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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鸞(雙重生) 第129節(jié)

    眼角緋紅猶存,一雙杏眸水汽氤氳,暗藏的繾綣旖旎顯而易見。

    裴晏喉結(jié)輕輕一滾,只覺喉間干澀。

    有前車之鑒在先,沈鸞再不敢耽擱,一溜煙自裴晏膝上跑開,挑了一個(gè)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位置坐著。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抵著車壁,一言不發(fā)。

    通紅的耳尖落入裴晏一雙眸子。

    他輕聲一笑,落在沈鸞耳中,和促狹無異。

    車夫不知馬車上發(fā)生何事,興至那杏花糖攤販前,拉緊韁繩,手指輕叩車壁,提醒沈鸞到了。

    那糖紙還攥在自己手心,雙頰紅暈未消,沈鸞如今再也不想瞧見這杏花糖了。

    “卿卿想去嗎,不想的話……”

    那笑聲低啞,總叫沈鸞憶起剛才之事。

    沈鸞毫不猶豫掀開車簾:“我去?!?/br>
    那老人家就在馬車邊上,沈鸞轉(zhuǎn)身,視線輕飄飄在裴晏唇上掠過。

    適才她怕溢出聲,裴晏又對(duì)她的掙扎不管不顧。

    情急之下,沈鸞咬了他一口。

    裴晏唇角破了一個(gè)小口子,若不細(xì)看,定然瞧不出一樣。

    可惜沈鸞做賊心虛,她側(cè)目,狠狠剜裴晏一眼,警告:“你不許跟上來。”

    候在車旁的車夫唬了一跳,他還未曾見過有人這般膽大包天,敢呵斥裴晏。

    須臾,又聽沈鸞低低補(bǔ)上一句,“你在車上等我便好?!?/br>
    車內(nèi)遙遙傳出一記笑,隱約辨出裴晏的聲音:“好。”

    ……

    下著雨,青石板路濕漉難行。

    茯苓懷里抱著藥包,漫無目的垂首走著。

    良久,方發(fā)現(xiàn)自己又兜回原地。

    她唇角一勾,暗罵自己一聲糊涂。

    抬首,百草閣就在不遠(yuǎn)方。

    再往前……

    茯苓瞳孔一緊。

    手中的油紙傘自手心滾落,她快步朝對(duì)街飛奔而去。

    那是……沈鸞。

    第七十四章

    雨聲點(diǎn)點(diǎn)。

    豆大的雨珠落在肩上, 落在眼角,泅濕了衣襟,茯苓渾然未覺。

    顧不得禮數(shù)矜持, 懷里抱著的藥包早就濕成一團(tuán),茯苓提裙快步, 穿破雨幕。

    沈鸞就在前方, 只要再……

    一聲“郡主”哽在喉嚨,倏地, 候在一側(cè)的馬車軟簾掀開, 裴晏俯身下車。

    鴉青色織錦緞長(zhǎng)袍躍入茯苓眼中。

    只漫不經(jīng)心投來一眼,茯苓當(dāng)即定在原地,抱著藥包怔怔站在原地。

    那是獨(dú)屬于上位者的震懾和威嚴(yán)。

    明明只是一個(gè)眼神, 卻足以叫人望而生畏,后背發(fā)涼。

    茫茫雨幕中,裴晏自下人手中接過油紙傘, 頎長(zhǎng)身影立在沈鸞身側(cè)。

    墨綠油紙傘繁復(fù)淡雅,雨珠順著傘面往下滾落, 漸起一地的晶瑩。

    茯苓站在雨中, 看著沈鸞和裴晏相談甚歡,沈鸞眉眼彎彎, 一雙眸子澄澈透亮。

    油紙傘下,沈鸞習(xí)以為常從裴晏懷里掏出荷包,剩的銀兩都給了做杏花糖的老人家。

    老伯連連搖頭:“多了多了,只拈那最小的一塊就夠夠了。”

    他笑得溫和, 又道, “夫人和公子感情真好。”

    一番話,又叫沈鸞想起剛剛在馬車上的一幕。

    唇角的花香尚在, 那杏花糖似化開的胭脂水粉,暈染在沈鸞雙頰,如雪肌膚瞬間染成淡粉。

    她不甘:“怎么看出來的?”

