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來的時候他是這樣的嗎……？

    俞桃有點(diǎn)記不清了，不過想起自己的正事，她清了清嗓子，禮貌地問：“你好老板，請問你家的漁網(wǎng)怎么賣？不用太大，最小的款式就好?！?/br>
    聞鳴愣了愣，“啊、啊？”

    漁網(wǎng)？這不是凡間的漁民捕魚用的嗎？他捕魚向來都是用法術(shù)，哪用得著這東西。

    俞桃見他神色疑惑，頓時明白了，頷首：“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再去別家看看?！?/br>
    俞桃正轉(zhuǎn)身要走，忽的被叫住。

    “等等，不就是漁網(wǎng)嗎，有！就在屋后面，你在這等等，我去給你拿。”

    聞鳴一下站起身，一把把隔壁首飾攤正以一種奇怪眼神看著他倆的老板娘拽走，消失在屋后。

    俞桃看著頓時空落落的兩個攤位，眨了眨眼。

    修真界做生意的老板都這么隨意的嗎，隨便讓她一個客人待在攤前就跑了？

    ……

    這廂被聞鳴拉進(jìn)屋后的朱繡眼底劃過驚疑。

    她站穩(wěn)，理了理被拽亂的袖子，似笑非笑：“你不是給人小姑娘拿漁網(wǎng)嗎，拽我做何？”

    聞鳴看著她，張了張口，憋了半天才垂下眼，小聲道：“師娘。”

    朱繡一時驚異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這聲師娘，她已經(jīng)數(shù)年沒有聽到過了。

    聞鳴此子，天資聰穎，從小就被無常宗宗內(nèi)長老們認(rèn)為是有望繼承其師大長老之位的可造之材，但他這人偏有一點(diǎn)不好。

    就是——叛逆。

    大長老讓他學(xué)劍，他偏要去學(xué)法術(shù)，當(dāng)一名法修。

    行吧，法修就法修吧。

    妥協(xié)的大長老語重心長讓他勤懇修煉，將來繼承大長老之位，他就原地躺下開始擺爛，怎么管教都不聽。

    總之就是怎么叛逆怎么來，最后大長老沒法了，說：他無心修煉就讓他安生待在宗內(nèi)吧，人各有志，他也不勉強(qiáng)聞鳴了。

    大長老言辭懇切，最后與她嘆口氣說：只要他在，少不了他的一口飯吃，必不會叫別人欺負(fù)了他。

    結(jié)果他又要對著干，當(dāng)晚就收拾包袱跑下了山。

    不知怎么想的，他也不跑遠(yuǎn)，就在宗下擺了個攤開始賣魚，生意還挺好，以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餓不死。

    聞鳴是餓不死了，大長老卻被他氣的半死，去妙手峰醫(yī)館的頻率越來越高。

    幾次三番讓他回去，聞鳴就是不回。

    朱繡還清晰的記得，大長老上一次來還是在兩月前。

    那次卻不像往常一樣同聞鳴這小子吵架，神色異常平靜，只是站在他那魚攤旁站了半個時辰，靜靜看著聞鳴旁若無人的賣魚。

    最終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走了。

    大長老不再來，朱繡卻不能不管他，索性便在他這攤位旁支起了個攤來，就在這看著他。

    一月前她就發(fā)現(xiàn)這小子就變得怪怪的，但他不愿意跟她說，怎么問都沒用。

    聞鳴小聲請求道：“師娘，幫幫我嘛?？椌W(wǎng)這種事您應(yīng)該很擅長的吧？”

    第二遍了，朱繡差點(diǎn)以為自己在做夢，感覺有點(diǎn)飄飄乎乎的。

    非常沒出息地應(yīng)了聲：“好、好好，師娘幫你?！?/br>
    一抖衣袖，素手伸出，指尖冒出數(shù)條白絲，快速編織，織就成一張白網(wǎng)來，又串了些珠子，隱隱閃著靈光。

    “給?！?/br>
    “多謝師娘。”聞鳴將白網(wǎng)疊起來，趕緊出去。

    除了小時候外，朱繡還是這么多年第一回 見他如此乖巧的樣子，唇角勾勾，也跟著一起出去。

    也不知道這外面的小姑娘是哪路神仙，居然能讓這小子不惜低下頭求她，想來，讓他這段時間魂不守舍的就是她了。

    兩個攤位前正有客人來。

    白裙少女蹲在池邊動作嫻熟地?fù)启~，裝好，仰頭遞給魚攤邊的客人，輕輕笑。

    “這邊是五十靈石一條的，這邊是二十靈石一條的，一共是兩百五十靈石，客人拿好?！?/br>
    客人付了靈石給她，小姑娘便把靈石放回攤位上，轉(zhuǎn)而急急忙忙地跑到首飾攤，對著這邊的客人：“老板有些事還沒回來，不過很快了，你可以再看看別的?！?/br>
    “嗯，這個簪子顏色素雅大方，很適合你?！?/br>
    “啊？我頭上這個，這個是別人送的，不是賣的，不好意思噢?！?/br>
    朱繡和聞鳴看到這情形都有點(diǎn)愣。

