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涂之桃不喜打扮，在她梳妝臺(tái)上雖擺放著一摞一摞的首飾盒和顏色各異的胭脂水粉，但她都沒動(dòng)過。

    涂之桃手不離書卷，盤坐在書桌前品茶。

    “娘，你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來，是又有新鮮事兒？”

    “我肚子里爬出來的蛔蟲，真懂你娘我的心思！”

    “上回還說我是您肚子里的腸子，這回變成蛔蟲，這次成什么？”

    “成……哈哈，你又打趣我，豈不知也笑話你自己！”鄭氏掩嘴而笑，一手將書信放到桌上。

    涂之桃也跟著笑了，對于笑點(diǎn)低的母親渾然不介意，順手拿過書信一目十行。

    又是這種狗屁不通的話！

    什么叫本著親戚間的情分，才叫他們回村看看孩子？

    等等，孩子取名叫鳳仙？

    這名字太土氣！

    “爹怎么說？”涂之桃看著信上潦草似狗爬的字跡，不是堂弟涂電的寫的，又能出自誰手？

    虧得他厚臉皮說自己定會(huì)考上狀元，也讓涂家因他而雞犬升天！

    涂之桃不信他這瘋話，幾次針鋒相對，都懟得他面紅耳赤，下不了臺(tái)。

    “你爹那個(gè)人喲，心大又傻，憑我說干了口舌，他才同意讓我們放開手試一回！”

    “爹是心地善良，孝順又實(shí)在，不然，當(dāng)初娘親為何會(huì)看上爹一個(gè)窮小子呢？我想，爹不僅人品佳，長相必定不凡！”

    “你這孩子，我說你什么好，快住口吧！”

    鄭氏臉色緋紅，回憶當(dāng)年，一見鐘情的可不就是心上人的顏值。

    話又說回來，人之容貌有千百種，在不同的人眼里，又俱是不一樣的看法。

    比如說，同是親兄弟，鄭氏就覺著涂草長得奇丑無比，沒點(diǎn)男子氣概！

    “好，我們言歸正傳?！蓖恐也恢圹E的瞥了窗外一眼，在那里，有兩道佝僂身影。

    為了能讓房內(nèi)的聲音傳遠(yuǎn)一些，涂之桃特意命丫鬟將書桌搬到窗戶口，迎著窗外的竹影，談事兒正合適。

    此處意境甚好，但要想讀書寫字，挪回原處才不會(huì)有光線晃眼。

    涂音時(shí)而壓低聲音，時(shí)而拔高音量，說：“娘，我們不是去坑害叔叔，是想以人心換人心！”

    ……

    第六十三章 不孝子

    鄭氏因女兒突高的嗓門，嚇得一激靈，正襟危坐。

    這都大姑娘了，還這么淘氣！

    不過，她這心里怎么有種遭人窺視竊聽的錯(cuò)覺，按理來說，在自己家里不該有這感覺呀！

    女兒似笑非笑的表情，怪神秘莫測的呢！

    “不是我說句沒能耐的話，你爺爺奶奶那兒，我是一點(diǎn)轍都沒有！”

    “娘，這件事說小不小的，少了爺爺奶奶的配合，效果那是大打折扣的。嬸嬸多聰明吶，能信我們幾人嘴里的話？”

    “可……你爺爺常說家和萬事興，我這么做，他會(huì)不會(huì)罵我有心離間哥倆的兄弟手足情？”

    鄭氏果斷認(rèn)慫，也不怕女兒笑話。

    公公的脾性溫和，有理說理，很少與人臉紅爭吵。

    婆婆脾氣大了些，但也不是無的放矢，無理取鬧之人。

    自她嫁給涂虎耳的那一天起，二老待她如半個(gè)閨女，有時(shí)甚至比對親兒子還好。

    這叫她如何不真心對待孝敬兩位老人家？

    就是因?yàn)橛幸粚右蚬?，鄭氏心里就是再看不慣弟妹，也都盡可能的裝作視若無睹。

    涂之桃知曉母親心內(nèi)的矛盾，莞爾一笑道：“作為小輩，我也不敢起這么歹毒的念頭。還不是見叔叔嬸嬸最近行事過于氣人，索要無度，爹就是挖金子的也經(jīng)不起他們這個(gè)開銷！”

    “唉！光是今年，都沒到年尾，你爹已經(jīng)掏了一千兩銀子！一千兩吶，我們家也窮了的話，可咋活？”

    鄭氏是嫁了人的女兒，娘家就是富貴榮華，也和她沒多大關(guān)系。

    外人都眼紅她兒子方宏娶的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女兒做媳婦，但有幾人知道其中內(nèi)情，兒媳婦的嫁妝少得可憐！

    何況，她也不是個(gè)惦記兒媳婦嫁妝的惡婆婆，涂家也不能靠著兒媳婦養(yǎng)活呀！

    “倒也不是計(jì)較銀錢，主要是爹也老了，再辛苦幾年也該跟爺爺奶奶一樣保重身子，我們家該節(jié)省開支，存點(diǎn)錢?！?/br>
    “我慮到這了，但你爹……？”

    鄭氏除了唉聲嘆氣，在女兒發(fā)發(fā)牢sao，又能如何？

    涂奶奶跟老伴一回到他們居住的院子里，打發(fā)專門伺候他們的丫鬟小廝下去之后，說：“老爺子，我可不想以后跟著你淪落街頭，乞討為生，凍死也無人掩埋！”

    “又說什么不通的話？”涂爺爺故作不解，背對著老伴抽旱煙，有一下沒一下，吐出來的煙霧都是他無聲的話語。

    “我是他們的娘，我不管他們，誰管？如果老二真存著拿老大當(dāng)他錢袋子的心思，那我再不站出來替老大說句公道話，還配住這兒白吃白喝么？”

