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區(qū)塊封鎖完成后，關(guān)閉并初始化守衛(wèi)總控制系統(tǒng)。確認執(zhí)行??！?/br>
    虹膜和聲紋識別通過，彈窗實?時顯示各個指令完成進度。

    這一系列流程都進入電梯轎廂內(nèi)的半分鐘內(nèi)走完。將安戈涅圍在正中的保鏢面無表情，只交換了幾道帶著疑惑的目光。

    她?心下了然，即便?從專業(yè)人士的角度看來，這個選擇也透出古怪：卡廖應(yīng)急處置的最優(yōu)先級竟然并非解救被困人員，更是完全沒有試圖引導(dǎo)可能還在逃跑的人疏散，反而?將他們困在了各自?的樓面。

    “被困的研究員們不要緊嗎？”安戈涅擔(dān)憂地問?，扮演起富有同情心的角色。

    卡廖嘴唇抽搐了一下，牽起勉強的笑?弧，壓低聲音：“這里保存了不少古代病原體。還不確定樓面損害情況，假如有樣本泄露，已經(jīng)進入通風(fēng)系統(tǒng)，帶到外面就會引發(fā)萬人規(guī)模的災(zāi)難?！?/br>
    安戈涅點點頭，沒有再?問??？谓忉尩梅浅Ｔ敿?，但她?覺得他沒說?實?話。至少，讓他眉心皺出深壑的肯定不是什么古代病原體。

    抵達一層，電梯門開啟，外面警報聲已經(jīng)停了。寂靜得反而?讓人不安。一行?人才踏出轎廂，就有人大喊：

    “不好！”

    “保護女王！”

    安戈涅的頭被大力往下壓，強健的身體充當(dāng)rou盾擋在她?面前，她?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聽到激光彈破空的輕響，而?后是火花炸裂的爆音。

    她?終于能抬頭張望的時候，就看到三堆廢鐵冒著黑煙倒在近前。雖然損毀嚴重，但看得出來，同樣是安置在底層巡邏的守衛(wèi)機器人。

    安保系統(tǒng)的崩壞已然蔓延到這里。幸好安戈涅的保鏢佩槍，一通瘋狂開火，成功迫使它們在安全距離外報廢。

    有一個保鏢肩膀在交火中受了點傷，向?安戈涅齜牙咧嘴地保證她?沒事?。

    安戈涅數(shù)了數(shù)，四個沖到前面去的保鏢都無大礙，而?后一怔。那么現(xiàn)在還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的、剛才用身體護住她?的人……

    她?嚯地抬頭。

    面孔陌生的高大男性?身穿白色研究服，看她?一眼，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安戈涅呼吸一滯，面色立刻變得蒼白。

    艾蘭因總是讓安戈涅出行?途中，時刻留意身邊人的人數(shù)和面孔。剛才下樓的時候，不論是她?的隨行?隊伍、還是陶朱雙蛇的陪客里，都沒有這張臉！

    她?張開嘴就要呼叫。

    對方抬手，她?來不及后縮，但他只是捋了一下頭發(fā)。然而?也就是在這個瞬間，她?感覺到了熟悉的信息素——

    帶有金屬冷意的薄荷。

    信息素立刻收斂得幾不可查，剛才那一下更像個隱秘的信號。

    安戈涅眼睫顫了顫，向?對方矜持地一頷首算是道謝，維持君主對陌生人應(yīng)有的威儀。

    她?隨后就勢環(huán)顧四周，除了他們剛剛上樓的a-1號，左右兩邊的電梯樓層顯示屏上都亮出“緊急停止”字樣。她?眼神一定，沒有多看，轉(zhuǎn)向?大門方向?。

    寬敞潔凈的大廳里散落著機器碎屑，有幾個人抱頭蹲下，瞧著有點眼熟，是進門時安戈涅見過的前臺接待人員。他們剛才也被機械守衛(wèi)控制，眼下茫然地站了起來，不確定是否可以立刻往外逃跑。

    從更遠處，有一大隊人正奔過來，大概是驚動的守衛(wèi)。

    沒有其他眼熟的身影。

    “陛下，您沒事?吧？沒事?就好……”卡廖也驚魂未定，回過神來先抬手cao作了兩下，甜美的電子合成聲立刻在每一層響起：

    “請注意，眼下本棟已進入緊急狀態(tài)，全區(qū)域?qū)?施封鎖。封鎖解除前，請移動到安全的地點，先確認自?身安全再?幫助他人，一起安心等?待警報解除。”

    不合時宜，但安戈涅差點笑?出來：被機器人拿槍口對著的人大概很難安心等?待。

    卡廖定定神，要為安戈涅帶路：“疏散路線往這邊?！?/br>
    “理事?長……電梯！”

