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意思，話題已經(jīng)不局限在公司業(yè)務(wù)了。

    韓銳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從會議桌邊突然站起來，又坐了回去。

    冷靜，關(guān)鍵時刻要處事不驚。

    張嘉桓用手機(jī)給他發(fā)條短信：[出事了？]

    韓銳裁了周謙瓴那半張照片發(fā)給他：[查一下這個人情史，周謙瓴]

    張嘉桓以為是對康益千方至關(guān)重要的人物，不敢怠慢，五分鐘以后就回了話：[是gay。在美國公開過一個女友。男友太多查清楚需要時間]

    韓銳：“…………”

    三句話兩個反轉(zhuǎn)是怎么做到的？

    貴圈真亂。

    總之，他判斷，不能放任讓盛致和這人獨處下去了。

    盛致那邊，聽周謙瓴說女朋友失蹤了正幫忙支招牽線讓他上節(jié)目，忽然收到韓銳一條微信：[康益千方第一版營銷方案你能再發(fā)我一遍嗎？我需要做個對比]

    她看著手機(jī)，沉默下來。

    [你郵箱里沒備份嗎？]

    韓銳：[清理過了]

    ……一位優(yōu)秀的清理大師。

    盛致傳文件一貫是走郵件，但她自己工作郵箱離職時已經(jīng)注銷了，唯一的備份在筆記本電腦里。

    [我電腦里有一份，不過我現(xiàn)在在外面，需要回去幫你發(fā)嗎？]

    韓銳秒回：[急用、麻煩、謝謝！]

    使喚人還真不客氣……什么人吶！又不是老板了！

    盛致心里嘟噥，起身和周謙瓴道歉，結(jié)束了閑談，立刻往家中趕。

    韓銳耍了這點鬼心眼，只妥帖了十分鐘又開始焦灼，盛致沒有回復(fù)，沒有明確說幫他還是不幫，話到這個份上，他已經(jīng)開口求了，她再不理他，他也沒轍。

    好在過了四十分鐘，就收到了她用私人郵箱發(fā)來的資料。

    韓銳盯著郵箱里的正文發(fā)了近二十分鐘呆，只有一句大概是她發(fā)郵件的模板，硬生生從“fyr”三個字母中讀出了愛意。

    她多愛他啊，就為了發(fā)一封工作文件，當(dāng)場就扔下風(fēng)度翩翩精致文藝的黃金單身漢，離開娛樂休閑應(yīng)有盡有的游艇，穿過半個城市回到她的小出租屋。

    自豪中又夾雜些歉疚。

    等他越想越細(xì)，就被歉疚湮沒了。

    是人嗎？他捫心自問。

    她離家出走了，今天沒有家人在身邊，本來闔家團(tuán)圓時，她能去那紙醉金迷中休假，和帥氣有情調(diào)的男人聊天，現(xiàn)在他找借口讓她奔波，騙她回一個人的小房間——李和鈴應(yīng)該也回家過年了，她發(fā)完郵件在做什么？能做什么？除了孤獨入眠。

    去年這時候，他在向她示愛，與她互相溫暖。

    今年他沒能陪著她也就算了，還自私地破壞了她的快樂。

    接下去半天的會議也是坐立難安，捱到最后，他做了決定。

    他和自己約定過，先處理完正事再回去理清和她的關(guān)系，可到了這地步難免陷入疑惑。引力場讓光線都發(fā)生了彎曲，究竟什么才算正事？

    盛致可以隨時為他放下一切，難道他就不行？

    工作是工作，永遠(yuǎn)有更重要的工作，等一個又一個里程碑根本沒有盡頭。

    韓銳用剩下的幾小時做了點安排，抵達(dá)江城時值傍晚，先回河濱府家里沖了個澡換了衣服。

    出門時小區(qū)里亮起了燈，暖融融的光一盞接著一盞。

    他慢慢走著，平復(fù)心情，看樹影在微風(fēng)中搖曳，看人影被拉長再縮短，心里卻始終無法安寧。

    抬眼時數(shù)過樓層，盛致的住處亮了燈，電梯上行這一路便更心潮澎湃。

    他深深吸氣，深深吐息，按下門鈴。

    門開了，李和鈴見他有些驚異，困惑地裹緊居家服的外套：“??！ray？公司有事嗎？”

    公司沒事我有事。

    韓銳撐著墻壁略微冷靜，咽過喉嚨，沉聲問：“盛致呢？”

    “…………嗯………………嗯，”小鈴消化了一下頂頭上司敲門不是找自己這局面，往客廳退回去，敲敲盛致的門，推開條縫看了看，“剛才我們還一起吃飯呢，這會兒不見了。她經(jīng)常吃完飯去樓下轉(zhuǎn)一圈，估計沒走遠(yuǎn)。要、要不，你進(jìn)來坐會兒等一下？”

