成，這次我們肯定正常購買，不過還有個事兒要麻煩廠里?！?/br>
    孫副廠長道：“你說來聽聽?！?/br>
    “一個大隊一個農(nóng)機，都是大隊的貴重財產(chǎn)，而且數(shù)量不低，有維修需求，所以我們想有個人，去咱們廠里學(xué)習(xí)一段兒時間，主要是精進維修農(nóng)機的技術(shù)?！?/br>
    “這倒是沒什么問題。”

    十幾輛農(nóng)機賣出去，培訓(xùn)個維修工，不是什么為難事兒。

    不過孫副廠長還惦記著傅杭，電話里問趙柯：“誰來學(xué)，是你們大隊那位傅知青嗎？”

    趙柯回答：“是傅知青，他聰明，先去學(xué)會了，回來再教給公社的社員?！?/br>
    孫副廠長哈哈一笑，“趙主任，你就不怕我們廠惜才，挖走傅知青？”

    “想走的人留不住，但傅知青的人品，就算要走，也會把答應(yīng)的事兒做好?！壁w柯絲毫不緊張，聲音里的笑意透過電話傳過去，“貴廠要是真惜才，不用顧忌，隨便挖?！?/br>
    孫副廠長又是一陣笑，“趙同志你這性格可真爽快，以后到省城，記得來廠里串門兒?！?/br>
    “一定?！?/br>
    趙柯掛斷孫副廠長的電話，又撥給縣養(yǎng)豬場，然后是市玻璃廠。

    這兩家，主要是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

    雙方都有意，交談十分融洽，沒多長時間就掛斷了。

    她電話的時候，門衛(wèi)老孟就站在傳達室外邊兒，基本也都聽得見。

    等她打完，老孟進來，對她豎起大拇指，“你現(xiàn)在越來越厲害了，結(jié)交的人物都了不起。”

    趙柯數(shù)出錢來，遞給他的時候，故意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幽怨道：“我這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nóng)，依然過著艱苦樸素的日子。”

    老孟好奇，“你們大隊多少掙點了吧？”

    趙柯捏著她薄薄的錢袋子，搖頭，“還欠賬呢。”

    掙是掙，有點兒存錢就都置辦東西了，現(xiàn)在還倒欠著不少錢，等到開始蓋磚房，估計這兩年趙村兒大隊都要過這種錢過一過手就溜走的日子。

    軸承廠下班的喇叭響起來，趙柯才給于師傅打過去。

    電話撂下，過了十來分鐘，鈴聲又響起來。

    于師傅在電話里的聲音，沒了以前在軸承廠的嚴肅，溫和地夸趙柯。

    趙柯對她也沒那么官方，說話很隨便，被夸了還小小地嘚瑟了兩句。

    趙棉下班后，也過來了。

    于師傅知道后，對趙柯道：“你跟你姐說，總廠這邊兒有風(fēng)聲了，馬上就要從分廠調(diào)工人來培訓(xùn)，我走之前就跟分廠推薦了她，她的工作態(tài)度我不擔(dān)心，有個準備就行?！?/br>
    趙柯看著jiejie，眼里閃過一絲喜色，“好，我會跟jiejie說的?！?/br>
    趙棉眼神疑惑。

    趙柯做口型：回去說。

    趙棉點頭。

    姐妹倆離開軸承廠，到?jīng)]人的地方，趙柯才轉(zhuǎn)達了于師傅的話。

    趙棉只是眼睛彎了彎，并沒有特別大的情緒起伏。

    趙柯問：“姐，有機會去省城，你不驚喜嗎？”

    趙棉笑道：“我知道我早晚會去的?！?/br>
    很多人都是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趙棉竟然這么篤定，連趙柯都有些意外，而且，她好像才是真的情緒穩(wěn)定，不急不緩。

    趙棉微笑，“小柯，我沒有那么強大，可我有后盾，我覺得我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所以，每一點進步，都值得驚喜，去省城，只是其中一個驚喜，不是嗎？”

    這么說的話……

    趙柯果斷地點頭，“是，咱們?nèi)叶际悄愕暮蠖?。?/br>
    而且整個趙村兒大隊，也會是每一個趙村兒人的后盾。

    報紙發(fā)行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親友們的電話。

    姥姥喜氣洋洋地告訴趙柯，她舅媽林清的娘家爹媽來了，講究得跟啥似的，好像就他們有文化，有素質(zhì)，但趙柯寫得文章登報，老太太直接揚眉吐氣。

    “咱家也是有文化人兒的，他們瞧不起誰呢？我跟你說，這回真定準了，七月中，你舅就給我們買車票，回老家！”

    趙柯：“到時候來電話，我和我媽去縣里接你們?！?/br>
    “接啥接，我們到公社做牛車回去?！?/br>
    趙柯反對：“那不行，我開咱們大隊的拖拉機接你們，拉風(fēng)著呢?！?/br>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行行行，我坐我外孫兒的拖拉機回去！”

    趙楓也打回來電話。

    他在軍營，能放風(fēng)打電話的時間短，只有趙棉跟他聊了幾分鐘。

    趙楓雖然有點兒遺憾不能聽到趙柯的聲音，但也沒辦法。

    他變了很多，聲音少了少年氣，多了一絲穩(wěn)重堅毅。

    趙棉抓緊時間問了他的一些情況，又提高語速，說了家里這邊兒發(fā)生的一些事兒。

    趙楓那邊兒就開始有人催促。

    “趙楓，你快點兒，該我給家里打電話了?！?/br>
    “最后幾句話?！壁w楓跟戰(zhàn)友說完，急匆匆地說，“姐，你問我二姐，還記不記得之前招兵的時候跟她說話那個領(lǐng)導(dǎo)，他還記得我姐呢，昨天在訓(xùn)練場見到，還說了幾句話，大家知道我二姐那么厲害，都很照顧我，你幫我跟爹媽說，讓他們放心，我在這兒過得很充實，我會努力訓(xùn)練的，以后讓你們也為我驕傲。”

    趙楓還想問問莊蘭，可他不想莊蘭本來在正軌的下鄉(xiāng)生活因為他有變化，讓她不自在，就忍住了沒問，依依不舍地掛斷電話。

    以前傻憨憨的弟弟，也長大了，以后會獨當(dāng)一面……

    趙棉和趙柯說起的時候，語氣里不禁帶出幾分惆悵，更多的是為他高興。

    長大都是這樣，難免要天各一方，有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