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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太子 第111節(jié)

    說著說著,人群漸漸散去。胖嬸心里得意,挑釁般瞥了柳父柳母一眼,又自柳元娘身上掃過,轉(zhuǎn)身拂袖而去。

    李承乾聽得云里霧里。他不就提了個高轉(zhuǎn)筒車,招誰惹誰了呢。

    柳父柳母嘆氣,好言解釋:“小郎君許是不知道,咱們柳葉村與楊家村不同。楊家村都姓楊,分屬同族。柳葉村一共有五姓,其中兩戶大姓,便是我們的柳姓與剛才那人的葉姓。

    “以往村長之位都是兩家輪流做。這些年柳氏族中沒出什么能干的人,反倒葉氏跟里長的關(guān)系近,便一直是葉氏當(dāng)著。葉大勇是村長的親侄子,有這層關(guān)系,他們家在村里日子也算不錯。

    “葉嫂子之前來我們家提過親,替葉大勇求娶元娘。說實話,葉大勇十六七的人了,好吃懶做,沒個正經(jīng)營生,家里人干農(nóng)活,也沒幾次瞧見他的身影。又沒聽說去做什么學(xué)徒或是讀書。日日就這么混著,我們自然是不愿意的,就婉言謝絕了。

    “葉嫂子當(dāng)場就生氣,自覺他們家大勇哪兒哪兒都好,他們家還跟村長關(guān)系近。大勇能看上我們家元娘是元娘的福氣,我們不答應(yīng)便是我們不識抬舉。立時發(fā)話,說要看看沒了他們家大勇,元娘能找個什么樣的人。

    “我們也存著氣,第二天便請媒人幫忙。媒人給我們介紹了富貴。我們瞅著富貴這孩子踏實,是打心眼里喜歡,問過元娘的意思,她也愿意,兩家便開始說親。

    “本以為親事都定下了,葉嫂子總該消停些,沒想到她怨氣反倒更重,總是想方設(shè)法針對富貴。如今竟還遷扯到小郎君身上?!?/br>
    柳父柳母很是不好意思,又是同李承乾道歉,又是同富貴母子道歉。

    “實在對不起,這是全因我們家而起,倒叫你們受委屈了?!?/br>
    富貴娘立馬擺手:“親家可別這么說。這相看相看,既相且看,誰能保證相看了就一定合適?誰規(guī)定男方上門提親,女方就一定得答應(yīng)?合著說個親還不能拒絕了。這事不管說給誰聽都是他們家沒理,跟你們不相干?!?/br>
    李承乾連連點頭。

    這葉大勇他娘可真夠胡攪蠻纏的。你覺得自自己兒子天下第一沒關(guān)系。在做母親的眼里,哪有兒子不好的。但你強迫別人也覺得你兒子天下第一就不對了。

    合著你兒子看上人家閨女是人家閨女的福氣,人家閨女沒看上你兒子就是不識抬舉?你以為你是誰呢。皇

    家議親都不敢像你這樣。你比皇家還厲害哦!

    李承乾撇撇嘴又問:“他們說什么姜先生,是怎么回事?”

    “哦,兩個月前,葉大勇找來一個人,姓姜,名喚姜照。這位姜先生來我們村看了下,說他曾遇見過類似情況,一直記在心里,近日有些想法,或可解決。大伙兒一聽當(dāng)然高興,求著他幫忙。他也應(yīng)了,說回去想辦法。

    “后來幾天沒了信。大伙兒便去問葉大勇。葉大勇說姜先生在辦都水監(jiān)的事,不得空。再問何時得空。葉大勇說姜先生得都水監(jiān)官人看重,怕是少有得空的時候。大伙兒便急了,既然葉大勇與姜先生相熟,便讓他幫忙請托。

    “葉大勇為難,說沒有空手請人辦事的道理,大伙兒便湊了點錢說是給姜先生的辛苦費。姜先生果然再次來了,在村子水源附近轉(zhuǎn)了許久,寫寫畫畫記錄了一大堆,然后說再給他點時間,他回去細(xì)想。

    “隨后又來了好幾次,每次都是這樣。最后一次是前幾日,拿出一份圖紙,說是他初步想出的方案,但還不太行,需要改進。后來又說需要買很多東西試驗。于是大家又湊了一筆錢。前前后后約莫有四五十兩吧?!?/br>
    楊富貴母子對視一眼:“這事……這事靠譜嗎?”

    這可算是問出了李承乾的心聲,聽著有點像騙子。

    柳父柳母蹙眉:“我們也懷疑過。不過村長帶人去城里打聽了,確實有姜先生這么一號人,他也確實會水利灌溉之事,而且確實在為都水監(jiān)辦事。既然與都水監(jiān)有關(guān)系,當(dāng)不會有大問題。大家這才湊了錢交出去?!?/br>
    李承乾歪頭:“都水監(jiān)?這位姜先生在都水監(jiān)任何職位?”

