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說：“就一個問題。”

    許川在心里反問，什么問題。

    心里卻又浮起一個令他恐懼的猜想，他緊張地眼睛都不敢眨。

    就這樣定定的，好像被翟清俊一句話施了個不能動的魔法。

    “當(dāng)年為什么沒有告訴我，你的秘密。”

    翟清俊看著眼前遲遲不敢抬頭的人，沒有任何猶豫地問了出來。

    啪嗒——

    筆掉在了地上。

    許川彎腰去撿，再抬起頭時，他避無可避地對上了翟清俊的目光。

    眼前的人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翟清俊穿著得體的深灰色大衣，頭發(fā)打理的一絲不茍，表情看上去很嚴(yán)肅。

    不止是表情，他整個人身上都透著莊嚴(yán)肅穆。

    和從前那個自己不需要開口，他一個人就能自言自語一整天的翟清俊，好像完全搭不上邊了似的。

    時間可以改變這么多嗎？

    他死死摳著右手背的皮rou，抿了下干澀的嘴唇。

    聲音沙啞地說：“記不清了?！?/br>
    許川的目光落在翟清俊臉上。

    他已經(jīng)不能像從前那樣，不用看他的臉也能清楚地記得他臉上的每一寸了。

    但他依然能一眼看出他這些年來的變化。

    成熟了，穩(wěn)重了，看上去事業(yè)有成，應(yīng)該過得很不錯。

    許川心里松了口氣，認(rèn)為自己當(dāng)年離開是正確的。

    “什么時候回來的?！钡郧蹇]再繼續(xù)逼問他，換了個話題。

    許川也輕松了些：“上個月?！?/br>
    “這么久了？怎么不聯(lián)系我?！钡郧蹇∈址旁谏砬?，手指虛虛地交叉著，看著姿態(tài)很隨意，問話的語氣也懶懶的，“我手機(jī)號又沒換?！?/br>
    “你不是在北京嗎？”許川說。

    “在北京怎么了，在北京就不能回來了嗎？”翟清俊說。

    許川不太適應(yīng)和現(xiàn)在的翟清俊聊天，他感覺自己每說一句話都被逼得難受。

    “就是怕你麻煩。”許川低垂著眼睫。

    “麻煩我算什么麻煩?！钡郧蹇《⒅?，“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過了八年就不是了？你有事都能找到單明這兒來，就是不能找我？找他不叫麻煩？”

    “……”

    他堵得許川幾乎沒法開口。

    好在這時辦公室的主人回來了，一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趕緊雙手合十：

    “祖宗，都是祖宗。終于見上了，你倆不餓嗎？快去吃個飯吧，我這兒等會兒其他醫(yī)生吃完飯回來了我不好交代?！?/br>
    他話音落，翟清俊就站了起來。

    許川剛一晃神，人直接被翟清俊抓著胳膊拽了起來。

    他腳下一絆，差點摔了。

    翟清俊發(fā)出了從下飛機(jī)以來的第一聲笑。

    他說：“許川，你還跟以前一樣，沒我就得摔?！?/br>
    第41章

    他突然的動作不止讓許川來不及反應(yīng), 就連站在門邊的單明都嚇了一跳。

    但比起許川八年不見翟清俊，對現(xiàn)在的他一無所知；單明還算有點心理準(zhǔn)備，畢竟翟清俊這些年來的變化, 他也算是一點點見證過來的。

    “慢著點兒，”他出于醫(yī)者仁心還是出聲提醒，“有話慢慢說, 你別著急?！?/br>
    翟清俊沒回他, 但手上勁稍微松了些。許川借機(jī)從他手里抽出胳膊, 把椅子挪了挪, 臉色不太好看地拿過了衣架上掛著的羽絨服。

    許川穿好衣服，拿起桌上裝滿藥盒的袋子, 見翟清俊一副在等他的姿態(tài)，心里糾結(jié)，但還是說：“我就不去……”

    “走，去吃飯?！钡郧蹇〈驍嗨?，沖他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示意他走前面。

    許川出門的時候和單明對視了一眼，單明滿眼都寫著“自求多福”。

    他蹙眉，有些惱。

    這樣不打招呼地就把他推到翟清俊面前，他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對。

    別說面對了, 翟清俊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連說一句完整的話的機(jī)會都沒有。

    “站這兒跟他眉來眼去能頂飽？”

    翟清俊踢了一下椅子腿, 木制椅腿和地板磚之間摩擦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咯吱”聲。

    聽著人心里不舒服。

    許川只好走出去。

    六樓本就人少，又是飯點, 更是沒幾個人經(jīng)過。

    這會樓道里就剩他們兩個。

    他不知道該去哪，又不想回頭問翟清俊。

    正糾結(jié)著, 手里突然一空，袋子被翟清俊提走了。

    “你生病了？”翟清俊走到了他身邊，提起藥袋子往里面看了看，最上面是一盒消炎藥。

    “給季叔拿的，他最近有點中耳炎?！痹S川照實說。

    “……”

    他眼睛不敢亂看，但翟清俊就站在他身側(cè)，余光不可避免地可以掃到。

    他聽到翟清俊松了口氣，應(yīng)了聲：“哦?！?/br>
    兩人之間是鮮有沉默的，從前那么多年都是。

    翟清俊面對許川的時候永遠(yuǎn)有話說。

    此刻的氛圍讓許川既不適又心焦，他竟頭一次生出了“是不是該找個話題”的想法。

    兩人的沉默一直延續(xù)到了樓梯間，空蕩的地方，每下一個臺階都會發(fā)出前后兩聲幾近相連的聲響。

    “去，去哪？”許川生澀地開口。

    這應(yīng)該是個正當(dāng)?shù)脑掝}吧。

    “我家。”翟清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