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眼里寫滿了懷疑：“mama，我是大孩子，可以吃?！?/br>
    “大孩子小孩子都不可以！”翠翠淋上醋，冷酷無情道。

    小團(tuán)子泫然欲泣，扭頭看章渝州，大眼睛忽閃忽閃，撒嬌道：“爸爸~~~”

    章渝州聳肩，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推著?小團(tuán)子的肩膀把她?往小桌子上領(lǐng)：“等你再長大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初七放下木碗，掰著?手指數(shù)，隨后攤開小爪子，問：“長到這?么大嗎？”

    崔姨姨就不管亞亞哥哥想?吃什么，那自己長到亞亞哥哥的年紀(jì)是不是就可以了呢？小家伙主意正?著?呢。

    章渝州失笑：“對，所以初七要乖乖吃飯，早點?長高高?！?/br>
    “嗯嗯，爸爸，我一定快快長高~~~”得了準(zhǔn)話，虞初七小朋友登時變成小甜豆，糯唧唧的應(yīng)道。

    一家三口?吃完飯，章渝州便打?算帶翠翠和初七去看電影。

    “電影？”

    章渝州一邊洗碗一邊道：“嗯，大雪封山，廠里總是需要些娛樂的，從上個禮拜開始每個周日活動室放電影，今天放的應(yīng)該是《柳毅傳書》?！?/br>
    翠翠哪聽過什么柳毅傳書啊，章渝州猜出她?不明白，便解釋道：“說的是秀才柳毅和洞庭龍女三娘的愛情故事?。”

    翠翠撇嘴：“那有什么好?看的。”

    “……”章渝州：“所以，要不要去？”

    翠翠又立馬答道：“去！”

    “不是說沒?什么好?看的嗎？”章渝州笑她?，翠翠則道：“最近太忙了，確實該出門走動走動，只?是電影院……不適合初七吧？時間太長了，萬一她?在里面鬧起來怎么辦？”

    章渝州沉思片刻，道：“那就讓她?和樓上亞亞玩去，就咱們?倆去看電影。”

    翠翠自然說好?，轉(zhuǎn)身就把小胖妞送到三樓，樓上一家子正?在吃早飯，見到初七，連忙給她?也裝了一份，本來還有些不開心的小胖妞一看到瘦rou粥愉悅得周身開始冒泡泡了。

    “mama你去吧，我在崔姨姨家乖乖噠！”

    翠翠：“……小沒?良心?！?/br>
    活動室人很多，有排隊等著?看電影的，也有打?乒乓球的，還有不少?人聚集在這?兒下象棋呢。

    這?年頭娛樂活動少?得可憐，先前氣?溫沒?轉(zhuǎn)冷時籃球場上隨時能看到人，這?會?兒積雪已經(jīng)鏟不過來了，是以大家由室外活動轉(zhuǎn)為了室內(nèi)。

    廠里放映電影不需要買票，沒?有票的限制自然也就管不了多少?人進(jìn)場。

    章渝州牽著?翠翠，兩人擠了半天終于擠到放映大廳門口?，拉開簾子一瞅，唉呀媽呀，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座位上坐滿了，過道里還站著?擠著?，兩人都目瞪口?呆。

    “這?邊?！闭掠逯輭旱吐曇?。

    翠翠跟著?他走。

    整個放映大廳呈圓弧形，上高下低有兩層，約莫能坐小兩千人，此時幕布轉(zhuǎn)黑，電影正?好?結(jié)束，放映員又重新放了一遍，翠翠就發(fā)?現(xiàn)起身往外走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選擇繼續(xù)坐里頭看第二遍。

    她?不理解，但大為震驚！

    兩人幾乎是站著?看完這?場電影的，出去后翠翠立馬表示下回再也不來了，站得她?腿都麻了。

    章渝州半蹲下，替她?揉了揉小腿，“那下次咱們?就不來了?！?/br>
    他也沒?想?到看電影的人會?這?么多。

    翠翠點?頭，小鼻子皺了皺，很不爽道：“不僅人多，里面烏煙瘴氣?的，不知道誰在煙味，熏得我眼睛疼，難道其他人都不覺得難受嗎？”

