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她像是一團霧氣，又像是搓圓捏扁的面團，身軀被撕裂，又再一次重組。

    最開始她還沒有感覺到疼痛, 但是到了后來, 卻感覺到了刺入腦海的巨大疼痛。

    姜穗想要尖叫, 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她已經(jīng)不再是人的模樣, 好像已經(jīng)化作渺渺萬物。

    她在痛苦的間隙在苦中作樂地想不會是系統(tǒng)所說的后遺癥全部被她遇上了吧？

    姜穗想要堅持，但是就像是和她作對一樣, 不斷向她襲來的起伏又猛烈的情緒卻想要壓垮她。

    那種死一般的寂靜，孤寂的永恒, 被放棄的痛苦, 還有一點點理智被蠶食的悲哀。

    她的死亡瞬間被不斷地重復(fù), 她看到無數(shù)次自己想要崩潰的瞬間。

    在這個過程中, 最讓她痛苦異常的, 是那一次次一周目的所有死亡。

    一周目的她并沒有成功和賀朝匯合，她孤零零的死去，一個人生活在一個又一個陌生的世界。

    仿佛永遠(yuǎn)沒有盡頭。

    死亡是習(xí)以為常, 是永遠(yuǎn)無法接觸的在靈魂上深刻的烙印。

    “姜穗?！?/br>
    “穗穗?！?/br>
    “姜醫(yī)生?！?/br>
    “長官。”

    一道道聲音似乎在呼喚著她, 姜穗找回了一點點的理智和勇氣。

    該死的。

    姜穗意識到了, 這一定是主腦的手段。

    她現(xiàn)在不知道系統(tǒng)去了哪, 也不知道賀朝還在不在身邊。

    她只能靠自己。

    好在這漫長的人生中, 她早就習(xí)慣了靠自己。

    正如同她和賀朝, 從來不是誰是誰的附庸, 他們依賴彼此，但是卻又獨立于彼此。

    他們是一體的，但是他們還是他們自己。

    姜穗心中升騰起了莫大的勇氣與對主腦蓬勃的怒意。

    世界曾經(jīng)變得很壞，但是人類從不放棄，這樣的精神鐫刻在她的靈魂里，同樣刻在所有人的心底。

    姜穗感覺到有一股暖流一般的力量流入她的意識中，是一道又一道她曾經(jīng)幫過的人。

    走馬燈一般閃過他們的模樣。

    無論是舒蘭世界的辭，還是最后修仙世界的辭，穆青，邵瑤，還有……她的傻瓜哥哥姜遲。

    他們雖然被壓制著，但是在他們的意識深處，卻早已為他們送上了祝福。

    姜穗猛然睜開雙眼，瞳孔一縮，終于真真切切看到了世界的面貌。

    這是無邊飄渺的黑暗世界，而在這黑暗之中，有一道刺眼無比的光亮自遠(yuǎn)處刺向她的雙眼！

    姜穗偏過頭去，她看著四周漂浮的暗淡星光，意識到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小星團，都是被困在這個世界的靈魂。

    他們被如同鐵鏈一般的數(shù)據(jù)流鎖在球體一般的空間里，姜穗緩緩地飄過時那樣的星團仿佛想要掙脫而出，卻被數(shù)據(jù)鎖牢牢鎖住。

    有的空間已經(jīng)被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撕扯著，再晚一點，恐怕就會被數(shù)據(jù)吞噬殆盡。

    有的空間完全破碎，被數(shù)據(jù)鎖吸入其中，而那些幸存的星團光亮?xí)兊酶档恍?，被?shù)據(jù)流送到新的空間。

    這是主腦的牢籠，也是它控制的手段。

    心悸一般的危險警告讓姜穗看向前方，明明看起來相隔萬里，但是她卻能感覺到自己被那種仿佛來自高緯度的威壓般的眼睛盯住了。

    昆蟲的復(fù)眼。

    血色的rou瘤。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看起來詭異又惡心。

    姜穗感覺自己動不了了。

    那種仿佛將血液冷凍凝固的壓迫感，還有窒息的死亡氣息，是蟲族慣有的精神攻擊。

    “小姐?！?/br>
    滋啦滋啦的電流聲在她的腦海響起，過了一會，顯得有些失真的系統(tǒng)聲音出現(xiàn)。

    “你成功到達了核心?！?/br>
    姜穗在它的聲音中，找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

    她大口喘了一下，主腦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

    但是也就是短暫地這么瞥了她一眼，卻讓她感到了無法自控的恐懼從心底升騰而起。

    她理智告訴自己沒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卻沒想到它的精神攻擊如此可怕。

    在主腦面前，她就像是完全被剝?nèi)チ苏诒蔚膵雰?，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它的攻擊范圍之內(nèi)。

