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哲：“??？”

    隋遲安：“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結(jié)婚?！?/br>
    他像指天發(fā)誓一般篤定地說完這句話，裴哲剛從記憶里抓住一個影子，試圖向他解釋，隋遲安接起電話，朝裴哲示意“待會兒聊”后健步如飛地跨出門。

    “是我，講。在聽……”

    看不見人、連電話聲音都被隔絕在了兩道墻后，姜嘉鈺裝了好一會兒不存在，這才自電腦后抬起頭，心有余悸。

    “隋總今天吃了炸藥嗎？”

    “心情不好吧。”

    姜嘉鈺：“沒人說他結(jié)婚啊，反應這么大?！?/br>
    裴哲目睹那個吻痕，最初其實想到了江栩此前的話。

    但隋遲安最大的優(yōu)點之一就是分寸感，超越權(quán)限的一句不多問，同時超過底線的一個字也不忍。就算真的被江栩招惹了應該不會只有這個反應，所以大約還是他誤會了。

    他于是善解人意地為隋遲安的心情不好找理由：“他最近是辛苦，別管打卡了。還有，跟人事和財務都提一下，華建八局的項目做下來那部分績效我不拿了，全部算給隋老師當他的加班工資。”

    “好的。”

    “對了小姜，幫我處理點私事?！迸嵴苷f，心情很好地發(fā)給姜嘉鈺兩個訂單，“今天下午應該這個會去我家安裝，你有空就盯一下?！?/br>
    姜嘉鈺應了，掃過文件標題，順嘴說：“裴總你要裝房子？”

    “換點軟裝而已?！迸嵴苄π?。

    姜嘉鈺直覺他從日本回國后——盡管就一個上午——好像分外好說話，不僅沒像以前第一時間開催各種進度，最開始要自己處理的都成了私事，可見旅途愉快，工作狂也終于享受到假期的好處，準備面對人生了。

    結(jié)婚也非一無是處嘛，姜嘉鈺感慨著。

    她更新了工作表格，把裴哲家的軟裝放在待辦事項，眼瞅著裴哲享受咖啡，沒提開會，便心安理得地開始準備摸魚。

    點開閨蜜群，姜嘉鈺挑選的表情包尚未發(fā)出，手機振動，聊天框里彈出個鏈接。

    她隨手點開了，剛看清標題和附圖，臉色一白。

    “裴總您看這個。”

    姜嘉鈺兩三步走到裴哲身邊，顧不得什么，把手機往他面前放：“這是趙律嗎？”

    某社交網(wǎng)站，熱門搜索。

    聳人聽聞的標題掛上了本地新聞版面——

    #男子不滿生效判決持刀報復經(jīng)辦律師造成兩人受傷#

    今天上午8點30分，金楠路翔隆天地寫字樓a座23層，某男子在電梯口刺傷xx律師事務所的兩名工作人員。經(jīng)調(diào)查，該男子去年與前妻離婚后因判決結(jié)果心生不滿，蓄意報復前妻未遂，將怨恨發(fā)泄在案件代理律師身上，目前已被警方拘留。兩名受害人傷勢均較輕，送入虹市第二醫(yī)院……

    下面有張模糊不清的手機拍攝照片，擠滿了人，一時只捕捉到某個熟悉的通勤包。

    裴哲拎起外套。

    姜嘉鈺：“裴總，您下午有個會議，要不我先幫您確認？”

    沒錯，他有個會。

    裴哲保持提著外套的姿勢猶豫了會兒，站在原地，然后悶聲把外套放下了。

    姜嘉鈺已對他的動作了如指掌，她知道裴哲向來工作為重，何況這次的會議事關啟榮科技在下一輪政府合作項目的招投標前景。

    配偶疑似受傷，聽著嚴重，既然新聞說了“傷勢較輕”，那就無需太過擔憂。換成以前的裴哲，哪怕裴照雪或者程明柏突如其來進醫(yī)院了，打過電話確認沒什么大礙后，裴哲該怎么還怎么，不可能耽誤工作。

    但她等了很久，也沒等來裴哲的下一步安排。

    握緊手里的簽字筆，姜嘉鈺略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提醒他：“裴總？”

    昨晚回虹市，趙以川謝絕了裴哲要送他回去，轉(zhuǎn)身就提著行李箱走去地鐵站的方向。他給裴哲看輕軌上的夜景，房子亮著，從窗外呼嘯而過。

    “漂亮吧。”趙以川炫耀似的說，“改天你跟我一起坐地鐵，從西到東，當旅游?！?/br>
    裴哲剛旅游完，對這話敬謝不敏：“沒什么興趣?！?/br>
    “對什么都沒興趣?！?/br>
    “好像有點?！?/br>
    聽他誠懇，趙以川耐心地挑撥他：“那裴總怎么評價這次蜜月？”

    裴哲手指動了動，在對話框里回趙以川：“挺好?！?/br>
    “不是‘最好’啊。”

    裴哲：“我統(tǒng)共也就度過一次蜜月，沒有對照組，無法比較?！?/br>
    趙以川不依不饒：“那就是‘最好’的意思?！?/br>
    裴哲坐在邁巴赫后座，本來打算休息會兒，就被輕軌上的人糾纏著一刻也不能閑。他不明白趙以川為什么突然要肯定結(jié)論，但想了想還是跟著他一起幼稚了。

