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瓷一筆一劃地和鐘爾在被窩里對密語, 在她連寫了三個問號以后，鐘爾一個字一個字給她解釋。

    分子增加，分母不變。

    寧瓷還原了這八個字, 但她沒有學(xué)?過數(shù)學(xué)?。

    鐘爾又收到了三個問號。

    這次她解釋地更詳細了, 手?指比劃了足足十分鐘。

    人類總數(shù)不變，類人數(shù)量上升，覺醒比例增高, 人類進化。

    寧瓷沉思，片刻后給鐘爾回復(fù)了一個勾。

    這是合理的推測。

    寧瓷一直在想, 風(fēng)里希為?什么?對覺醒了精神力的人有著超乎尋常的執(zhí)著？

    它是一個ai, 精神力對它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為?什么?要把覺醒了精神力的人集中到第一基地，并?由希零對所有類人進行洗腦。

    如果這條進化指令是一切罪惡的源頭，那就說得通了。

    風(fēng)里希的一切行為?都要遵循人類進化原則, 人類的進化方向只有精神力, 那么?為?了實現(xiàn)進化......

    風(fēng)里希將已?經(jīng)進化的人集中保護起來，將未進化的普通人逼死。在這個過程中, 它用高出生?率來平衡高死亡率, 人類的生?存數(shù)量一直在它的控制范圍之內(nèi)。

    活著的人不斷洗牌，大浪淘沙，最?后活下來的都是有精神力的人, 進化的人數(shù)增加了，覺醒的比例提高了，人類“進化”了。

    人命jsg在風(fēng)里希眼中只是數(shù)字，它在用全人類的命運做一道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

    與此同時, 大量覺醒了精神力的類人在第一基地，她們在風(fēng)里希眼里是不受控制的定時炸彈, 而風(fēng)里希又不能大批量地傷害她們。

    因此，風(fēng)里希選中了希零，和她合作，對所有的類人進行了洗腦，把她們變成了沒有思想的提線木偶。

    會是這樣嗎？風(fēng)里希和希零究竟是怎樣的關(guān)系，希零一個人是如何洗腦整個基地的......

    希零是風(fēng)里希上一任合作者，第一基地明面?上的掌權(quán)者，而她現(xiàn)在在第一基地幾乎沒有存在感。

    一個疑問的解決伴隨著另一個疑問的誕生?，寧瓷在房間里思索不出答案，她必須去醫(yī)院見一見希零，獲取更多的信息。

    但鐘爾提供的借口......太拙劣了，寧瓷心想，如果有更合適的理由就好了。

    寧瓷翻來覆去在床上烙餅的時候，顧春在加班。

    二十五輛裝甲車組成的車隊在夜色中前行，明亮的車燈一盞接一盞地匯成一條流動的光河。

    頭輛車上安裝著植物驅(qū)散儀，某種特定的頻率一刻不停地在車隊規(guī)定路徑上散開。

    這種謹慎是為?了防止車隊在高速前進時被曇花一樣的變異植物襲擊。

    “這一次是什么?情況，怎么?派你?來了？”穿著軍部制服的女人和顧春一起坐在車后排，她一只手?搭在中控臺上，車?yán)锏乃{色氛圍燈從側(cè)面?照亮她肩膀上的勛章。

    “不是每一次都要靠武力解決問題?！鳖櫞洪]目小憩，“偶爾也需要一些計謀。”

    “我以為?你?飛升失敗了，那位不好相處呢?！迸颂裘荚囂降溃奥犝f她把學(xué)?院都拆了，動作很大?！?/br>
    “不該你?問的問題少問。”顧春想起白天在車上聽到的談話，她睜開眼，眼風(fēng)輕輕地掃了一眼中控臺，“小心惹禍上身?！?/br>
    女人試探無果，換了個話題，“這次帶出來的人里有五十個十年生?，五十個五年生?，加上幾個剛從尖塔畢業(yè)的，一共一百多個類人。陣仗是不是有點大了？我們可是全副武裝，還有精神力。”