    都水監(jiān)他知道。尚書省下有水部,執(zhí)掌天下川瀆陂池之政令,以導(dǎo)達溝洫,堰決河渠,凡舟楫灌溉之利,咸總而舉之。水部之外又設(shè)都水監(jiān)。凡有行令,水部下達,都水監(jiān)執(zhí)行。

    柳父柳母輕笑:“小郎君說笑了,哪里是什么都水監(jiān)的官人。那等人物怎是我們能認(rèn)識的,便是葉家也遠遠夠不上。姜先生只是懂得水利方面的事,得都水監(jiān)官人們看中,協(xié)助他們罷了。”

    李承乾了然。都水監(jiān)在執(zhí)行政令之時,人手不夠,確實會找一些相關(guān)人員。譬如若要修建某處河渠,官方設(shè)有專門的負(fù)責(zé)人,但若還需旁的人手,便會招聘臨時人員。就跟夢里政府偶爾有些活動招聘臨時工一樣。

    “又不是官身,不過是幫都水監(jiān)干點活罷了,就這你們便深信不疑,覺得他沒問題了?”

    “???”柳父柳母面面相覷,“他能被都水監(jiān)官人們選中,那不就是說都水監(jiān)官人都覺得他沒問題嗎?”

    李承乾:……那可真不一定呢。

    不過他算是看懂了,大約在柳葉村的人眼里,能攬到這些活便已是不容易,能與都水監(jiān)官人有牽連的便是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

    就譬如葉家有位與里長關(guān)系好的,就可穩(wěn)坐村長之位,村里眾人就得敬重兩分。

    李承乾一嘆,想說點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畢竟他雖覺得這個什么姜照有點像騙子,但只是懷疑,并無任何真憑實據(jù),空口鑒騙不是什么好行為,萬一是他誤會了,人家不是呢?私底下懷疑可以,但未證實之前不能拿出來說。

    柳父柳母一嘆:“我們也明白你們擔(dān)心什么。我們本也覺得這事不太妥當(dāng)。但村長擔(dān)保。鄉(xiāng)親們都想試試,我們也只能跟著湊錢。好在柳葉村人口多,每家湊一點,分?jǐn)傁聛?,?shù)額雖然不小,略有些心痛,倒也不算特別大?!?/br>
    楊富貴母子略微放心下來:“那就好?!?/br>
    柳父柳母又問:“不知小郎君所說什么高轉(zhuǎn)筒車可當(dāng)真行?這個如何弄?需多久時間?要……要多少銀錢?”

    李承乾回過神來:“不用銀錢?!?/br>
    “不要銀錢?”柳父柳母怔住。

    “水部與都水監(jiān)掌司全國水利灌溉之事,這本就是他們的職責(zé),就該讓他們來干?!?/br>
    柳父柳母:???

    從柳葉村回來,李承乾直接去了都水監(jiān)。都水監(jiān)最高長官稱都水使者2,此刻很是詫異,急急忙忙來拜見。

    李承乾直述來意,眼神嫌棄:“你說你們跟水部這么多人,都是瞎的嗎?還是說你們眼里只有舟楫水運之事,或是覺得唯有開渠引流才叫灌溉,旁的不算?

    “要不這還是在京都周邊呢!連自己家門口的難處都瞧不見?一個個的,眼睛里都沒活兒,還得我來給你們找活干。嘖。”

    都水使者:……

    他能怎么著?只能乖乖認(rèn)錯唄。

    李承乾又嘆:“既是掌司農(nóng)田灌溉之事,那不論灌溉面積幾何都得認(rèn)真處理。大唐也非是只有柳葉村這一處地界有此等情況。別處便沒有水低田高,筒車無法適用之處了嗎?自是有的。若能解決柳葉村的問題,也便解決了所有類似地方的問題。這不是小事?!?/br>
    都水使者一一應(yīng)是。

    態(tài)度還算擺得正,李承乾便大方原諒他們這次,問道:“聽聞有個與都水監(jiān)來往合作之人,叫做姜照?”

    都水使者一愣,頗為驚訝:“殿下認(rèn)得他?”

    李承乾沒說認(rèn)得不認(rèn)得,繼續(xù)問:“聽你這語氣,你該是知道他的。說說他?”

    都水使者覷了眼李承乾的面色:“殿下想了解哪方面?”

    李承乾眉眼一挑:“各個方面?!?/br>
    都水使者想了想,最終按壓下自己的心思,規(guī)規(guī)矩矩說:“其他臣了解不多,但此人十分擅長筒車翻車之事,又懂河道疏浚、水渠連通之道。頗有幾分才能??上Ы駳q參考明經(jīng)試,未能選中。

    “臣目前招他協(xié)助處理河渠內(nèi)務(wù),他辦得還算用心。殿下若想找精于設(shè)計繪圖之人,他倒是有這個本事。只是他雖為都水監(jiān)辦事,但嚴(yán)格說來并不算都水監(jiān)的人。臣與他相處之時發(fā)現(xiàn)他平日為人隨和,性情溫謹(jǐn),但在專長一道上十分執(zhí)拗,常有過激之舉,恐沖撞殿下?!?/br>
    都水使者瞄向李承乾:“都水監(jiān)旗下還有別的會設(shè)計繪圖之人,不如臣為殿下尋他人來?”

