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喲，還有更過分的呢。前年，我兒滿月酒，那個(gè)賊婆娘明目張膽的順走幾桌人的飯菜，還說別人未必吃，留著浪費(fèi)。聽著是好話，可那幾桌親戚后來都是餓著肚子回去的。為這事兒，我家那口子沒少賠笑臉呢?！?/br>
    說話粗里粗氣，卻故作嬌聲嬌氣的是村里秀才家的焦娘子。

    與焦娘子并肩而立的是喬氏，人前悶葫蘆，不喜熱鬧。

    喬氏發(fā)愁道：“她讓我們?nèi)フ覄⒗牙崖闊覀儾蝗?，?huì)不會(huì)被她罵啊？”

    劉姥姥？

    沒等婧兒走出來嚇?biāo)齻円惶哺鴾悅€(gè)熱鬧，就聽到了她們說起劉姥姥，唬得她往草垛后面縮了縮。

    三個(gè)女人，一臺(tái)戲。

    她倒要聽一聽別人家的是非，瓜甜不甜？

    ……

    第十一章 多大的仇與怨

    “唯唯諾諾的，她又不是你祖宗！”劉氏惡狠狠的說道。

    若她不是個(gè)矮個(gè)子，叉腰挺胸的架勢蠻有個(gè)潑婦樣。

    焦娘子反諷道：“少裝，到了胡氏面前，也沒見你敢咬她兩口?！?/br>
    婆婆？

    婧兒聽下來才知曉這三個(gè)嘴碎的婆娘在背后說胡氏的壞話，這豈不是吃瓜，吃到自家了么？

    “我想我們還是去吧？”喬氏弱弱地建議，聲如蚊蠅。

    她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發(fā)絲凌亂，絳紫色對襟蓮衣套在她單薄的身子上，扣子都沒扣對。

    手里拎著個(gè)菜籃子，里邊似乎曾放過新鮮的小白菜，殘的幾片菜葉子孤零零地遺漏下來，沒人多看一眼。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劉氏的眼里，喬氏就是個(gè)表里不一的biaozi！

    “要去，你們?nèi)?，我不去。說我怕她，怕她個(gè)球！”

    “我也不去?！?/br>
    焦娘子是看不慣劉氏色厲內(nèi)荏的性子，只這件事兒，她還是認(rèn)同劉氏的做法。

    誰不是個(gè)人？

    是個(gè)人就有脾氣，有性格，憑啥胡氏騎在她們的頭頂上，她們還不能反抗？

    再說劉姥姥人老了，投靠到女婿狗子這兒安度晚年，也沒得罪過她們，她們又怎能助紂為虐？

    “哎，我跟你說了這么多，你還要去？”劉氏擰著喬氏的胳膊，人橫在她的去路前。

    她姓劉，劉姥姥也姓劉，指不定上輩子是一個(gè)家族的呢。

    叫她不幫親，還幫那個(gè)不講理的胡氏？

    “不管我婆婆讓你們?nèi)褪裁疵?，你們照做不就好了？”婧兒跳出來解圍，從?qiáng)人所難的劉氏手里救下屁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的喬氏。

    沒成想，喬氏見了她，跟老鼠看到了貓似的，躲到焦娘子身后瑟瑟發(fā)抖。

    怎么？

    她有哪兒不對勁嗎？

    “是你啊，在這兒做什么？你家的稻草早幾日就已經(jīng)捆綁碼放整齊，瞧，堆得跟小山似的?！?/br>
    焦娘子仗著自己生得牛高馬大，體格健碩，兩步并作一步，將手拿翻曬稻草叉子的婧兒堵住退路。

    退無可退的婧兒，背靠著草垛，疑道：“焦娘子，你家相公可是位秀才，你不能……？”

    “就是因?yàn)槲蚁喙?，我才更咽不下這口氣！你……給我去死！”

    焦娘子紅了眼，沒能收拾胡氏，那收拾胡氏的兒媳也算出氣！

    誰叫她沒眼力見，偏要在這個(gè)時(shí)候跑出來現(xiàn)眼？

    “焦娘子！”婧兒喝道。

    “你好歹是位秀才娘子，顧著點(diǎn)身份臉面。”

    “啊……？”

    “噗呃，好疼?。　?/br>
    焦娘子退開一步做斗牛狀，一腦袋撞在婧兒的肚子上，直見婧兒抱肚倒地，方才罷手。

    從早上到現(xiàn)在，肚內(nèi)空空如也的婧兒，怎受得了焦娘子鐵頭一擊？

    本想趁亂作妖的劉氏見了這等情形，嘴里不斷地喊：“不關(guān)我的事，不關(guān)我事，我什么都沒看見……？”