    十年生?是指在基地里生?活滿十年的類人，這些類人具有極高的服從性，是炮灰兵。

    五年生?則保留著部分自我意識，她們能夠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同時也很聽話。

    剛從尖塔畢業(yè)的那些是純粹來鍍金的，她們只會坐在車?yán)颿ao控著不太熟練的精神力，絕不會冒險下車。

    “66號遺跡幾乎傾巢而出，我們這里才一百多個人?！鳖櫞旱卣f，“葉如蓮，你?越來越狂妄了，怪不得風(fēng)里希這次讓我跟你?一起來?！?/br>
    “人數(shù)多又如何？現(xiàn)在早就不是過去那種拼人數(shù)的時代了?！比~如蓮不屑地說，“一個遺跡能掀起多少風(fēng)浪？一枚導(dǎo)彈就能嚇破她們的膽！”

    “這話你?以后別?說了?！鳖櫞赫f，“寧瓷女士聽到了會槍斃你?。”

    葉如蓮撓撓頭，罕見地沒有反駁，自己嘟囔了一句：“這么?兇。”

    顧春點點頭，“對，她就是這么?兇，咱們的好日子到頭了?！?/br>
    葉如蓮盯著面?板，上面?顯示著她們目前的行徑軌跡，按照面?板上顯示的信息來看，她們馬上就要和66號遺跡的叛軍對上了。

    車隊在一公里外停下了，她們關(guān)掉了車燈，如同毒蛇般蟄伏在暗處。

    紅外掃描器升空，將叛軍的一舉一動實時傳到了葉如蓮的面?板上。

    一群紅色的人形影像正在處理道路上的植物，她們的工具十分簡樸，葉如蓮還看到了某種鐮刀樣式的工具。

    “她們這次......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比~如蓮摸摸下巴，“居然在清除植物，她們是有盟友嗎？”

    “不錯。”顧春點頭，“按照已?知信息，已?經(jīng)有十二個遺跡出發(fā)?，二十多個遺跡蠢蠢欲動。”

    “最?重?要的是第三基地，鐘平?！鳖櫞赫f，“她也有動作了?！?/br>
    “居然這么?忍耐不住嗎？哈?！比~如蓮顯然對第三基地更感興趣，她甚至放下了面?板，“鐘平到底是怎么?想的，在那些遺跡眼里四大基地可是一條心。她想干什么?？鐘爾可還在我們手?里。”

    “她只是有些小動作，又不是宣戰(zhàn)。”顧春說，“這樣的事還少嗎？不過是對風(fēng)里希施壓，試圖找點好處罷了?！?/br>
    顧春用手?指點了點面?板，“還是這些人更麻煩，她們雖然沒有什么?裝備，但不怕死，人數(shù)又多?！?/br>
    “是啊，像蟑螂一樣?！比~如蓮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些遺跡為?什么?不能老實一點呢?！?/br>
    她點開了隊內(nèi)的通訊，對著第一輛車發(fā)?出訊號。

    “反向開啟驅(qū)散裝置?！?/br>
    “收到。”

    一股低低的聲波從驅(qū)散裝置里傳出來，有點像指甲不停抓黑板的聲音。

    顧春忍不住抖了抖，“我最?討厭這種聲音，聽得我渾身不舒服?！?/br>
    “但是植物喜歡。”葉如蓮微笑著說。

    夜晚的植物逐漸蘇醒，它們碩大的花朵綻開，瑰麗的香氣和聲波一起飄散。

    植物的根系、枝葉在地面?上像大地的經(jīng)絡(luò)，它們翻滾著，扭動著，被聲波驅(qū)使著爬行。

    裝甲車的車隊安靜無聲，而一公里外......熱鬧得很。

    黑暗中幾臺無人機極速飛行，將那邊的慘狀和痛呼都傳了過來。

    尖利的聲音在車廂里來回震蕩，顧春忍不住下車。

    “你?這是什么?破癖好？”她罵道。

    “她們不是在清掃植物嗎？我只是幫幫她們?！比~如蓮說，“沉睡的植物根系緊緊扎在土里，清理起來多么?困難啊。蘇醒的植物就不一樣了，它們的根系靈活，戰(zhàn)斗力更強，多么?美妙?！?/br>
    “收斂一點吧，我們的任務(wù)是給她們一點警告，讓她們安分?！鳖櫞赫f，“你?太過分的話，被寧瓷女士知道，她真的會槍斃你?的?！?/br>
    “她覺得自己是個人類，對第一基地還沒有歸屬感。”