    卡廖聞聲回頭，瞳孔驟縮。

    他們身后的a-1號電梯就在剛才這番sao動期間，悄然上行?而?后下降，飛快地朝底層進發(fā)，4，3，2……

    叮，轎廂門再?次開啟。

    有人氣喘吁吁地沖出來，里面外面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呆住了。

    個子中等?、鬢邊見白，眼球有些渾濁的卡廖博士白衣服皺巴巴的，臉上和前襟都沾了血污。他瞪大眼睛，指著安戈涅身邊的人就是一聲厲喝：“你是誰??？”

    不等?任何?人反應(yīng)過來，電梯里出來的那個卡廖就命令道：“是他！他把我關(guān)在頂層，冒充我的身份，警報肯定也是他觸發(fā)的，快給我控制住他??！”

    “你才是——”另一個卡廖看到助理遵命伸過來的手，狠狠抬臂甩開，聲音抬高到發(fā)抖，“抓住這個冒牌貨?。　?/br>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用別無二?致的聲調(diào)互相指責(zé)，陶朱雙蛇的高層中層人士、外加卡廖自?己的助理全都茫然地看著他們，顯然也分辨不出來哪個才是自?己的同僚或是頂頭上司。

    有只手又搭上安戈涅的肩膀，把她?往旁邊拉了一點，她?沒有掙扎。

    剛才到地下五層時，迎接的人看到卡廖愣了一下。安戈涅眼前閃過這個細節(jié)。

    不論這兩個卡廖哪一個是真的，第?二?個登場的卡廖估計在她?和一號卡廖到來之前，就在地下五層露了個面，可能立刻去了更地下的七層。時間差估計很短，所以才讓人驚訝怎么立刻就和安戈涅一同現(xiàn)身。

    另一邊荒誕的戲碼片刻未停。

    “好你的！”樓上下來、外表狼狽的卡廖直接朝另一個撲來，兇狠地掐住對方的咽喉，另一手抬起就成拳打下去。

    在驚呼聲中，那只手從拳改爪，亮出掌心形狀奇異的短刃，噗地一聲，便?扎入了對方的右眼眶，撐開撐滿了，而?后往外一拽。

    “啊啊啊啊——??！”

    慘叫，還有難以形容的血rou撕裂聲中，那只右眼就這么被硬生生地剮了出來。

    略顯渾濁的藍色眼珠沾了點眼皮的血，即便?被金屬鉗著也完好無損，后方拖著的神經(jīng)和血管仔細一看便?知道是人造物。

    是一枚義眼。

    參觀全程跟卡廖最緊的助理臉色大變：“他是真的，他才是副理……?。　?/br>
    一枚激光彈擦著他的臉飛過去。

    還是卡廖的聲音，但是措辭和語調(diào)都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太像卡廖剛才的語氣，更加禮貌卻也冰冷：“麻煩安靜些。”

    第?二?個卡廖收槍。沒人看清他是什么時候松開卡廖拔槍的。他一只手還是掂著血淋淋的義眼，垂頭看向?被他踩在腳下的第?一個卡廖、真正的副理事?先生。

    “你……你是……”卡廖滿臉是血，痛得難以成句，身體一下下地抽搐，看不出是努力掙扎還是痛到肢體失

    控。

    對方抬手在頸后抹了一下。宛若拉開拉鏈，卡廖的臉孔連著頭發(fā)委頓變形，堆成柔軟的一團垂下去，露出發(fā)色和五官截然不同的另一顆腦袋。

    “提溫先生？！”有人認出他來。

    “戶瀨砂的、才升上執(zhí)行?干事?的那個……？”

    “之前一直管化樂的那個?！?/br>
    今天?給安戈涅作陪的不只有卡廖的下屬，更多是陶朱雙蛇總部過來的行?政負責(zé)人，并不屬于生物分公司。有幾個明顯對提溫也只停留在面熟關(guān)系。

    安戈涅的四個保鏢剛才因為和暴走的機器人戰(zhàn)斗，還沒來得及回到她?身旁。但現(xiàn)在他們之間隔了提溫和卡廖。

    她?向?他們使了個眼色，微微搖頭。

    提溫目前沒有對卡廖以外的人表露攻擊意圖，然而?異動可能會成為刺激外因，那四個保鏢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但明顯還在用眼神尋找不驚動危險人物靠近她?的路線。

    金發(fā)碧眼的青年并不搭理身邊的sao動，隨意將義眼神經(jīng)纜線的末端在衣服上擦了擦，毫無猶疑地往自?己后腦處插。

    “休想——”卡廖抬手喚出一個cao作界面，提溫踩著他胸口的腳一滑，鞋尖抵住對方脆弱的咽喉部位，淡然斷然地下壓。

    “唔呃——！”窒息的悶哼蓋過提溫發(fā)絲間的金屬接口吻合聲。那枚足夠以假亂真的義眼虹膜與他連接，閃爍了兩下。

    卡廖還在扭動，瘋狂掙扎間斷斷續(xù)續(xù)地命令，努力眨動著被血糊住的眼睛，朝著同僚們示意：“快，快把他——阻——”

