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游完泳各自修整過之后，八點(diǎn)過林北生又去到小酒館，在楓楊樹下幫忙搭烤架生火。

    “你今天不是忙一天了？要不回去休息唄，我待會兒給你送點(diǎn)串來?！逼莪h(huán)沖他說道。

    “戚姐這話說的，我可要當(dāng)真了啊?！绷直鄙m然這么說，但手上動作沒停，“再來點(diǎn)孜然。”

    “林子初中那會兒白天上學(xué)晚上還要喊我翻墻出去釣龍蝦，連著一周我都要癱瘓了他還精神抖擻去打球呢，就擱游泳池邊上坐一下午哪能累的著他。”耿旭在一旁插科打諢，“戚姐不如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我是一朵嬌花。”

    “得，那我還得注意別來陣風(fēng)把你給吹跑了。”戚環(huán)好笑道，“當(dāng)年釣龍蝦的時候你怎么沒讓林子踹溝里呢?！?/br>
    林北生聽了也樂：“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還拿出來聊呢?！?/br>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沒把他踹溝里?！弊⒁獾狡莪h(huán)望過來的視線后，林北生揚(yáng)揚(yáng)下巴，豎起四根手指，“四次?！?/br>
    耿旭跳起來拍了下他腦袋：“你還怪驕傲的？！”

    槐安灣處在城鄉(xiāng)接合部，向下望有河流，抬頭看有疏星，吃完晚飯的鄰居沖著熱鬧過來，捎上自己的黃瓜西瓜送給這些小年輕，聊上兩句便回到楓楊樹下，搖著蒲扇聽蟲聲響。

    耿旭又氣又挺樂呵的，跟著向戚環(huán)接林北生的老底。

    林北生就由他講，準(zhǔn)備把手里烤好的串送過去，偏頭時臉上的笑都還沒消失，抬眼的第一眼便望見了周青先。

    林北生一頓，耿旭這時插話：“哦對，林子也不是坐了一下午，也下了次水的?！?/br>
    “有個人一直在跳水，中途腿抽筋了，還是林子去得及時?！惫⑿裨掝}跑出去老遠(yuǎn)，這時候忽然拐回來，沒太在意地評了一句，“感覺那人挺瘋的?！?/br>
    “有點(diǎn)吧?！绷直鄙愀S口接了一句，之后便端著食物去了那邊。

    堆成山的烤串眨眼的功夫就給其他人拿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有點(diǎn)瘋的那位一直坐在桌子最邊角的位置，一動不動。

    連著好幾次都是這樣，于是林北生之后上串時提前握了一把，送完盤子特地繞過去遞給了周青先，和他搭了兩句話：“坐這么遠(yuǎn)，拿得到串嗎？”

    周青先沒接，散漫地掃了他一眼，答非所問道：“你也沒吃東西。”

    林北生樂了：“我就在串兒旁邊站著，還用得著你cao心不成?！?/br>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紙巾把烤串底部都包好，防止油蹭到手上，這才硬塞在周青先手里。

    他在這兒站久了，很快便有人注意到他倆，正好瞧見這一幕。

    “哎呀，林哥真貼心啊?！庇腥吮阏{(diào)笑道，“你怎么會是個beta呢，要是個alpha我都準(zhǔn)備追你了。”

    余下的人便拖著聲音起哄，林北生知道這群人酒喝得差不多了說話沒過腦子，便也都沒往心里去。

    倒是周青先聽了這話，不動聲色地眨了下眼睛。

    方才說話的女生和別人懟了兩句之后，又把話題轉(zhuǎn)到林北生身上，感嘆道：“林哥多好啊，看那背影上就寫了可靠倆字兒?！?/br>
    “得，我今晚回去就連夜縫個綬帶穿背上?！绷直鄙阋餐麄儾蹇拼蛘?，“左邊寫誠實(shí)靠譜，右邊寫服務(wù)人民?！?/br>
    一桌人便都笑作一團(tuán)，其中一個喝大的顯眼包便開始出餿主意：“今天多虧了林哥救了小周總呢，這不得讓周總敬一個？”

    林北生一愣，低頭和周青先的視線撞在一起。

    周青先似乎是不意外這樣的展開，他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無論什么時候望向他，總是眼睛彎彎、翹著唇角。

    但即便如此，林北生卻還是下意識地認(rèn)為他并不好相處。

    他聽了那位顯眼包的話，很配合地端起杯，彎彎唇笑起來，聲音像被海水沖沒的沙，柔軟得很舒適：“那，我這杯敬林哥?！?/br>
    林北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隨后輕笑一聲，用牙咬開一瓶烏蘇，和周青先碰完，又轉(zhuǎn)來朝向整桌：“那我就借花獻(xiàn)佛，吹一瓶給各位助助興吧。”

    他在整桌的歡呼聲中吹完一瓶，轉(zhuǎn)過背時用余光掃過周青先。

    他放下酒杯，臉上還掛著很淡的笑，在桌子的最邊角，只是注視著別人的熱鬧。

    林北生平常也會坐這個位置，能觀察到桌上整桌人，也能隨時留意到廚上的動向，好隨時敬酒吆喝制造氣氛，也好隨時下桌拿煙送菜幫忙雜事。

    林北生今晚第一眼看到周青先的原因也是如此，他常年來習(xí)慣于坐這一角，視線總是下意識往那個方向望去。

    他這樣選擇是因?yàn)闀r常要照顧很多人，那周青先呢？

    暖燈將今晚劃分了兩個區(qū)域，楓楊樹下是其樂融融的林北生與他的鄰居，小酒館前是興高采烈的紈绔子弟。

    周青先在二者之間，哪里都融不進(jìn)去，他坐在那個位置，安靜地吹著風(fēng)，稍不注意就能融進(jìn)夜色里去。

    于是林北生更正念頭，他想，周青先多半也不是不好相處。

    他更多的應(yīng)該是冷漠，對人也好事也好，有種刻薄到極致的淡然，好像什么都走不到他心里去，他什么都不關(guān)心。

    林北生收回目光，想起今天對方在泳池里不要命的行為，又覺得他應(yīng)該是瘋狂多一點(diǎn)。

    這應(yīng)該是個有點(diǎn)孤單的瘋子吧。他在心里默道。

    而現(xiàn)在，這個瘋子的手還卡在林北生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