    兩人看著女孩的笑顏，心里分別多了點(diǎn)不同的、難以形容的感覺。

    俞桃眼角余光看到兩人出來，頓時放松了下來：“正好，老板回來了，你跟她談吧?！?/br>
    朱繡反應(yīng)過來，同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擦肩而過，與客人交談起來。

    俞桃吐了口氣，抬袖擦了擦臉上不小心濺到的水珠，眉眼微彎。

    心道這兩人做生意未免也太心大了，她在海城做生意哪敢隨便拋下攤子就跑呀。

    聞鳴身子有點(diǎn)僵，將白網(wǎng)遞給她：“你看是不是這種？”

    俞桃在海城生活，經(jīng)驗豐富，漁網(wǎng)好不好一下就能摸出來。

    此時她有點(diǎn)疑惑起來，這白網(wǎng)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的，很輕，也很漂亮，看起來不像是什么捕魚工具，倒像是什么裝飾品。

    反正一看就很貴的樣子。

    這就是修真界的漁網(wǎng)嗎……

    俞桃摸了摸自己的錢袋，開始擔(dān)憂自己帶的這五百多靈石夠不夠買今日想要買的東西。

    這靈石是谷風(fēng)師叔給她的，說是宗內(nèi)獎勵她見義勇為救人，劃給了她五千積分，她便將這些全都換成了靈石，比例是10換1。

    宗內(nèi)積分只能靠門派任務(wù)獲得，不能用靈石兌換，也就是說只能是積分單向兌換靈石。

    兌換的時候谷風(fēng)師叔還好心提醒她：“一旦換了就不能轉(zhuǎn)了哦，一直在宗內(nèi)修煉的話，還是用積分比較劃算。”

    本來就在攢靈石的俞桃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換！”

    俞桃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為了漁網(wǎng)來的，在心里猶豫，要不然她跳湖里抓魚也是一樣的……？

    總之她抬眼問聞鳴：“老板，這個多少靈石？”

    聞鳴一愣，擺擺手：“這個不值錢的，就是屋里閑置的舊漁網(wǎng)，還剩了好多呢，放那都不知道怎么處理，送你了?！?/br>
    剛送走客人的朱繡聽了這話朝他瞥了一眼。

    臭小子，居然說她的手藝不值錢。

    看上去也不像舊的呀，俞桃又摸了摸。

    可是老板也沒必要騙她一個客人，她只能這么想，或許是修真界的人用東西比較愛惜？

    俞桃笑笑道謝：“那就多謝老板了，祝您生意興隆。”

    聞鳴嗯了一聲，又沉默下來，悶頭不做聲。

    俞桃便把白網(wǎng)收起來，打算走向隔壁的首飾攤上，剛走了兩步，聞鳴又出聲。

    “姑娘！”

    俞桃疑惑回頭：“嗯？還有什么事嗎？”

    聞鳴支吾片刻，終于還是抬起頭，臉有點(diǎn)紅，但眼神堅定真誠：“一個月前，你在我這買魚……”

    俞桃想起這事，歉疚地笑：“不好意思啊，我在你攤前蹲那么久，影響你做生意了?！?/br>
    聞鳴越發(fā)哽住：“……沒有?！?/br>
    “其實我想說的是……”聞鳴深吸了口氣，咽了咽口水，放下平日里的驕傲，平生第一次低下了頭，面色嚴(yán)肅認(rèn)認(rèn)真真道。

    “我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俞桃：欸？

    朱繡也愣住了。

    她從來沒見過這小子對誰低過頭，他都能跟他師父鬧矛盾幾年都從未軟過聲。

    為什么忽然道歉？

    俞桃剛想問出聲，忽的看到聞鳴緊緊攥著的手，以及不安微抖的指尖。

    俞桃頓了頓，收起心中疑惑，正了正身子，輕嗯了一聲：“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了?！?/br>
    不知道是不是俞桃的錯覺。

    他似乎并不只是單純的對她一個人道歉，更像是對一些不存在這里的，別的東西，或者是其他的，道歉。

    在俞桃說完這句話后，聞鳴如釋重負(fù)，像是卸下了枷鎖，這一個月以來第一次露出放松的神情。

    他抬起頭，就對上女孩澄澈干凈的眼睛，她友善笑了笑：“這樣可以了嗎？”

    聞鳴看著看著，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臉有點(diǎn)燙，他急急忙忙道：“可、可以了?！?/br>
    “那什么，我忽然有點(diǎn)急事，就先走了！”

    說完他一溜煙就跑路了，慌不迭的，像什么猛獸在后面追似的，連自己的攤位都沒收。

    俞桃“哎”攔了一聲都沒攔住，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剩下俞桃跟魚大眼瞪小眼。

    俞桃：“……”

    現(xiàn)在的老板做生意是真心大啊。

    “沒事，就放在這吧，你不用管，我待會替他收了?！敝炖C嘆了口氣道。

    看剛剛聞鳴拉朱繡的舉動，想必兩人是認(rèn)識的。這樣的話俞桃就不擔(dān)心了，徑直走到朱繡的首飾攤前，低頭尋覓。

    朱繡盯著她瞧，總覺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