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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鸞(雙重生) 第101節(jié)

    他只來得及看見沈鸞勾著的唇角。

    “那若是……五皇子蓄意謀殺呢?”

    鮮血迸濺。

    第五十九章

    嫣紅的血珠子迸濺了裴晏一手。

    那珠釵鋒利, 幾乎刺穿了裴晏手心。

    他雙眉緊攏,眉宇間透著隱忍和痛苦。鮮血直流,快要染紅他大半手掌。

    那根金鑲玉珠釵仍被他緊攥在手中, 他不敢松開半分。

    榻上的湯圓叫裴晏驚得弓起身子,喵嗚一聲躍下榻, 一頭往外扎去。

    嚇了綠萼一驚, 忙不迭擎住手中的油燈。

    定睛細(xì)看,那地上圓滾滾的一團(tuán), 不正是沈鸞養(yǎng)的湯圓。

    綠萼悄無聲息松口氣, 踮腳,借著丁點燭光打量寢殿的一切。

    光影晦暗。

    松石綠雙繡花草仙鶴紗帳掩著,輕輕籠罩, 燭光在手心后晃動。

    綠萼悄悄移燈,看清地上香爐的殘渣碎片,心下篤定是湯圓造的孽。

    沈鸞先前好不容易吃了藥睡下, 怕吵醒人,綠萼躡手躡腳進(jìn)殿, 不敢秉燭, 只借著窗外夜色,悄悄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頭疼得厲害, 綠萼不敢久留,匆忙退下。

    茯苓睡在熏籠邊,半撐著身子揚起身,她強撐睜開眼:“……郡主可還睡著?”

    綠萼點頭, 天冷, 屋里雖燒著地龍,還是比不得被窩暖和。

    重新躺下抱著手爐暖手, 綠萼輕聲:“只是湯圓打碎了香爐,不礙事,快睡罷?!?/br>
    兩人一夜無話,枕著月色沉沉睡去。

    隔著一扇紫檀木插屏,沈鸞怔怔望著自己的手心。

    空無一物。

    那珠釵早就叫裴晏帶走,半支開的窗棱隱隱露出一隅夜色。

    裴晏早已翻窗走了。

    院外幾株紅梅俏生生,隨風(fēng)搖曳。無端的,沈鸞忽的想起裴晏剛才被珠釵刺穿的手掌,沾了血的珠釵雖叫裴晏帶走,然帳幔的血腥味,隱約在鼻尖縈繞。

    她輕哂。

    論心狠手辣,她到底比不上裴晏,竟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連那手也不妄不顧。

    明蕊殿燈火通明,裴晏寢殿亮著燭光,光影綽約,亮如白晝。

    李貴躬身,半跪在榻沿。

    低垂著腦袋小心翼翼為裴晏包扎傷處。

    傷口觸目驚心,裴晏手上還握著一利器,是一根金鑲玉珠釵。

    那金鑲玉珠釵綴著的南海珍珠早叫鮮血染成胭脂色,點點血珠凝聚在上處。

    裴晏眉眼低垂,深黑如墨的眸子隱在陰影中,晦暗不明。

    李貴張唇,目光落至裴晏棱角分明的下頜,又訕訕閉上唇。

    裴晏這番,分明不想多話。

    他垂首斂眸,細(xì)細(xì)回想沈鸞今夜的不對勁。

    阿衡哥哥。

    ……阿衡。

    陡地,裴晏瞳孔一緊。

    那根珠釵捏在他手中,似要被震得粉身碎骨。

    前一世,沈鸞喚裴衡,就是喚的阿衡哥哥。

    金鑲玉珠釵自手心滾落,終碎了一地。

    ……

    許是真的染了風(fēng)寒,翌日清晨。

    綠萼起身,頭重腳輕的病狀半點未減,她捂著酸痛的眉角,怕傳給沈鸞,不在外間住著,搬回了自己屋。

    沈鸞端坐于妝臺前,透過支開的月洞窗望見廊檐下站著的綠萼,她莞爾:“綠萼也太小心了些,不過是風(fēng)寒而已,又不是癆病,我哪里就這般嬌貴了。”

    茯苓俯身,自汝窯瓷盒中挑出一根白玉簪花棒,為沈鸞描眉畫眼,對鏡貼花鈿。

    她笑彎眼睛:“郡主自然是嬌貴的,只昨夜本該我起來才是?!?/br>
    只她那會不知為何,眼睛一直睜不開,綠萼當(dāng)她困得厲害,遂自己進(jìn)屋收拾。

    “郡主睡得熟不知道,昨兒夜里湯圓偷偷打翻來了一個香爐?!?/br>
    自蓬萊殿養(yǎng)了湯圓后,不是今日摔了花瓶,就是明日摔了青銅鐘。

    蓬萊殿宮人司空見慣,不曾放在心上。

    茯苓站在沈鸞身后,為她挽發(fā):“別的就算了,半夜摔了東西,若是郡主起夜,踩著了可怎么辦?!?/br>
    懶洋洋趴在紫檀木插屏上的湯圓似聽懂茯苓對自己的嫌棄,不滿喵嗚一聲。