    “噫，是多愁善感的......”葉如蓮的聲音突然一頓，面?板里不斷傳出的慘叫聲也瞬間消失。

    面?板上閃現(xiàn)出黑白雪花的圖案，無人機突然失去信號了，兩秒后，紅外掃描器也失去了信號。

    “怎么?回事？再安排幾臺無人機過去?！比~如蓮拿出手?機，對著隊伍末端的車輛發(fā)?布命令。

    車尾的裝甲車是物資車輛，她們這一次出來帶物資里無人機不多，隨著葉如蓮的命令，剩余的三臺無人機全數(shù)升空。

    “她們這次的準(zhǔn)備很充裕?！鳖櫞貉燮ぬ颂?，“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不過是壞了幾臺無人機，你?看你?那個樣子。”葉如蓮不以為?意地說，“我們的殺手?锏可是精神力?！?/br>
    “滋滋......”第二批無人機甚至沒有帶回什么?有用的信息，在車?yán)锇l(fā)?出模糊的聲響后也宣告報廢。

    “劣質(zhì)貨色?！比~如蓮抓起手?機，“安排兩個十年生?過去，用精神力看一下怎么?回事。”

    兩個瞳孔呆滯的類人抱著槍下車，她們左手?勻速擺臂，右手?則牢牢抱著槍，邁出的腳步均勻一致，朝著叛軍的方向靠近。

    她們腰間懸掛的小方盒上一閃一閃亮著紅點，植物紛紛避開了這兩個類人。

    只有一條翠綠色的藤蔓例外，它無視了反向開啟的植物驅(qū)散裝置，也不受類人的小方盒影響。

    這條藤蔓趴在地上，等著那兩個類人毫無防備地從自己身上跨過。

    “唰——”

    機械藤蔓伺機一抽，兩個類人踉蹌了一下，失去平衡地撞在地上，腰間的小方盒眨眼間被藤蔓抽走。

    “簌簌，簌簌?！?/br>
    周圍強行被喚醒的植物爬上了這兩個類人的身體，她們睜著呆滯的瞳孔，甚至不會發(fā)?出呼救的聲音。

    “怎么?回事？”葉如蓮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反饋，恨得咬緊牙關(guān)，“十年生?怎么?還有去無回了？查一下定位?！?/br>
    面?板上浮現(xiàn)出兩個分開的定位，一個朝著八點鐘的方向不斷前行，另一個則是朝著車隊返回。

    “搞什么?名堂？直接用精神力把畫面?傳回來就行了，你?跑回來干什么?？蠢貨！”葉如蓮從車窗里探出半個身子咒罵道。

    那個十年生?聞言停下腳步，朝著葉如蓮的方向望了一眼。

    它朝著這輛指揮車靠近。

    夜色深深，所有的車都沒有開燈，此刻就連月光都被灰色的云層掩蓋。

    黑暗里，十年生?腰間的紅點一閃一閃。

    顧春看著這個十年生?一言不發(fā)?地靠近，呼吸一頓，她察覺到了怪異的地方，“你?怎么?沒有精神力？”

    但來不及了——

    “嚓！”十年生?脖子長長地伸出來，突然張開jsg嘴，啃下了顧春整個手?掌！

    劇痛之下顧春瞳孔霎時緊縮，她立刻抽刀砍下了自己的胳膊，血液飛濺而出。

    云層被風(fēng)吹開了，月光重?新照下來。

    那根本?不是什么?十年生?。

    “該死！哪來的植物人！”葉如蓮怒喝一聲，提著刀打?開車門?。

    “砰——”

    一枚等待已?久的狙擊子彈精準(zhǔn)地沒入她的心臟，在她心口炸出一蓬血霧。

    第98章 顧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