    “那你肯多體驗幾次再等我評價嗎？”

    趙以川：？

    裴哲問他：“夏天的時候，想不想一起去沖浪？”

    趙以川很爽快地說：“我不會，你教我吧?！?/br>
    于是自然而然約了下一次，裴哲已經(jīng)準備把這個也寫入未來日程表。他像對待一份工作似的嚴謹認真，有承諾有要約就會付諸行動。

    他覺得和趙以川的進度應該到了“相互接觸”的dating階段，約會，再了解，等雙方都認可好感積攢到一定程度——

    那他們會在一起。

    雖然結(jié)了婚再談戀愛聽著有點天馬行空。

    裴哲無所謂，甚至隱約很期待。

    但是——

    趙以川現(xiàn)在受傷了。

    工作，趙以川。

    他們各自占據(jù)天平的兩邊，現(xiàn)在毫不猶豫地朝一端傾斜。

    “裴總?！倍叄吴曉俅翁嵝阎?，“您這邊……不打算改的話，那咱們下午去開會就還是按照原來的安排了？”

    新聞只看了一遍，遣詞造句卻像印在腦海里。

    裴哲拉開抽屜的手有點抖，他拿出一個紅本證件，在心里鄙夷自己“沒到家屬簽字那地步”，可這時握著它，就仿佛突然找到了底氣。

    他好像冷靜得非常快：“我耽誤一下，車鑰匙?！?/br>
    姜嘉鈺一愣，然后完全明白了。

    “那，我?guī)湍侔才畔?，等會兒視情況通知隋副總?cè)ラ_會?！?/br>
    第43章 四三、“你和我一起住?！?/br>
    “現(xiàn)在這社會真是什么人都有……”

    “造孽，小姑娘才畢業(yè)——”

    沈躍拿著繳費單穿過人群，病房外幾個護士看見他立刻噤聲了。

    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成功鬧上了社會新聞，他暗自嘆了口氣，迎上走廊另一端的趙以川的視線，然后對方抬起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朝他揮了揮。

    是示意他，“你先去忙吧?！?/br>
    有他在，沈躍多少能放心了。于是他說著“借過”，加快腳步走向繳費處。

    上午正是醫(yī)院最忙的時候，急診科向來人頭攢動，不時夾雜著孩童苦惱與著急的患者家屬不斷詢問、爭吵，耳朵里嗡嗡的，腦子也亂。

    趙以川靠在墻上，偏過頭從一道窄縫看向診室。

    醫(yī)生在為寧思垚包扎，耐心地勸著她“別怕”“都是小傷”。而寧思垚一聲不吭，伸著手臂，注視傷處的眼神除了平靜還有些好奇。

    真是小看她了。

    寧思垚平時說話做事輕手輕腳的，哪知一個小時前面對兇神惡煞的男人卻絲毫沒有畏懼，就算受傷在先，她第一反應竟是推開蘇藝再躲那把刀。趙以川忍不住思考，換成自己，能義無反顧地這么做嗎？

    也許會，但想起來只有后怕。

    趙以川按了按手肘處。

    握著不放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趙以川一愣，剛接起，似乎聲音同時從耳畔和不遠處傳來，略帶失真，又近在咫尺地——

    “趙以川，我在市二醫(yī)院了，你人……”裴哲話音未落，已發(fā)現(xiàn)急診室外的通話對象。

    他保持通話兩三秒，然后掛斷了。

    趙以川忽地慌張。

    裴哲怎么會知道他在這兒？看到了新聞？

    新聞里怎么說的，已經(jīng)鬧這么大了嗎？那他有沒有產(chǎn)生奇怪的誤會，待會兒要怎么解釋——

    諸多問題還未來得及分清思考的先后順序，裴哲已經(jīng)大步走到他面前。

    西裝外套像匆忙間披上的，一邊的肩膀都不服帖。他默不作聲地將趙以川從上到下認真打量一番，感覺人似乎精神還好，只是有點恍惚。

    裴哲不敢放松絲毫，神情冷靜，語氣卻十分嚴肅：“哪里受傷了？”

    “沒……”

    裴哲打斷他：“手，給我看看?！?/br>
    聞言趙以川還要推辭，裴哲不由分說地直接掀開他蓋住胳膊的外套。

    手肘處包著紗布，還有幾道擦傷。

    但看起來好歹都不嚴重。

    新聞里的“受傷”含糊其辭，害他一路都沒心思顧及其他。裴哲不動聲色地審視完畢，懸了一路的心總算歸位。只是臉色發(fā)白，緊張后終于放松浮現(xiàn)一絲疲憊，裴哲都沒注意到自己剛才那句話問得其實很著急，也很沒邊界感。

    “我……”

    “看清楚了吧？”趙以川重新?lián)踝帲拔覜]事，你怎么跑來了？”

    特意得太明顯，再用“路過”之類的爛理由反而欲蓋彌彰，裴哲抿了下唇，說話聲音也輕了許多：“小姜看到新聞了，發(fā)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