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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鸞(雙重生) 第98節(jié)

    她忽的沒了先前的淡定從容,戴著珠石玉釧的手指輕輕抖動。

    沈鸞只當(dāng)母親是被那人假扮裴儀一事嚇住,未曾往深處想:“自然知道?!?/br>
    沈鸞半瞇起眼,細細回想當(dāng)初那人的一言一行:“她那張臉雖然肖極裴儀,但眼神卻是不一樣的?!?/br>
    如今想來,那人字上了棠木舫后,一直不肯進艙,應(yīng)該也是怕沈鸞發(fā)現(xiàn)端倪。

    沈鸞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待抬眼看見沈氏慘白的一張臉,頓時唬了一跳:“母親,你怎么了?”

    不敢繼續(xù)倚在母親懷中,沈鸞急急坐直身子,視線在沈氏臉上逡巡。

    她著急不安,扶住母親雙肩:“怎的臉色如此難看,是身子哪里不適?”

    “母親、母親無事?!?/br>
    沈氏穩(wěn)住心神,強撐起唇角,她匆忙為自己扯一個借口:“母親只是想到那一夜,你同那樣的人待在一處,就忍不住后怕?!?/br>
    沈鸞環(huán)抱住沈氏,笑眼彎彎:“叫母親擔(dān)心了,是卿卿的不是?!?/br>
    沈氏慈愛揉揉沈鸞的肩頭。

    一時洪太醫(yī)來了,沈氏忙喚綠萼取來迎枕,她憂心忡忡站在一旁:“太醫(yī),長安的身子可還好?”

    洪太醫(yī)拱手:“郡主的身子雖無大礙,只需靜養(yǎng)一段時日即可,夫人不必擔(dān)心?!?/br>
    沈氏松口氣,又叫綠萼取金錁子來,親自送洪太醫(yī)至門口。

    猩紅氈簾松開,暖氣隔絕在身后。

    檐角下鐵馬清脆,偶有幾個宮人穿金戴銀,倚在欄桿邊上,看那園中紅梅俊俏,相互打趣說笑。

    長安郡主醒來,蓬萊殿終不再是一灘死水,死氣沉沉。

    洪太醫(yī)抬眸瞭望,他站在廊檐下,倏然朝沈氏低語:“夫人借一步說話。”

    沈氏唇角笑意僵滯,移步至偏殿:“太醫(yī)請說。”

    洪太醫(yī)環(huán)顧四周,偏殿的支摘窗半支著,隱隱露出園中半隅的雪景。

    沈氏惴惴不安:“太醫(yī),是不是長安的身子……”

    她欲言又止。

    洪太醫(yī)壓低聲音:“郡主的身子雖無大礙,然她先前在水中泡久了,以后……興許會艱難些?!?/br>
    紫檀長木案幾上,洪太醫(yī)輕寫下“子嗣”二字,他眼中若有所思。

    沈氏跌坐在太師椅上,眼中泛起淚光:“怎么會?”

    沈鸞是未來的太子妃,若是子嗣艱難,就算進了東宮……

    尋常人家,若是無所出,尚且還是丑事一樁,何況這還是天家。

    沈氏如遭五雷轟頂,臉色煞白。

    少頃,些許恢復(fù)鎮(zhèn)定,她起身,尚未開口,洪太醫(yī)已然明白:“沈夫人放心,郡主對下官有恩?!?/br>
    這事他定當(dāng)守口如瓶。

    沈氏眉心舒展:“有勞洪太醫(yī)了?!?/br>
    ……

    難得晴天,暖陽灑落一地,皚皚雪地中金光澄澄。

    沈鸞扶著茯苓的手,在楹窗下坐下,怎么也看不夠這好景色。

    腳邊的銀火壺?zé)胓untang,暖氣熏人。

    綠萼仍覺不夠暖和,叫人取了湯婆子來。

    沈鸞一手托腮,一面看綠萼忙前忙后。

    幸好,幸好。

    幸好這一世還來得及,未叫裴晏如愿登基稱帝。

    綠萼被盯得雙頰泛紅,忍不住喚茯苓前來:“你瞧瞧,可是洪太醫(yī)的藥還未見效?怎的如呆子一樣,盡盯著我看?!?/br>
    沈鸞恍惚,忽而笑開:“膽子大了,如今也拿我取笑了?!?/br>
    綠萼搖頭彎唇:“奴婢可不敢。”

    一語未了,忽又好奇望向窗外:“奴婢剛剛好像見著五皇子了,怎的不見他來?”

    沈鸞瞳孔緊縮:“……你說誰?”

    綠萼不解其意,被沈鸞的反應(yīng)嚇一跳:“是五、五皇子?!?/br>
    沈鸞心口驟急:“他剛剛來過了?”

    那她剛才和母親的談話,豈不都叫裴晏聽了去?