    提溫抬眸掃視了一圈。卡廖的血也濺到他臉上，他沒擺出恐嚇的架勢，確切說?他面無表情，看神色各異的集團成員就好像看著一排超大號的試劑瓶，只在掠過安戈涅方向?的時候稍稍頓了一下。

    而?后，他露出一個溫良迷人的微笑?，語調(diào)也是友好又親切的：“一點內(nèi)部私事?，很快解決，我不建議各位插手。”

    他身上的變聲器沒有摘，所以吐出的話語音色仍舊與卡廖完全一致，效果說?不出的吊詭。

    “果然不是單純的意外過敏……咳！全，全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就為了讓……”卡廖喘著粗氣，費力地往門外的方向?瞟，已經(jīng)能聽到園區(qū)安保趕來的腳步聲和呼喝。

    剛才的一系列變故，只發(fā)生在他們上樓抵達一樓的數(shù)分鐘內(nèi)。

    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卡廖咧嘴笑?了一下：“沒關(guān)系，她?很快就來了，你拿不到她?的……”

    衛(wèi)兵淺灰色的電子輕甲在跑動時的輕響都已經(jīng)聽得清了。前面的察覺不對，展開滑翔翼，加快趕來的速度，大喊著：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安戈涅粗略一掃，第?一批趕到的大約三十人，更遠處有園區(qū)直升機起飛，更多增援已經(jīng)在路上，而?且很快就到。

    胃袋里在翻滾，她?說?不清是緊張還是腎上腺素塑造的虛假興奮更多，想法?在成型。

    與此同時，很突然地，提溫把壓著卡廖的那只腳挪開了。驚呼聲中，他槍口對準卡廖眉心，聳了聳肩，態(tài)度恭敬又散漫：“您說?得都對。好久不見，謝謝，永遠不見?！?/br>
    他頓了一下，先扣扳機再?輕聲念：

    “我的二?號母親。”

    沒有半秒的停頓，不欣賞自?己的杰作，金發(fā)青年隨意將義眼拔下塞進衣袋里，反掏出另一個東西，毫不猶豫地朝著門外扔出去。

    轟——！

    爆炸的震動驚起嗆人的煙霧，大廳內(nèi)部也被波及，能見度驟然降低。

    在場眾人驚叫著逃離。他們手里沒有槍，寄希望于外面的衛(wèi)兵。

    安戈涅被拎著藏到前臺后面，離提溫那邊很近，是沒法?完全看清楚他、但可以聽到他說?話的距離。她?和喬裝的哥利亞都暫時并未被波及，但也和其余保鏢失散。

    一發(fā)還不夠，提溫又投擲出第?二?發(fā)電子手|雷。守衛(wèi)推進的腳步暫緩，但只是須臾。有人倒下了，但更多還在迫近，架著防沖擊盾牌沖上最后一級臺階，后排的架起鼓風(fēng)機吹散迷霧。

    真是準備周全。

    提溫表情沒太大變化，他沒有更多的手|雷了，卡廖不胖，身上沒法?裝太多東西。眼見著敵人快要進入射擊距離，煙塵也散了大半，他閃身到前臺后把它當(dāng)掩體。

    安戈涅兩人恰好已經(jīng)躲在那里，他愣了一下，一句話沒說?跑到了兩步外的柱子后，換了一個掩體。

    安戈涅用手驅(qū)趕著煙塵，正好望見提溫同樣略微探身向?外看，漠然地注視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陶朱雙蛇私兵來襲，為捕獲他而?來。

    通訊窗口跳出來，他重新靠著柱子背陰面，看著聯(lián)系人的備注微笑?，選擇接聽。

    “母親?！彼廊挥玫目蔚穆曇簟?/br>
    “我在路上，你知道我要說?什么?！?/br>
    “兩把秘鑰只夠解除遠程控制，但任一持有者進入感應(yīng)范圍內(nèi)，還是能引爆。我很清楚。”

    “進入感應(yīng)半徑范圍還需要7分半，不，現(xiàn)在預(yù)估是6分58秒?！?/br>
    提溫哼地應(yīng)了一聲：“侯爵閣下？就這么撂下了？”

    “他理解我有急事?要處理。我希望我抵達時，你已經(jīng)冷靜下來。”

    “我很冷靜，很久沒那么冷靜了。隨你按那個致命的紅色小按鈕吧，”他發(fā)出惡作劇的笑?聲，“再?見，母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