    劉氏跑得是快，落下家里的鐮刀都沒發(fā)覺。

    “焦…焦娘子，你是個(gè)好人，好人有好報(bào)，放過我罷？”

    只有怕事的喬氏沒逃，哭著抱住焦娘子的大腿，一再懇求。

    素來，她們都是善良老實(shí)的人，與人親厚，不曾存心占過誰家的一針一線。

    怎知，自胡氏的魔掌一再伸向她們家之后，她們熱誠的心也就漸漸涼了凍成冰。

    “你不也恨涂家？要不是她家，你會(huì)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是涂家小子趁夜里禍害了你，胡氏那個(gè)昧了良心的毒婦還反咒罵你是賤貨，這些你都忘了？”

    “我……？”

    喬氏睡里夢里都忘不了胡氏上門大罵自己不要臉的那一幕，而那個(gè)對自己萬般許諾的男人，就跟個(gè)無事人一樣洋洋得意。

    要不是涂家人，她現(xiàn)在都還是村里人盡皆知的守貞潔的寡婦。

    “我不是我婆婆，婆婆她做的事，跟我無關(guān)！”婧兒忍痛說道。

    她到涂家的日子又不長，哪兒知道胡氏造過的孽？

    況且，村里村外的人見了她，都繞著走也不言語。

    “沒人說你是她，可你是涂家兒媳婦，那就是她家的人！”

    焦娘子想來個(g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給婧兒一個(gè)痛快。

    算是她想什么，老天爺就賜給她什么，她扔下手里篩子，抓住劉氏遺落在地的鐮刀架在無力反抗的婧兒脖子下方。

    如此纖細(xì)雪白的脖子，接連著一條命。

    只要她心一橫，手起刀落，萬事皆休。

    “是，我不否認(rèn)自己是涂家媳婦這個(gè)事實(shí)，但你要想清楚，喬嫂子也是，我不是她！”

    刀架在脖子，任誰都怕了。

    婧兒也怕得很，還沒到怕死的時(shí)候，就怕焦娘子拿鐮刀的手不穩(wěn)，擦破她的皮，白受罪還不死！

    天老爺保佑，劉姥姥能來救自己一命就好了！

    眼看著婧兒臉色蒼白，捂著肚子冒了一頭的冷汗，呼吸都弱了幾分，隨時(shí)都是出人命的節(jié)奏。

    焦娘子方覺著自己的手在抖，心內(nèi)懼怕之意只增不減。

    不管怎說，這都是一條人命！

    加之，喬氏再旁哭哭啼啼，吵得人好不心煩氣躁！

    很多錯(cuò)事，大概率都是一念之差。

    “她們就在前面，我領(lǐng)您去……您去了就知道?！眲⑹线B喘帶跑，說著話領(lǐng)人往事發(fā)之地趕來。

    聽見說話聲，焦娘子眼神一狠，看得人心里直發(fā)怵。

    “再出聲，我連你一塊兒收拾！”

    沾血的鐮刀，及倒靠著草垛血流不止的婧兒，鮮血淋漓，奄奄一息。

    胡氏跟焦娘子之間，到底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讓一位知書達(dá)禮善解人意的秀才娘子換了心腸？

    視線模糊之際，婧兒只見沾血的鐮刀被殺紅了眼的焦娘子，轉(zhuǎn)到了捂著嘴不敢出聲的喬氏心口位置。

    “不，不要……！”

    不要一錯(cuò)再錯(cuò)！

    夢里，她看見劉姥姥朝自己撲來，一疊聲地喊她婧兒。

    還有好多人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誰這么心狠手辣，人命案都敢犯？”

    “涂家的人，該死！”

    “生得挺嬌俏的，才嫁人就死了，怪可惜的?！?/br>
    說什么的都有，也多是風(fēng)涼話。

    只是叫婧兒心里不舒服的是，這夢里怎沒有自己男人的身影？

    涂雷……人呢？

    此時(shí)，婧兒已全然忘了晨間自己被涂雷趕出家門的事，一心念著男人，怎么也該來看看自己。

    在她被村里人拿擔(dān)架抬起的剎那，恍惚間，她的視線最后定格在某個(gè)草垛的下方。

    那兒，有個(gè)洞。

    ……

    第十二章 無處可逃

    “雷兒，你在這兒守著你媳婦，不要讓些阿貓阿狗靠近她。她一醒，就來告訴我?！?/br>
    “知道了，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