    韓銳沒往前邁步，仍等在門口，看著李和鈴慌張地?fù)艽螂娫挘人踊艔垺?/br>
    忽然盛致臥室里響起清晰的手機(jī)鈴聲。

    “rain rain go away， e again another day……”

    李和鈴掛了電話，尷尬地沖他笑笑：“沒帶手機(jī)，肯定馬上就回來了。”

    換了鈴聲，討厭的茶壺戰(zhàn)歌終于下線，但換的這個未必就更好。

    前后幾秒間，屋里寂靜了。

    韓銳走之前問李和鈴：“rain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ray？”

    “不像不像！絕對不像！”小鈴舉起了四個手指發(fā)誓，“發(fā)音差別很大！完全不會混淆！”

    回去的一路被冷風(fēng)一吹，韓銳格外清醒。

    少自作多情了。

    盛致愿意發(fā)那個郵件是因為和她工作相關(guān)，過去的工作也是工作，她這個人本來就有責(zé)任心。

    分開這么久，怎么還能指望她留有舊情？那么多人追，還故意地?fù)Q了那種鈴聲，態(tài)度早已擺明，人家move on了。

    韓銳走出電梯，轉(zhuǎn)彎后看見盛致，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思維還遲鈍著沒跟著人轉(zhuǎn)彎。

    沉默三秒。

    他問了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為什么不進(jìn)去？”

    “進(jìn)去了，看里面到處開著燈，你人不在，又出來了?！笔⒅聦嵲拰嵳f。

    又沉默十來秒。

    他忘不了剛才當(dāng)著李和鈴的面受過罪，傲嬌起來：“找我有事嗎？”

    “我來拿鞋?！?/br>
    “……鞋？”

    “嗯?！笔⒅吕碇睔鈮?，“鞋壞了，沒有能穿的鞋。雖然寄存在你這兒，送我的就是我的?！?/br>
    她只穿了件土里土氣的珊瑚絨居家服，平底鞋，手插在兜兜里，有點搞笑，像臨時起意來的。

    盡管在女生里就不算矮，但和他身高差20公分，在他面前，還顯得挺迷你的，頭仰得好高，倔強(qiáng)得像顆蹦來蹦去的小豆子。

    韓銳無法不覺得可愛，一把將她攬進(jìn)懷里：“人送你要不要？”

    作者有話說：

    fyr=for your reference（工作郵件模板中的模板，我們致可能給一萬個人發(fā)的郵件都以這個結(jié)尾）

    韓銳：還是不一樣啊，她又沒問一萬個人討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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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陽奉陰違

    我有宣示主權(quán)的必要。

    冬日的光是蒙著灰的, 即使最亮?xí)r也像屋外罩了毛玻璃蓋子。

    一到下午四五點，連這點黯淡天光也一并收去。

    晚飯后時間本來還早，室外已向兜了一團(tuán)沉重的幕布, 客廳的燈光撞不出去, 電流似的繞轉(zhuǎn)。

    電流般的高光從她的眉梢劃過顴骨，找不到棲息之地。

    她像瓷娃娃一樣剔透，籠在他上方時, 夜蛾般的眼睫微微振翅打顫。

    他吻得一如既往溫柔, 也許是因為貼靠得太緊, 生出些激烈的味道。

    纏綿之間，嗅到他身上性感的烏木香, 煙酒皮革交織后沁出一點甜, 層層疊疊如浪涌似的環(huán)抱她，無限沉迷地下墜。

    突然她叫停：“……你有，有那個嗎？”

    他的唇離開她的皮膚, 聲線的欲中帶了點困惑：“那個？”

    “小雨傘?！?/br>
    他停頓須臾, 把她整個人架在身上抱起來往里走：“在里面?！?/br>
    邊走邊笑, 又親親她頸側(cè)。

    怎么她使用的這些稱呼都有點可愛。

    把人放在床上, 他去打開抽屜翻找，回來拆開包裝，問：“不吃藥了？”

    “停了一段時間。突然吃是沒用的?！?/br>
    他心里一熱，嘴依然不饒人：“遁入空門了？別呀, 天涯何處無芳草，君騰男女比率7:1, 挑選余地很大啊。”

    她白他一眼, 作勢要爬起來：“那我去挑了, 別攔我。”

    “溫柔情話你是一句也不會說？”他將人拽回來, 脫掉那件可笑的毛毛居家服，略高的體溫熨著他的臉。

    “溫柔情話？”她被舔吻弄得呼吸不暢。

    “好比，‘非我不可’之類。”

    她洗過澡，皮膚溢出沐浴露和身體乳的氣味。

    杏仁奶香糅合檀香，濃稠的桃色蜜糖從高處流往低處，像愛神乘龍去赴酒神的約，金色樓船在波光閃爍的海面航行，銀槳在浪中起伏。撩開薄如蟬翼的金線紗帳，別有一番洞天。香扇緩緩搖曳，讓混著渾厚椰香的汗蒸進(jìn)暖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