    “啥叫白吃白喝？大兒子對你我的孝順，我們不也……？”

    “是，我們成了老廢物，享受著老大的孝敬，卻幫著老二掏空老大的家底，成了什么父母？”

    涂爺爺不吭聲了。

    他沒否認(rèn)老伴的這話兒有理，但也不愿承認(rèn)自己的兒子會(huì)這么壞！

    過了半響，他才支支吾吾的說：“不管你想跟老大他們做啥局，我都不反對就是了！”

    “哦，你就這樣??？沒你的支持幫忙，老二媳婦能信我們的話？”

    “那你說，要我怎么做，我聽你的還不行！”

    涂爺爺繼續(xù)妥協(xié)，卻仍然不肯轉(zhuǎn)過身來直面老伴。

    涂奶奶本就嗓門大，一開口就像在吼，多數(shù)人都受不了她這個(gè)樣，在背地里罵她是河?xùn)|獅子吼！

    就因?yàn)檫@個(gè)，胡氏曾十分委屈的控訴涂奶奶有事沒事兇她，嚇得她幾夜連著做噩夢。

    一晃眼，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jié)到了。

    涂爺爺和涂奶奶起了大早，領(lǐng)著大兒子兒媳及大孫女回村過節(jié)，但這一回，他們沒有高調(diào)的坐著自家舒適的馬車，而是花兩個(gè)錢雇了輛獨(dú)輪車。

    隔著木板門，劉姥姥一眼就認(rèn)出身穿金釵布裙的鄭氏，不由得咂舌，這家人落魄了么？

    沒道理??！

    “嬸嬸，您越來越漂亮年輕了！叔叔好，二堂弟三堂弟福了哈！”

    一見面，涂之桃一反常態(tài)，嘴甜如蜜，夸得胡氏等人鼻孔朝天，笑得合不攏嘴。

    隨即，胡氏最快醒過來，指著涂之桃身上穿的粗布麻衣，問：“你這孩子就是再?zèng)]人要，也不能穿得跟個(gè)奔喪似的，多晦氣！”

    這話一出，最先黑臉的人是涂爺爺，紅口白牙的咒誰呢？

    涂奶奶火力全開，說：“你一封封信緊著催，可不就催著我們回來奔喪！沒死人么？哦喲，我還以為鬼在跟我這個(gè)老不死說話呢！”

    一下子，胡氏等人都沒了好臉色，恨不能將涂奶奶生吃活剝！

    涂之桃及時(shí)打斷嬸嬸口吐芬芳的想頭，幾分羞愧道：“怪我們前陣子談生意的時(shí)候沒留個(gè)心眼，竟遭老熟客坑騙了幾萬兩銀子，連累爺爺奶奶跟著我們吃苦受罪！”

    接著又說：“嬸嬸，你莫怪奶奶口無遮攔，奶奶心里也是憋著一肚子火，不知沖誰發(fā)作才好呢！”

    胡氏一時(shí)心亂如麻，這是她從未預(yù)料到的事。

    涂雷怒道：“那這個(gè)老太婆也不能……？”

    “住口！”涂草喝斥道。

    看小兒子還知道開口說話，涂爺爺?shù)男睦飫e提有多高興了。

    但很快，涂爺爺便站不起來了。

    涂草臭著臉，埋怨道：“那你們還回來干什么？要是招惹討債的到村里來，丟的又不是你們一家的面子，還害了我們！”

    “草兒，你咋這么說話？”涂爺爺不敢置信，沒等他走近兩步去看清小兒子的嘴臉，小兒子竟直接躲到一邊去。

    涂奶奶也很受傷，指著小兒子的胸口，說：“我們是生你養(yǎng)你的父母，也沒虐待虧過你，你怎么能這樣跟我們說話？不孝子！”

    “爹娘，你們別氣傷身！弟弟可能是暫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等他想明白了，就會(huì)……？”

    涂虎耳話還沒說完，就被媳婦截住話，說：“……會(huì)養(yǎng)爹娘一段時(shí)日，等我們東山再起，大家又能一起衣食無憂！”

    鄭氏照著跟女兒商量好的計(jì)劃，示意拉獨(dú)輪車的小伙子將公公婆婆拉進(jìn)院子里，一家子總堵在院門口談事兒，也不像話。

    而涂之桃一直在旁邊觀察著嬸嬸，耐心的等嬸嬸反攻。

    出奇的是胡氏竟沒攔著，自己往旁邊一退，居然就這么平靜無波的讓道。

    婧兒姍姍來遲，懷里抱著孩子，迎面就碰上拉車的小伙子。

    “??！”

    ……

    第六十四章 一家子奇葩

    “莽莽撞撞又毛手毛腳的，在客人面前失了禮，叫我以后怎么放心讓你一人奶鳳仙花？”

    “媽，我知錯(cuò)了，會(huì)改的！”

    “杵這兒現(xiàn)眼，還不快去燒水沏茶，要你有何用！”

    胡氏訓(xùn)婧兒的場景，像在訓(xùn)一條“犯了錯(cuò)”的狗狗。

    唯有涂之桃聽出嬸嬸的弦外之音，如此明目張膽的指桑罵槐，當(dāng)真是拿他們當(dāng)軟柿子捏！

    “誰走路能沒個(gè)不長眼，疏漏摔跤的時(shí)候，這都能挨罵的話，可叫全天下的人怎么活？嬸嬸，不是侄女故意頂撞您，是您方才說的話里有一句特別不對！不如，請嬸嬸替我解惑，回自己家怎么就算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