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仿徨和不安都退避三舍。

    她停了下來。

    她放下了袋子。

    她朝著“他”飛奔了過去。

    撲進(jìn)了那個高大的怪物，寬大又冰冷的懷抱里。

    給了“他”一個超大的擁抱。

    第28章 心有猛虎

    （細(xì)嗅薔薇）

    舒棠的身上, 一直有一種奇特的炮灰氣質(zhì)，很容易讓身邊人幻視恐怖故事里的第一集 就死掉的炮灰。

    別人告訴她兇宅很危險不要去, 炮灰：什么？降價20塊, 速速拎包入?。?/br>
    大家告訴她那是鬼快點往外跑，炮灰：什么？千萬不要跑？躺下美美入睡。

    這種把其他人的告誡都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的炮灰，一般第一集 就會掛掉, 俗稱氣氛組。

    但是現(xiàn)在，蒙在鼓里, 一直在狀況外的氣氛組終于要面對現(xiàn)實了。

    扇貝研討大會開啟。

    舒棠認(rèn)認(rèn)真真聽完了 23扇貝的報告：

    其中5個扇貝是重型武器專家, 什么潛水艇、戰(zhàn)斗機(jī)、裝甲車說得頭頭是道；

    其中5個扇貝是新型材料專家, 什么高密度防御材料，打造全方位烏龜殼；

    剩下的3個扇貝則更加天才，什么在空氣中投射藥物、海洋生物的飼料當(dāng)中投藥，主打的就是一個生態(tài)鏈循環(huán)。

    ——300頁的報告，280頁都是如何接近00 2號，剩下20頁才是討論病情的。

    舒棠這個氣氛組，后之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認(rèn)知似乎出現(xiàn)了一些偏差。

    在舒棠的眼里, 小玫瑰雖然力氣大了一點，但是性格十分內(nèi)向, 而且長得好看，她心里一直把小玫瑰當(dāng)成人魚公主來看。

    ——怎么看都和“禁地里的怪物”八竿子挨不著邊。

    所以雖然有所猜測, 卻并不怎么相信。

    直到舒棠看見了小玫瑰徒手撕探測船的錄像。

    她開始不安。

    她忍不住左顧右盼。

    她惴惴地問旁邊的扇貝 23號：“這是p的吧？”

    23號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很意外都進(jìn)入核心組了，怎么還有個狀況外？

    23號讓她少說話多做事, 不要大驚小怪。

    舒棠繼續(xù)謹(jǐn)慎地聽著大家的討論, 伴隨著“禁地”“00 2”等等的詞匯涌入耳中, 最后一絲的懷疑也證實了。

    舒棠膽子并不大, 她只是擁有一種炮灰的獨特氣質(zhì)，這種氣質(zhì)讓她大部分時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自成一套的邏輯。

    可是歸根結(jié)底，她是個普通人。

    她出生在安全區(qū)，上輩子也沒有什么特殊經(jīng)歷，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和這么可怕的存在朝夕相處了這么長的時間——

    打個比方。

    喪尸病毒爆發(fā)。

    每天行尸走rou的舒棠回去的路上遭遇一群喪尸同事。

    舒棠心想，啊，又是一群被榨干的社畜。

    然后美美混入喪尸群中渾水摸魚。

    直到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大家不是喪，是真喪尸，就她一個活人。

    作為世界上最后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舒棠左顧右盼、十分很害怕。

    別人可能會尋找逃生辦法，立馬爬走。

    但是舒棠就會一邊害怕一邊摸魚。

    然后漸漸地覺得混在喪尸群里也挺好的，不用上班打卡，同事不說話還避免了無效社交，關(guān)系也融洽了不少。

    遂決定躺平。

    以上，就是舒棠知道真相后的整個心路歷程。

    舒棠應(yīng)該立馬找到陳生辭職，速速逃命。

    但是她害怕了一會兒后，迅速建立了一個等式：

    怪物=小玫瑰=金槍魚之神=扇貝開殼器=自動走路機(jī)=魚尾好摸

    這只貓立馬放松了下來。

    她的態(tài)度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化的。

    至少此刻，她正在惴惴地想：以后小玫瑰烤的魚半生不熟，她還是忍忍吧，還是不要指指點點了。

    還有那條魚尾，那么兇殘的話，軟毛刷是不是不太合適，要不要換把不銹鋼刷？

    舒棠復(fù)雜的心理活動沒人知道， 28個扇貝的研討會還在繼續(xù)。

    等到舒棠終于接受了現(xiàn)實后，她回過神來，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天人魚精神力暴動時的錄像帶。