    這?時候顯然沒?什么二手煙危害的說法。

    相反，抽得起香煙的大抵家里條件不差，一些男人甚至?xí)?為自己抽得起煙沾沾自喜。

    翠翠很不喜歡。

    “反正?你以后不許抽，味道太沖太難聞了?！?/br>
    “……不抽，你看我啥時候抽過，我壓根沒?抽過煙?！闭掠逯菖男卣f道，表情特別正?經(jīng)。

    誰知翠翠哼了哼，似笑非笑：“是嗎？那你抽屜里的煙哪來的？”

    “……”

    章渝州面不改色：“那是宋止戈的，那小子是個老煙木倉，怕陳佳怡搜他衣服口?袋才塞我這?兒。媳婦兒你看啊，咱們?認(rèn)識這?么久，你什么時候見我抽過一根？”

    忙不迭跟香煙切割了。

    翠翠想?了想?，的確沒?見過他抽煙，加之章渝州在她?這?兒信譽(yù)度還挺高的，立馬信了：“也對，你嘴里沒?那股子難聞的味兒?！?/br>
    章渝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咂咂嘴。

    又借機(jī)看旁邊的樹，輕輕捂嘴哈了口?氣?聞了聞，還好?還好?，的確沒?味兒?？磥硪院蠊ぷ鞑豁槪臒?躁也不能來一根了，有家室男人甜蜜的煩惱啊。

    他自認(rèn)為做得小心，面上也裝得一派淡定，可翠翠觀察力多敏銳啊，一下就發(fā)?現(xiàn)了。

    她?偷笑，沒?戳破他，順手挽住章渝州胳膊，把他架得高高的：“我就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樣，愛干凈的男人最讓人心動?！?/br>
    章渝州被捧得飄飄然，魂兒都變輕了。

    “真的嗎？”

    翠翠眨眨眼，斬釘截鐵：“真的?！?/br>
    *****

    龍灣三隊。

    “哎喲蔡玉蓮你咋回來了，你這?仨大孫子長得挺精神哎?！?/br>
    “魏家大小子，你們?這?是專程送你娘回來？你和你媳婦兒挺孝順的，玉蓮，你和老魏有?？??！?/br>
    后半句看著?蔡婆子。

    魏華明和許雯麗臉上笑容有些僵硬，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便道：“娘，我和雯麗先帶著?孩子們?回家放行李?！?/br>
    “成，我跟鄉(xiāng)親們?聊幾句就回來?！辈唐抛訕泛呛堑馗蠡飪捍钤?。

    等魏華明一家六口?走了，就有人問：“你家咋有空送你回來啊，還拖家?guī)Э?的。黃家小子不是跟你家大小子在一個軍區(qū)嗎，咋他就沒?啥假期??？”

    眾人一聽，對哦，咋覺得里面有事?呢。

    蔡婆子立刻解釋：“不是放假，是我家華明轉(zhuǎn)業(yè)了?！?/br>
    “轉(zhuǎn)業(yè)？那就是不當(dāng)軍官了，要回村里跟咱們?一塊種地了？”

    “……你家老大犯啥事?了？”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惡意了，一個大隊那么久，有些人放個屁大家都能聞出味兒，蔡婆子還能不明白這?些人的意思？

    不就是踩她?兒子一腳唄。

    蔡婆子臉一垮，登時罵道：“烏鴉嘴，啥犯事??。糠甘?就坐牢了，還能讓你轉(zhuǎn)業(yè)？”

    鄉(xiāng)里人哪里分得清轉(zhuǎn)業(yè)退伍勸退的區(qū)別，蔡婆子前陣子沒?少?炫耀兒子出息光宗耀祖，自然有看不慣她?的等著?落井下石：“不是就不是，也不用這?么生?氣?嘛，你反應(yīng)這?么大，不會?真在部隊里犯錯了吧?！?/br>
    蔡婆子差點?跳起來呼一巴掌，好?險被人拽住了。

    “你嘴那么臭，老娘都不稀罕搭理你?！辈唐抛诱砹讼麓笠骂I(lǐng)子，拍拍手，不屑道：“我家華明轉(zhuǎn)業(yè)全?是為了我和他爹，你們?也曉得的我家學(xué)明現(xiàn)在還不頂事?，他就想?著?轉(zhuǎn)業(yè)回家照顧我和他爹?！?/br>
    這?話顯然沒?幾個人信，大伙兒想?法特別樸實無華，子女出門在外想?照顧爹娘多匯錢唄。哪至于干部都不當(dāng)了回鄉(xiāng)種地。

