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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白月光(雙重生) 第18節(jié)

    容清棠甚至莫名聽出了些許邀請的意味。

    衛(wèi)時舟一直神情專注地望著她。

    月華如綢,包裹著方寸之間的沉默與靜謐,也掩藏了很多暫時還無法言說的東西。

    “我不明白?!比萸逄妮p聲道。

    “您與我之間并無深交,更談不上有何情意,如何做得了夫妻?”

    聽見她一字一句地認真說完這句話,衛(wèi)時舟面色如常,心卻止不住地往泥濘深處陷落,掙扎。

    并無深交。

    沒有情意。

    可他偏要與她做夫妻。

    “我與奏折上列的那些人甚至都不曾相識,但你方才也向我推舉了她們?!毙l(wèi)時舟長指發(fā)緊,平靜道。

    “這不一樣?!?/br>
    “有何處不同?”

    見她沉默,衛(wèi)時舟又說:“若論家世門第,先生被人陷害的罪名已經(jīng)洗清,他為官以來一直是賢臣能臣,政績出眾,朝野上下無人能否認?!?/br>
    “且他既是新帝的恩師,又是太上皇的至交好友,身份貴重。”

    “若論別的,我也不覺得你比不上誰?!?/br>
    她處處都是最好的。

    容清棠很清楚,父親雖曾官至戶部尚書,可他已離世數(shù)年,且在那之前便已遠離朝堂。

    而即使把這放在一旁,容清棠仍說:“我已經(jīng)成過婚,今日才奉旨和離?!?/br>
    容清棠并不會因此覺得自己不如誰,卻也知道眾口鑠金,大多數(shù)人的看法難以更改。

    衛(wèi)時舟隨即道:“正好,你現(xiàn)在已是自由身,可以重新婚嫁?!?/br>
    他不愿步步緊逼,但他在無望的孤獨與寂寥中長途跋涉了很久才走到這一天。

    他不能放棄唯一的,足以使枯木逢春的醴泉。

    “可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并無感情?!比萸逄拿鞔_道。

    她與謝聞錦之間的婚約雖自幼時便已定下,但若非真的有心動的情愫,當初她也不會嫁入王府。

    若除去眼前之人的君王身份,單是他儒雅不凡的言行舉止與云端朗月般的俊美樣貌,便稱得上“賞心悅目”這四個字。

    畢竟就連他的那雙手,也是從骨相到膚色都找不出一絲不足來。

    可他們之間到底沒有感情,甚至都談不上熟悉。

    欣賞是一回事,結(jié)為夫妻又是另一回事。

    他們才見過幾面,容清棠不覺得衛(wèi)時舟提出此事是因為傾心于她。

    他看起來也不是會沖動行事的性子。容清棠猜測應還有別的原因,只是他還未言明。

    衛(wèi)時舟被一股蠻橫得不講道理的期待和渴求攫住了心神,他暗自壓抑著迫切,狀似心緒平和道:

    “我不會不顧你的意愿,勉強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br>
    “但我即位未至一年,后位一直懸而未決,前朝便總有人想從中參與謀劃些什么。我想請你暫居皇后之位,助我平息朝中那些起伏不定的心思。”

    “待我在朝政上更加得心應手,你便可功成身退,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絕不會有任何人阻攔你。但如今,實在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

    果然,這應該才是他的本意。

    容清棠想著。

    她垂下眸子,細致地重新翻看了一遍那幾疊奏折。

    從綿延皇室血脈到穩(wěn)固國本民心,大臣們從不同方面諫言,為的都是后位上的人選。仿佛后位一日不定,朝野上下便不得安心。

    上折子的大臣們官位各不相同,卻能從他們推薦的人選中隱約分出派別來。

    太上皇自幾年前起便不時在山寺中修行,去年退位后更是再也不干涉朝政。新帝今年秋日才及冠,即便他已登九五,或許在朝中也少不了受到掣肘。

    可在此事上,容清棠也無法給他助益。

    “為何我最合適?”她問。

    因為我只想要你。

    “因為選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有可能壯大某一方勢力,打破當下的平衡?!?/br>
    衛(wèi)時舟說。

    “到時劉相未除,還可能生出新的隱患來。”

    劉家曾連續(xù)出過三朝皇后,積累起來的外戚勢力盤根錯節(jié),官官相護,成了朝廷的蠹蟲。

    是以即使從衛(wèi)時舟的皇祖父那朝便開始著手應對,不再讓劉家女子入宮,可劉家的勢力仍然不容小覷。

    但太上皇在位時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強硬地剪除了劉相的大部分黨羽,最大限度為衛(wèi)時舟掃清障礙。