    綠萼搖搖頭:“并沒有,奴婢只遠遠瞧著五皇子在宮門口,興許認錯也不定然?!?/br>
    緊繃的肩頭終于舒展,沈鸞緩緩舒口氣,她揉著眉心,頭疼不已。

    母親父親向來疼她,若知道裴晏對自己下手,定不會善罷甘休。沈家自然也不會如前世那樣,對裴晏全無防備,以至于落得那樣凄慘的下場。

    沈鸞遙遙望向窗外,目光似是穿過紅墻綠瓦,看到沈府門口佇立的兩頭雄獅。

    她輕聲:“這個點,母親該是到家了?!?/br>
    ……

    已是掌燈時分,沈府各處點燈,燭火通明,照如白晝。

    忽聽金鐘古磬一聲,遙遙自后院傳來。

    數(shù)十名侍女手持漆木茶盤,款款步入花廳,杯盤羅列,美味佳肴。

    沈氏坐在桌前,半點胃口也沒有。

    侍女小心翼翼垂手侍立在一旁,輕聲道:“夫人多少用一點才是?!?/br>
    她不解,明明長安郡主今日醒來,沈氏該高興才是,怎的回宮后,倒郁郁寡歡起來。

    沈氏揉著額角,雙目緊闔:“將軍還未曾歸家嗎?”

    侍女福身:“管家已經(jīng)找去了,興許還有一陣……”

    話猶未了,倏地聽院門口傳來一聲馬的嘶鳴,沈氏當(dāng)即站起,扶著侍女的手,自抄手游廊下穿過。

    月上柳梢頭,瑩瑩夜色映照,悄無聲息落了一地銀輝。

    沈府門前的積雪早就叫下人清理干凈,兩側(cè)各懸一盞玻璃畫圣壽無疆紋掛燈,沈廖岳翻身下馬,抬眸,忽然看見妻子步履匆匆,踩著夜色前來。

    她面色凝重,雙眼的淚痕尚在:“將軍怎的如今才回來?”

    沈氏愁容滿面,雙唇輕張。

    四下奴仆站著,沈廖岳眉頭緊皺,他低聲:“回屋再說?!?/br>
    沈氏驟然警覺,她扯開唇角,先前的不安斂去,臉上的緊張倒在。

    如久等丈夫遲遲未歸jsg家的妻子一樣,沈氏朝沈廖岳笑剜一眼:“好好的,叫我在家干等這么久?!?/br>
    她故意揚高聲,叫那暗處盯著自己的人聽見:“卿卿今日醒了,說是想見你了,還說想回家,我尋思著過幾日等她身子好了,叫她回家來住,我也好放些心?!?/br>
    花廳的佳肴無人問津,夫妻二人手挽手,沈氏屏退下人,親自伺候沈廖岳更衣。

    又悄悄將沈鸞所言之事告知。

    燭光搖曳,晃動的光影擾亂夜風(fēng),沈廖岳震驚不已:“長安沒認錯人?”

    沈氏搖頭:“我再三問過了,沒有?!?/br>
    她覷著沈廖岳臉色,“老爺,這事……是否要告知宮里那位?”

    “萬萬不可!”沈廖岳脫口而出,出聲制止。

    沈氏不解其意:“為何?”

    左右環(huán)顧,沈廖岳望一眼窗外,發(fā)白的鬢角透著滄桑年邁,他自懷里輕輕掏出一物什。

    “這是下午五皇子托人送到我手上的?!?/br>
    那是一張……輕薄精致的人皮||面具,且這張臉,是照著沈廖岳所做。

    沈氏瞪圓眼睛,捂唇咽下所有的驚呼:“這是……”

    沈廖岳沖她搖搖頭,抬手將□□丟向熏籠guntang的炭火中,任由火苗侵噬干凈。

    佝僂的身子好似再也直不起,沈廖岳無聲嘆息。

    沈氏低聲:“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沈廖岳搖頭。

    裴晏只讓人送來一張人皮||面具,其余什么都沒說。

    這是敲打,亦是警告。

    沈廖岳輕聲,手指指向上空:“無論如何,都不能叫宮里那位知道,否則我們都會沒命?!?/br>
    當(dāng)初說好了,此事若是叫他人知道,沈廖岳和妻子都會沒命。

    沈氏捂唇:“那卿卿……”

    沈廖岳無能為力:“只能日后叫她小心些就是,她在宮中,總是安全些。”

    .

    劫后余生,沈鸞也算大難不死。

    自醒來后,各宮送來的補品數(shù)不勝數(shù),光是千年老參,庫房已經(jīng)快裝不下。

    宮人遍身綾羅綢緞,自小徑穿過,遙遙看見坐在廊檐下的沈鸞,趕忙福身請安。

    綠萼匆匆趕來,滿臉的不安:“這才剛醒了不到半日,郡主坐這吹風(fēng)是怎么一回事,沒的叫人干著急。”

    沈鸞無奈挽唇:“屋里坐著悶,我不過是出來透透氣,這也叫你尋到了?!?/br>
    綠萼笑笑:“那是奴婢尋得的?!?/br>
    她垂首瞥一眼沈鸞懷中的湯圓,“奴婢是跟著它才找到郡主,若不是聽見它叫喚,奴婢此時還在園子里瞎轉(zhuǎn)悠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