    老伯笑呵呵:“若是感情不好,夫人掏錢的動(dòng)作就不會(huì)那般自然了?!?/br>
    雨聲淅瀝,沈鸞眼中茫然怔忪。

    許是真真應(yīng)了那話,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在她看來微不足道的小動(dòng)作,落在他人眼中卻不是。

    回了別院,沈鸞仍沉浸在自己思緒中,雙眼發(fā)直。

    倚在楹窗炕上。

    少頃,沈鸞埋首于案幾上,輕輕敲了下自己的腦殼,她低聲埋怨:“怎么那么笨?!?/br>
    還是想不起來。

    她仍想不出來過往和裴晏的一點(diǎn)一滴。

    萬籟俱寂,園中靜悄無人低語(yǔ),只有窗外的雨聲潺潺。

    頭頂倏地落下低低一聲笑。

    沈鸞驚覺抬首,猝不及防,對(duì)上裴晏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歸家后裴晏重?fù)Q一身月白織金錦長(zhǎng)袍,眉目疏朗,如山間明月。

    “在想什么?”裴晏輕聲問。

    沈鸞搖搖頭,一手抵著腦袋,目光落寞無助:“在想以前?!?/br>
    勾著的唇角一點(diǎn)點(diǎn)抿平,裴晏不動(dòng)聲色斂去眼中笑意:“想起什么了嗎?”

    他手掌落在沈鸞頸間,明明沒有多少力,卻無端令人生畏。

    若是沈鸞此時(shí)抬頭,定能望見一雙晦暗不明的眸子,幽深平靜,如山谷深淵。

    纖細(xì)白皙的脖頸落在手心下方,似不堪一折。

    裴晏輕輕用了力。

    沈鸞陡然一震,她還不曾發(fā)覺什么,只當(dāng)是裴晏無意之舉,轉(zhuǎn)而瞪了人一眼,憤憤皺眉:“沒有?!?/br>
    若是真能想起什么,她也不會(huì)如此時(shí)這般苦惱了。燭光搖曳,綽約光影映在裴晏眼中。

    眸中厲色漸去,笑意似漣漪在裴晏唇角蔓延,他溫聲:“那就別想了?!?/br>
    雨打芭蕉,裴晏袖中一物忽然掉落在地。

    雖是春日,然沈鸞身子虛弱,暖閣地上仍鋪著厚厚的狼皮褥子。

    東西落在地上,似躺入彩云之中,頃刻沒了聲。

    沈鸞狐疑往下望:“……是什么?”

    她先一步,自地上撿起。

    一尊小小的木雕美人頃刻落入掌中。

    裴晏垂眸,目光久久落在沈鸞臉上,一寸寸打量。沈鸞雙眼笑如彎月,那眼中驚奇喜悅溢滿,獨(dú)獨(dú)沒有嫌棄厭惡。

    那是……他先前沒能送出去,叫沈鸞丟回來的禮物。

    握在手心的美人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儼然是另一個(gè)自己。

    沈鸞雙手捧著美人,放在自己頰邊,笑靨如花:“這是雕了一個(gè)我嗎?”

    裴晏淡聲:“嗯?!?/br>
    沈鸞愛不釋手,又禁不住好奇:“這個(gè)……難學(xué)嗎?”

    ……

    衙門外。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緩慢消失在衙役視線中。

    車內(nèi),阮蕓一雙眼睛哭得紅腫,她低低嗚咽著,淚水順著眼角一滴滴滾落。

    丈夫擁著她肩膀,輕聲安慰,又拿絲帕為阮蕓拭去眼淚。

    “蕓娘,沒有見著你jiejie的遺物,那是天大的喜事,你該高興才是。”

    這些時(shí)日,神女一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若不是那豪紳在獄中丟了性命,興許前去殺他的人只多不少。

    “別哭了,這里沒有,我們?cè)贀Q別處找便是。天下之大,總有一日能找著人的?!?/br>
    阮蕓漸漸止了哭聲。

    jiejie離家的時(shí)候,她年紀(jì)尚小,只知道父親收了人家的銀子,要將jiejie送去給高官做妾。

    jiejie不愿意,趁父親不在連夜逃出家。

    那時(shí)年幼的阮蕓不知發(fā)生何事,只知道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烏黑眼睛,怯生生道:“jiejie,你會(huì)想蕓兒?jiǎn)???/br>
    “當(dāng)然?!迸友劬πθ绻隆?/br>
    家里有關(guān)長(zhǎng)姊的東西都叫父親燒得精光,然這么些年過去,阮蕓一直忘不了長(zhǎng)姊離家時(shí)最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