    縱身一躍,自插屏上跳下,懶洋洋趴在沈鸞懷里。

    茯苓忍俊不禁,撫掌稱笑:“這貓兒莫不是真成精了罷?!?/br>
    她忽的壓低聲,“奴婢聽聞貓能看見不干凈的玩意,會不會昨兒夜里是它……”

    茯苓后脊發(fā)涼,惴惴不安,“郡主,奴婢今夜還是在炕上睡著罷?!?/br>
    沈鸞戳她額頭:“我今日家去,要睡你可以留在宮中,我不強求?!?/br>
    茯苓捂頭直笑:“是奴婢疏忽了,竟然忘了這事?!?/br>
    記憶復(fù)蘇,沈鸞最想做的,就是回沈府瞧一瞧。

    她總得看看父母親,懸著的一顆心才能放下。

    沈氏不放心沈鸞歸家,親自到宮里接人。

    紅墻綠瓦,一枝紅梅偷偷從園中探出腦袋,雪色映照。

    宮人躬身,拿著拂塵在院中侍奉灑掃。

    見是沈氏,紛紛躬身請安:“奴婢見過沈夫人。”

    廊檐下,臺磯上的皚皚白雪早就叫宮人灑掃干凈,沈鸞披一身朱紅色狐貍里斗篷,腳上一雙云煙如意水漾紅鳳翼緞鞋,唇上一點紅,滿頭珠翠,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款步提裙,沈鸞扶著茯苓的手,慢悠悠自廊檐下穿過。

    她今日穿得多,走路自然也笨重些,懷里還抱著一個青銅鎏金小手爐。

    沈鸞無奈剜茯苓:“怎的如今你也同綠萼一樣了,這天這般好,非要叫抱著這沉甸甸的玩意,好生沒趣。”

    茯苓笑著寬慰:“奴婢也是一片真心,郡主不想著其他,倒也可憐可憐奴婢。自除夕之后,奴婢日夜提心掉膽,若是郡主再……”

    話猶未了,茯苓先自打三下嘴巴。

    沈鸞笑睨她一眼:“好啦,我抱著手爐就是?!?/br>
    余光瞥見茯苓手腕上的攢珠累絲金鳳手鐲,沈鸞唇角笑意漸淡。

    前一世,茯苓為了自己,連母親的遺物都當(dāng)了去。

    她眼中亮光逐漸消失殆盡。

    沈鸞靜默不語,冷風(fēng)拂過,輕蕩開衣袂的一角。

    聞得沈鸞沒出聲,茯苓還當(dāng)是自己放才說錯話,忙忙福身:“郡主,方才是奴婢……”

    沈鸞怔忪,隨之勾唇笑之:“又沒說你,你緊張做甚?!鄙螓[低聲呢喃,“不過是瞧著你腕上手釧少了些,改日叫人開庫房,你自去挑一些?!?/br>
    茯苓挽唇:“郡主賞給奴婢的,奴婢一輩子都戴不完,哪里用得著那么多呢。”

    沈鸞不以為然:“那也可挑些別的,犯不著只在手釧上較勁?!?/br>
    說話間,沈鸞遙遙瞧見母親站在雪地中,銀裝素裹,四面粉妝銀砌。

    沈氏一身秋香色鶴氅,雙目怔然,聞得沈鸞的聲音,方從回憶中抽身。

    沈鸞喜笑顏開,迫不及待朝沈氏奔去:“母親!”

    從牙牙學(xué)語到蹣跚學(xué)步,沈鸞一步步,皆有沈氏相伴。

    她笑著挽起唇角,將沈鸞抱在懷里,怕她冷,又叫茯苓拿了雪帽來。

    沈鸞扶著發(fā)髻,當(dāng)即搖頭拒絕,往后退開半步:“我不要。”

    一身的臃腫,若再加上這雪帽,更如圓滾滾的一團(tuán)了。

    沈鸞愛俏,沈氏好說歹說,她都不肯點頭。

    茯苓欲再勸,沈氏擺手制止:“罷了,左右車上暖和,凍不著她?!?/br>
    沈鸞轉(zhuǎn)悲為笑,笑著摟住沈氏:“母親最好了?!?/br>
    和記憶中如出一轍,沈氏常年禮佛,沈府因此也修了一個小佛堂,衣衫染了檀香,寧靜清雅。

    朱輪華蓋八寶香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行駛在宮道上,左右兩對高幾上設(shè)官窯美人瓢,紅梅數(shù)枝,花香拂面。

    沈鸞盯著那紅梅,不由記起和裴晏的初見。

    一時間,她連高幾上的紅梅都看不過眼,想著過會叫人撤下,省得她看著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