    劉相斷尾求生,如今雖還身居高位,在朝中的勢力卻也大不如前。

    此時無論朝中哪位大臣的家眷坐上后位,即便樹欲靜,恐怕也會有四面八方的風想要搖晃他的本心。

    到時便可能出現(xiàn)另一個劉家。

    衛(wèi)時舟雖未明言,容清棠也明白過來——

    她的父親雖也曾身居高位,但眼下,她身后并無在朝為官的父兄。

    且她已與安王府斷了關系,收場時鬧得并不好看,也算不上是安王那邊的人。

    由容清棠坐上皇后之位,哪一方都不能如愿,但他們的對手也沒有贏。

    衛(wèi)時舟便能在這個平衡里繼續(xù)減少掣肘,肅清朝野,鏟除jian臣。

    父親一生的夙愿便是能扳倒劉相,容清棠又思及前世衛(wèi)時舟為她修墓立碑的事,心里已然有了決定。

    但她沒有立時應下,而是繼續(xù)問:“需要多久?”

    機會稍縱即逝,衛(wèi)時舟長指微蜷,按捺著心底洶涌的情緒,聲音平穩(wěn)道:“至多兩年?!?/br>
    “這兩年內(nèi)你我只需有夫妻之名,我絕不會冒犯逾距?!?/br>
    “兩年后,無論我所圖之事的結(jié)果如何,你都可以離宮?!?/br>
    衛(wèi)時舟意味不明道。

    若兩年之后她仍對他沒有感情……

    衛(wèi)時舟心里一沉,不再細想。

    “你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不受任何宮規(guī)限制。后宮事務我也可以另外安排人來打理?!?/br>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邊。

    容清棠越聽越覺得意外。

    既是約定暫時夫妻,自然不必涉及夫妻敦倫??沙酥?,他不僅不需要她打理后宮事務,且允許她隨意出入宮廷?

    未免也太自由了些。

    容清棠柔聲說:“在其位謀其職,既然暫為皇后,后宮事務我也會竭力處理妥當?!?/br>
    若事事假手于人,或許還會旁生枝節(jié),惹人懷疑,到時反而得不償失。

    衛(wèi)時舟心里一動,渾身的血液都泛起了熱意,語氣險些不穩(wěn)道:“你同意了?”

    “嗯,”容清棠點了點頭,“便以兩年為期。”

    “您所圖之事亦是家父的遺愿之一。兩年之內(nèi),我會盡我所能地協(xié)助您。”

    父親離開前一直放心不下的,除了她的婚事,便是朝堂。

    她與謝聞錦的婚姻已經(jīng)潦草收場,但朝堂清明,政通人和,亦是容清棠所愿。

    衛(wèi)時舟微不可查地輕出了口濁氣,指尖不自覺升起陣陣麻痹之感。

    “好,那便有勞你了?!?/br>
    容清棠頓了頓,故意問:“您不擔心我到時貪圖后位與權力,不肯讓位嗎?”

    或許因為父親的存在,衛(wèi)時舟似乎很信任她,否則也不會與她商議這種事。

    衛(wèi)時舟眼底浮現(xiàn)笑意,溫聲道:“若你想,亦無不可?!?/br>
    若真能這樣,也很好。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邊,即便不是因為他。

    容清棠搖了搖頭,“打趣罷了,我并非不守諾的人。若您提前處理完前朝的事,我們約定的兩年之期便也隨之提前結(jié)束,我不會賴著不走。”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若您有了情投意合的人也可以直接同我說,我會提前把皇后之位讓出來?!?/br>
    衛(wèi)時舟如今應該還沒有心悅之人,才會讓她暫代皇后之職。若有了比她更合適的人,自然也就用不著容清棠與他假裝夫妻了。

    聞言,衛(wèi)時舟神情溫和地點了點頭,又道:“若你有了心悅之人,不愿繼續(xù)陪我演這出戲,也可以告訴我。我會提前送你出宮?!?/br>
    只是這話里有幾分真,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容清棠不置可否。

    既然答應下來,她便不會中途反悔。況且經(jīng)歷過那樣一段冷淡無趣的婚姻,她也不覺得自己還會對誰心動。

    夜深時山里起了涼風,衛(wèi)時舟提醒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屋休息。其余的事情我們明日再議?!?/br>
    容清棠點頭應下,卻在準備起身時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她做的那碟杏花糕何時被吃完了?群青做的那碟反而沒怎么動。

    此處只有兩個人,容清棠自己一直在看那些奏折沒分出神來吃,便只有……

    她悄悄瞥了一眼衛(wèi)時舟。

    他的口味是不是有點奇怪?

    怎么放著群青做的那碟堪稱完美的糕點不吃,反而對她做的那碟平平無奇的青睞有加?

    容清棠沒有多問,和衛(wèi)時舟告辭后緩步往自己的寮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