    舒棠看見了驚慌中逃跑的人群；看見了撕裂的大籠子；看見了無數(shù)木倉支以對；看見了那個巴士底獄里的怪物，抬眸時那雙漆黑的眸子。

    猙獰可怕。

    非常有沖擊力的畫面。

    如果說在看見這一幕前，舒棠還對人魚和各種禁地傳說無法聯(lián)系起來的話，那么人群四散逃開的尖叫聲，徹底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

    可是當(dāng)舒棠接觸到了冷冰冰的真相，她第一反應(yīng)不是感覺到真切的害怕：她心里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的小可憐，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禁地里的“怪物”。

    她盯著屏幕上，怪物手中一直沒有松開的小藍(lán)傘。

    她知道了小藍(lán)傘是怎么壞掉的。

    治療師們對著屏幕分析著怪物當(dāng)時的精神力的狀態(tài)，用冷酷而嚴(yán)肅的語氣宣判著：

    “00 2的攻擊性很強(qiáng)，還有主動攻擊的傾向，從精神力暴動的波段來看……”

    “m 22開頭的武器對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作用了，如果下次……”

    “他已經(jīng)將自己和人類這個族群對立了起來，在治療的基礎(chǔ)上，我們不能忘記防范是第一要務(wù)……”

    她的耳朵里充斥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她想要說：那天小玫瑰是去找她的、只是拿著小雨傘去等她而已，并不是想要去攻擊大家；

    她想說小玫瑰聽不懂很多詞，性格又很敏感，如果大家先用武器對準(zhǔn)他、展現(xiàn)出來敵意，他不可能不反抗的；

    她想說視頻里的小玫瑰除了往前走，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

    ……

    但是舒棠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很小，偌大的會議室討論聲嗡嗡不斷，她的聲音一開口就淹沒了。

    在他們的眼里，那是個發(fā)生了可怕的變異、生性古怪的恐怖怪物。

    “他”生活在廢棄的禁地里，對著外界抱著冰冷的排斥，卻有著強(qiáng)大的力量，威脅著所有人的生存。如同黑暗里陰森森的“怪物”。

    人們迫于無奈去拯救“他”，卻懷著根深蒂固的偏見。

    ……

    舒棠坐在會議室的角落里，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早上的那個擁抱。

    她抱住“他”的時候，明明對方的體溫那么冰冷，可是她當(dāng)時只覺得很踏實、很安穩(wěn)，讓她一整天的心情都好像飛揚了起來。

    而現(xiàn)在，大家用恐懼的語氣提起“他”的存在，分析的時候，像是在分析一只性情古怪的獸類、一種隨時會擦槍走火的危險武器。

    還會發(fā)揮著豐富的想象力，對“他”的動機(jī)進(jìn)行揣測。

    在這個會議上，舒棠聽見了一個用心險惡、對人類抱有敵意，還在不停進(jìn)化的可怕怪物。

    舒棠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可是當(dāng)她鼓起勇氣想要站起來反駁的時候，會議結(jié)束了。

    她連發(fā)言的機(jī)會都沒有得到。

    23個治療師成群結(jié)隊地離開了會議室。

    “咚”的一聲，大門關(guān)上了。

    她坐在會議室里發(fā)了很久的呆。

    就在昨天，舒棠還有點小小的焦慮。

    她意識到小玫瑰不再是需要她幫助的小可憐，她也不再是小玫瑰唯一的治療師。

    她撿到了一只小可憐，想要偷偷據(jù)為己有。

    卻突然間發(fā)現(xiàn)，有很多人管“他”、關(guān)心“他”，而且數(shù)量龐大。

    舒棠不再是小玫瑰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讓這只小貓望而卻步，躊躇又不安。

    她下意識地想要融入那 23個扇貝中間，想要證明自己還是很可靠的。

    于是從被拉入工作群開始，她就煥發(fā)了全新的熱情，去和同事們交流，去認(rèn)真寫報告，想要在報告會上好好表現(xiàn)、聽取經(jīng)驗。

    可是當(dāng)會議結(jié)束后，她突然間意識到，事情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樣。

    禁地里的怪物的確備受矚目，可是那好像并不是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