    蔡婆子將眾人表情盡收眼底，冷哼了一聲。

    得意道：“不回來種地，就算轉(zhuǎn)業(yè)了也是到城里供銷社上班，不過還是比不得在部隊咯，只?能當(dāng)個小小的副主任?！?/br>
    “好?在呀，工資和在部隊時相差不大，離家也近，反正?我和他爹肯定是高興的呀。”

    熟悉的炫耀嘴臉，眾人面面相覷，心情各有復(fù)雜。去供銷社當(dāng)干部，確實不比當(dāng)兵差啊。

    如今到處都流傳著?“聽診器、方向盤、金不換的營業(yè)員；糧管所、廣播站、電影放映、郵遞員；食品所、棉花站、三尺講臺、軍工干?！?/br>
    到供銷社當(dāng)營業(yè)員已經(jīng)很體面，很值得大伙兒羨慕了，更別提魏華明還是去當(dāng)干部。

    “……那確實挺好?的……”

    “你家華明到供銷社上班后，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去買東西是不是方便些啊？”

    聽說供銷社福利好?，內(nèi)部員工可以買到不少?瑕疵品，說是瑕疵品，其實也就是很小的問題。想?到這?兒，大伙都開始激動了。

    “對呀，蔡玉蓮，咱倆都是老姐妹了，你可不能讓你兒子小氣?啊?！?/br>
    “玉蓮嬸，能讓華明哥幫我弄點?布嗎，下個月我要相看，想?做條新裙子?！?/br>
    “我想?要蛤蜊油……”

    “對了，你既然回來了，那你幫我們?聯(lián)系下翠翠，問問她?啥時候下山換東西，上回說要來，我米都準(zhǔn)備好?了，她?又沒?來了，嗐，你說這?事?弄的！”

    蔡婆子沒?太明白，“換啥東西？”

    “有啥換啥唄，虞翠翠給票或者錢，跟咱們?換糧食嘛。”

    蔡婆子懂了。

    她?好?歹在部隊待了一陣，供應(yīng)糧不夠吃這?點?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便道：“你也不瞅瞅天氣?，都下雪了下山一趟多累啊，不過你們?也別著?急，我回來前給翠翠寄了信問她?過年要不要下山來，沒?準(zhǔn)她?臘月會?回來一趟。”

    年底廠子肯定會?放假，不趕時間再想?想?轍，還是能下山的，就是上山困難。

    “過年……太久了。”

    “入冬了嘛，沒?辦法?！辈唐抛訑偸?，道：“我這?坐了好?幾天車，骨頭都酸軟了，就先回去歇會?兒啊，回頭再跟你們?嘮嘮。”

    她?確實累得慌。

    要換年輕時有機(jī)會?坐火車不知多興奮，如今老了，精力不如從前了，再加上隨時能看著?幾個孩子，說實話，子孫繞膝開心的同時也伴隨著?心累身體累，夜深人靜時瞎琢磨，總覺得這?日子過得還不如從前輕松呢。

    不過哪家當(dāng)爺爺奶奶的不照顧孫子呢，大家都這?么過來的，蔡婆子也就是偶爾感慨罷了。

    “娘，炕已經(jīng)燒上了，你先去躺會?兒，晚飯我來弄?！?/br>
    蔡婆子一進(jìn)屋，魏華明就上前攙扶她?。

    蔡婆子四處看了看：“你爹呢，雯麗呢？”

    魏華明：“爹在幫你鋪炕，雯麗帶幾個小的休息了?！?/br>
    說著?，魏華明又道：“家里攏共三間屋，我和雯麗回來長住，翠翠以后回娘家就沒?地方睡了，娘你看要不要在旁邊再起兩間做待客用，左右一濤他們?幾兄弟長大后也用得上?！?/br>
    蔡婆子當(dāng)即皺眉：“你過幾日就要到供銷社報到，你是副主任，供銷社肯定要分房的吧，做什么花錢再蓋兩間，嫌錢咬你手啊？”

    “華明，你別看現(xiàn)在工資高，可也要想?想?你有四個娃要養(yǎng)，一濤幾個明后年就該上小學(xué)了，每年的學(xué)費(fèi)、書本費(fèi)、雜七雜八的不得花錢嗎？就算雯麗也能轉(zhuǎn)到鎮(zhèn)醫(yī)院里當(dāng)護(hù)士，你們?倆一個月領(lǐng)一百多，除了吃穿用度，是不是還得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