    “你還好嗎？”姜穗終于按捺住了想要牙齒打顫的欲望，冷著自己的聲音問道，“賀朝呢？他怎么樣了？”

    系統(tǒng)的聲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似乎受到了什么嚴(yán)重的干擾，但好在內(nèi)容讓姜穗聽得很清楚。

    “小姐…&*￥%…主因為在名單上，沒辦法……漏洞里……進入核心?！?/br>
    “他耗費了……力量，將我……送進來，請……伸出手?！?/br>
    賀朝沒辦法進來。

    姜穗一瞬間有些慌亂，但隨后，四周的暗淡星光讓她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只剩下她了。

    她絕對不能自亂陣腳。

    她聽完系統(tǒng)的話，深吸了口氣，伸出了自己的手。

    整個核心空間里似乎有了小小的波動，在姜穗面前有一道如同裂口一樣的縫隙出現(xiàn)，隨后是一道姜穗很熟悉的力量。

    像風(fēng)，又想雨，卻帶著溫柔與鋒利的氣息。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龐被輕輕的碰觸，隨后攤開的手掌上漸漸浮現(xiàn)了閃爍著光芒的——

    匕首。

    姜穗陌生，但是卻有些熟悉。

    匕首冰涼，刀柄上的月桂花紋讓姜穗一下子想起了那個有些刺痛又令人興奮的回憶。

    怪不得賀朝之前說是禮物。

    原來能夠殺死主腦的武器，就是這把匕首。

    原來在他們重逢后真正的深入了解彼此時，殺死敵人的武器，親密的家人，都在她的身邊。

    只是她不知道。

    系統(tǒng)：“小姐，接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

    不知道是不是匕首進入空間的緣故，系統(tǒng)的聲音變得穩(wěn)固了許多。

    “這趟漫長的旅程就要結(jié)束了，小姐，shz00001不辱使命，會護送小姐到最后一刻?！?/br>
    姜穗將匕首握在手中，閉了閉眼睛，猛然迅速向著主腦的方向前行。

    也有不斷的精神陷阱作為干擾來擾亂她前進的方向，但是系統(tǒng)用自己的力量張開的防護卻不斷地護送著她。

    這大約就是賀朝寧愿耗費自己全部力量送系統(tǒng)和她一起進入核心的用意。

    “如果我失敗了，會怎么樣？”

    系統(tǒng)聲音在此刻聽起來很讓人安心，但是內(nèi)容卻不怎么讓人感到開心。

    “主腦會吞噬整個意識空間里的生命，就算是抵抗住了這樣力量的人也會被投入新的輪回世界消磨情感與理智?！?/br>
    系統(tǒng)誠實地向自己的主人訴說著事實。

    “吞噬了生命的主腦會成為蟲族最大的溫室卵巢，它也將會是全寰宇最無懈可擊的計算智能?！?/br>
    “有99.9999999%可能性，人類必須放棄現(xiàn)有的所有星球，回到原始社會，才能杜絕人類滅絕的可能。”

    這樣可怕的未來讓姜穗不由得感到深深冷意，她喃喃：“那么就讓這樣的未來不要發(fā)生?！?/br>
    她會杜絕這個可能性。

    姜穗笑了一下，眼神卻不見任何的懼怕和退縮。

    只有那股瘋狂的無畏。

    她何德何能，竟然要拯救世界？

    這種放在輕小說才會出現(xiàn)的事，竟然真的發(fā)生在現(xiàn)實。

    “阿守，你害怕嗎？”

    系統(tǒng)聲音很冷靜，“雖然我很想說我沒有害怕這樣的情緒，人工智能也不會說出任何關(guān)于‘我’這類的主觀話語，但是小姐，我不想騙你。”

    系統(tǒng)說：“我不害怕，我的電流正在霹靂作響，是小姐帶給我的勇氣與決心，能夠和小姐同行，是我自誕生以來最高興的事?！?/br>
    姜穗：“阿守，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br>
    姜穗沒有說它擁有情緒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也沒有對它的變化感到任何的訝異。

    系統(tǒng)比起之前的青年模樣，似乎又成長了許多。

    她在成長，賀朝在成長，而系統(tǒng)也在成長。

    系統(tǒng)聲音是男人的沉穩(wěn)和低沉，姜穗覺得挺喜歡的。

    “能得到小姐的稱贊，是我的榮幸?！毕到y(tǒng)說，“是您讓我誕生，是宿主讓我感受到了情緒與渴求為何物?！?/br>
    阿守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從生物學(xué)上來說，我們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但是從社會學(xué)與倫理學(xué)的角度，你們是我的父母?！?/br>
    “小姐，無論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我都將會是你最堅強的護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