    李承乾卻沒把這句話聽進去,眼珠骨碌轉(zhuǎn)動,擅筒車翻車,懂河道水渠,精于設(shè)計繪圖?評價這么高?

    怎么聽著不像騙子了呢?有沒有才干,或許能騙騙柳葉村的村民,畢竟村民對這些并不懂。但還能騙得過都水使者?

    見李承乾不說話,都水使者暗自一嘆:“若殿下定要用他,臣這便讓人請他過來?”

    李承乾直接站起身:“他在何處,帶我去見見他。”

    都水使者:???

    哎,帶著去吧,不然還能咋地?

    姜照住處與都水監(jiān)衙門有段距離,路上都水使者說著與姜照認(rèn)識的情況。

    姜照本是河北魏縣人,去歲來到京都,準(zhǔn)備參考開春的科舉試。在坊間租了間屋子,日日溫習(xí)功課。哪知正春節(jié),突遇宮變,皇權(quán)更替,好在并未影響科考,考試如期舉行,可惜他沒通過,落選了。

    都水使者與他在酒肆偶遇,發(fā)現(xiàn)他非但擅制翻車筒車,言談間對河渠疏浚,引流灌溉之事也十分精通,二人相談甚歡。后來見他明經(jīng)試落第郁郁寡歡,便招他來都水監(jiān)做了個幫工。

    李承乾靜靜聽著,沒發(fā)表任何看法,來龍去脈說完,地點也到了。

    屋子不大,勉強算個套間。內(nèi)室唯有一張床,外廳地上、矮幾上擺著好幾個模型。沒錯,就是模型。有翻車有筒車,還有桔槔,最小的都有盆栽那么大,將房間全部占據(jù),落腳都得小心。

    這忒媽儼然一個小型水利灌溉農(nóng)器展覽會啊。

    姜照本坐在案前繪畫畫得入神,這么大的動靜都沒察覺到屋內(nèi)進了人,直到李承乾走到身邊,約莫是身影擋住了部分光線,這才恍然抬頭,蒙了好一會兒,終于想到起身同都水使者見禮,又用疑惑地眼光看向李承乾。

    都水使者剛要介紹,李承乾已搶先開口,他指著屋中的模型問:“這些可都是你做的?”

    “是?!?/br>
    “為何做這些?”

    “閑來無事便做了?!?/br>
    李承乾:……就這樣?

    他蹙眉:“我瞧你這些翻車筒車周邊還有田地山坡,每個都不相同?!?/br>
    “這些地方的田地分布、水源走向、水流情形本就都不相同,做起來自然也不一樣?!?/br>
    李承乾頓住:“這些地方?”

    “是。這里每一個擺件都是我根據(jù)當(dāng)?shù)厍樾巫龅??!?/br>
    當(dāng)?shù)?,情形?/br>
    李承乾深吸一口氣:“你的意思是,你做的都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自是如此。不然我難道還假造嗎?這種擺件,假造地形作甚?假造出來的情況與真實條件不符,我要來何用?”

    李承乾:……

    那你說你是閑來無事便做了!你這叫閑來無事便做了?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還有,你管這叫擺件?你居然管這叫擺件!神tm擺件??!如果真像你所說,全是根據(jù)真實地形制作,那這簡直是等比縮小模型??!

    李承乾抬眼看向姜照:能不裝逼嗎?

    然而姜照一臉莫名其妙。

    李承乾:很好,無形裝逼更為致命。

    他一嘆,轉(zhuǎn)頭認(rèn)真看起模型來,看著看著,身形頓住,瞳孔睜大:“這是……”

    姜照“哦”了一聲:“這個擺件我暫且只做出了地形水勢,還沒想到合適的引水灌溉方式?!?/br>
    “這……這是柳葉村?”

    “這位小郎君知道柳葉村?”

    李承乾:知道,那可太知道了。他剛從柳葉村過來呢。

    天哪,這模型。反正他沒有具體勘驗過柳葉村的水勢走向,沒有丈量過柳葉村的田野分布,沒有測算過水源處的陡勢坡度。但就他rou眼看來,沒得說,真的沒得說。

    李承乾感嘆:“你真厲害,我瞧著跟柳葉村一模一樣?!?/br>
    “哪能一模一樣。”姜照搖頭,“我便是再努力也最多做到九成精度?!?/br>
    李承乾:……九成了。你縮小這么多倍,能達到九成了,你還想怎么樣!你這凡爾賽的呦,真欠揍!

    李承乾麻了,他現(xiàn)在相信姜照說的都是真的了。他所有模型都是根據(jù)真實地形制作的!

    怪不得柳葉村的人說,他兩個月毫無進展。就這個等比地形,就得費多少功夫呢!兩個月時間不但把柳葉村的地形地貌了解清楚,還復(fù)原出來。

    這不但是個精算大師,還是個手工達人啊。

    都水使者看看李承乾,看看姜照,又望向柳葉村的模型。怪不得呢。怪不得殿下前腳說及柳葉村之事,后腳就問姜照,對于他提議請其他會設(shè)計繪圖之人的話理都不理,原因竟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