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探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伙計又送上兩份金乳酥,貼心伶俐道:“歡迎客官下次再來,若是喜歡店里的茶,也可告知貴府所在,小店便可將茶送至府上。若是買的多了,還會附贈一份新品菜。” 言罷,將幾張以竹青為底色,角落繪有蘭草的箋紙,并一管韋誕筆、一方青釉三足瓷硯放至案上,而后垂首侍立在側(cè)。 崔凝提筆寫下崔府地址,伙計見了地址,越發(fā)恭敬地道:“女郎若嫌茶的味道不足,也可令泡茶師傅親至府上,為您烹茶。” 她擺了擺手,輕笑道:“若有必要,再來便是,不必令師傅兩頭跑動浪費時間?!?/br> 說完便起身,伙計將他們送至門口,又等他們上了車才離去。 此時已申時一刻,崔凝提議去云影湖泛舟,順便去畫舫上游玩。 湖上風(fēng)景雖美,畫舫有些生意卻少兒不宜,顧珩眉頭輕皺,本不想答應(yīng),卻耐不住她軟磨硬泡。 兩人租了一葉扁舟,泛舟湖上。 流水潺潺,天光云影徘徊其間,船頭蕩開水面上連綿的云濤,如前行在煙云之中。岸邊垂柳輕觸水面,漾開細(xì)細(xì)的漣漪,幾片青碧隨風(fēng)飄落到水上,和緋紅的花瓣相映成趣。 她將手伸入水中,毫不介懷指尖上泛起的涼意,瑩白的指頭破開溶入了淺金的煙波,帶起連片水花,水珠折射出溫煦的春光,似有點點碎金在她指尖跳躍。 暖光傾照在她的身上,整個人如被籠在一層金邊里,溫暖美好。 一道呼喊打斷了短暫的寧靜?!熬艤Y兄!” 兩人齊齊回頭,但見一艘黃頂朱紅,雕梁畫棟的雙層畫舫正悠悠而來,船頭立著一個秀骨清像,褒衣博帶的翩翩郎君。 畫舫緩緩靠近,那人撫掌朗笑道:“看背影就覺得一定是你。”又招呼他們上船,朗潤的雙眸望向崔凝,朝她一禮,目光帶著些許打量,“在下會稽郡蕭子玉,不知郎君名諱?” 她還未及笄,只有一個小名,喚作柔娘,親朋常叫她阿凝,直接告知姓名又有些不妥,故爾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鄙姓顧,表字凝之。” 蕭子玉唇邊笑意加深,眉梢微挑,“與九淵同姓,那你們是?” “他是我遠(yuǎn)房堂弟。”聞言,顧珩淡笑回道。 春風(fēng)吹起蕭子玉的衣帶,他狀似無意地點頭,“原來是堂弟?!?/br> “堂弟”二字從他口中落出,卻似是帶了幾分玩味,幾人邊走邊說笑,她總覺得有道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身上。 這人該不會是也有斷袖之癖吧?還是他已經(jīng)看透了自己女扮男裝?亦或是他認(rèn)為自己和顧珩的關(guān)系不一般? 她有些束手束腳起來,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嗯,綁得很平,應(yīng)該不會露餡。 又摸了摸假喉結(jié)。 凸起的手感十分令人心安。 難道是因為沒貼胡須? 可這個年紀(jì)面白無須也很正常呀。 她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就算他認(rèn)為自己和顧珩之間關(guān)系不一般也沒什么,若是如此反而更好,便是他有斷袖之癖,亦不用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 思及此整個人又漸漸放開,打量起畫舫內(nèi)部的陳設(shè)。 這畫舫雖布置雅致,卻處處透著豪奢。梁柱皆是金絲楠木,上雕飛禽走獸,栩栩如生。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糊在雕工精細(xì)的窗屜之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似煙霧一般,隱隱能瞧見窗外的景色。四扇屏風(fēng)上繪有足踏蓮花,飄逸蹁躚的飛天,畫工細(xì)膩精致,一看便是名家手筆。屏風(fēng)左右各放著一株高約三尺,條干絕世,光彩溢目的珊瑚樹。房中熏香亦是濃淡得宜,沁人心脾。 蕭子玉將他們引入一間雅室,里面已坐了四五個人,懷中各抱著一個姿色姝麗的少女,面前的食案上擺放著各色佳肴,醇酒的香氣散逸在空氣之中。 房間正中,幾個只披了輕紗的胡姬正款擺纖腰,輕舞玉臂,飛過來的眼波恣意而又熱辣,另有幾個艷妝女子在屏風(fēng)邊吹笛撫琴相和。 眾人見顧珩領(lǐng)了個臉生的小郎君進(jìn)來,目光都轉(zhuǎn)到這個新人身上,幾道略帶探究,幾道滿是興味。 幾人寒暄一番,顧珩便與崔凝落了座。此時胡姬一舞已畢,笙簫漸熄,蕭子玉朝領(lǐng)舞的那位遞了個眼色。 她會意而來,香風(fēng)微拂,盡態(tài)極妍,飄然落座,輕轉(zhuǎn)玉壺,斟了兩杯酒,嫩白的手捧著琉璃盞,湊到顧珩唇邊,眼波迷醉,聲軟如酥,“郎君請滿飲此杯?!?/br> 顧珩淡笑,一派落落大方的君子風(fēng)度,接過那酒一飲而盡。 胡姬又捧起另一杯酒,遞給崔凝,眼神在她面上轉(zhuǎn)了幾圈,又移至她胸前,唇邊挽起一抹曖昧的笑。 崔凝拿過酒杯,一股略微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甫一入口,舌頭就被刺了一記,酒液順著喉管而下,一路燒至肚腹,須臾間便有些飄飄然。 剩下的一半酒被顧珩拿走,他對胡姬淺笑道:“他酒量不佳,這杯我代他飲過。” 一道輕佻的目光襲來,語氣亦甚是輕浮,“九淵對小郎君很是疼惜。” 顧珩面上笑意不減,聲氣亦是溫和,“自家兄弟,長輩囑托,自是要愛護(hù)的。” 那人輕笑道:“九淵果然如傳聞一般孝悌。” 又有一人朗聲笑道:“小郎君看起來面嫩得很?!?/br> 方才那道目光的主人再次開口,“簌玉還不快過去伺候小郎君。” 名喚簌玉的侍女裊裊婷婷,搖曳而來,款款落座,多情的雙眸曼睇著崔凝,若崔凝當(dāng)真是個男人,面對這么一雙眼睛,很難不動情,然而可惜的是,崔凝是個女人。 歌舞管弦又起,舞女們眉心貼著花鈿,化了楚楚可人的斜紅妝,衣衫輕薄,腰肢高束,舞動時胸前的白嫩若隱若現(xiàn),令人浮想聯(lián)翩,體態(tài)輕盈,翩然若飛。 隨著曲調(diào)節(jié)奏的加快,舞女們的水袖也越發(fā)妖嬈,水蛇一般在空中飄曳,勾纏住眾人的心扉,腰肢如疾風(fēng)中的嫩柳,婆娑多姿,撩撥著座下之人的情欲。前胸的柔軟亦似是要脫出抹胸的束縛,躍入酒色之人的心湖。 眾人已然酒酣耳熱,一個倚在艷姝懷中,就著她的手飲酒,一雙眼直勾勾粘在飛旋的舞女身上;一個吻上麗人的脖頸,也不知在她耳畔說了句什么,逗得她嬌笑連連;一個祿山之爪已覆上少女的胸脯,輕攏慢捻,揉得她嬌喘微微;一個正以唇銜住美人齒間的葡萄,肥碩的肚腹挺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