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靖與哪吒講明，太乙真人正是賜予他法寶，在他出生之時收他為徒的道人。

    哪吒謝過太乙真人，認(rèn)認(rèn)真真拜了師。

    這一回差點被石磯娘娘拍死，他頓時升起幾分緊迫感，但法力又被太乙真人封住，想修煉而不得。

    回家之后，還有李靖的一頓毒打。

    這次一點沒留手，知道他體質(zhì)與常人不同，因此格外抽得狠些。

    司若塵發(fā)現(xiàn)哪吒沒來找他玩，去李府探望，然后看到一個趴在床上、神色憤憤的哪吒。

    “發(fā)生了何事？”他問。

    哪吒便將發(fā)生的事一一說了。

    “這是我爹打的?！?/br>
    “師父都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一句，李靖回來就動手，他就是想打死我！”

    “雖然你本意不想傷人，但意外已經(jīng)發(fā)生，就要承擔(dān)后果。今日有太乙真人，石磯娘娘才會收手，如果他不來，你就危險了。”

    “你父親一定是希望你記下這次的教訓(xùn)，下次不要再犯，再不會遇到這樣的生死危機(jī)?！?/br>
    司若塵想封神之始，正是因為天庭缺人調(diào)遣，然而仙神天性自由，不受束縛，都不愿去凌霄寶殿聽從玉帝調(diào)遣，又不愿天庭徹底失了掌控，就收了門人弟子，想讓這些人占去天庭的神職。

    太乙真人收下哪吒是為了用他應(yīng)對殺劫，讓哪吒在封神之戰(zhàn)立下功勞，日后得封高位，即使對他有幾分師長的慈愛之心，但也有限。否則就不會坐視哪吒性情越來越暴戾，殺性越來越重。

    這不是道門真?zhèn)髟撚械男男?，哪吒只是為了大劫?yīng)運而生的棋子，正如大圣，如二郎真君，他們都是一樣的來歷，因此才會惺惺相惜，互為知己。

    “他只怪我給他帶來麻煩！他總說我是個孽障，我早知道他不喜歡我……”

    “不過也沒事，我又不要他喜歡，有娘疼我就好了。反正我很快就去女媧廟了，看不到我，李靖必定高興極了?！?/br>
    “只是日后不能再每天找你玩耍了……”

    哪吒說到這里，終于忍不住開始抹眼淚。

    “女媧廟也不遠(yuǎn)，我去找你?！?/br>
    司若塵如今速度極快，乘云而行，瞬息即可至千里之外，可以每天都去找哪吒玩。

    至于李家父子之間的矛盾，哪怕成為仙神，這一點仍然沒有解決，說和也無用。

    “真的嗎？太好了?！蹦倪笢I水頓時一收。

    “我還沒有去過女媧廟，不知那里好不好玩……”

    “我也沒有去過?！?/br>
    “到時候就知道了?！?/br>
    司若塵送他一些東海里的小玩具，比如可以聽到鮫人唱歌的海螺，比如可以當(dāng)彈珠玩的水晶珠。哪吒得到一堆禮物，連疼痛也忘記大半。

    “我知道你委屈，你也不是故意的?！?/br>
    “你是想讓李大人刮目相看，才會去拉弓?！?/br>
    “這樣的想法沒有錯，你是一個好孩子?！?/br>
    哪吒抬頭看著三太子，眼里漫出水霧。

    自他犯了錯，還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但碧云童子恰好因那支箭而死?！?/br>
    “你不認(rèn)識他，他也不認(rèn)識你?！?/br>
    “也許他命該如此，但那一箭沒有射出，他是不是有活下來的可能，仍然在山里采藥？”

    “是?！蹦倪刚J(rèn)了罰，正是因為碧云童子的死，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只是心里懷揣著對李靖的怨氣，還有一點劫后余生帶來的恐懼，又被毒打一頓，就更氣了。

    “下次如果要練弓箭，可以找一處安全的地方，用普通的箭支。這樣就不會誤傷旁人了?！彼救魤m耐心道。

    “我知道了?！?/br>
    “現(xiàn)在我法力被封了，就算是拉弓，也射不出多遠(yuǎn)?！?/br>
    “弓箭之道，不止在于力，還有技……”

    司若塵恰好對此道有所了解，他慢慢與哪吒講一些射箭的小技巧。

    李家夫妻本來打算聽聽哪吒的動靜，聽到另一個小孩清脆的聲音，耐心與哪吒講道理，還帶著些安撫意味，像個爆竹一樣，一點就炸的哪吒竟然聽下去了，乖得像只貓，以往從未有過。

    李靖與殷十娘對視一眼，悄無聲息離開。

    想來這就是哪吒口中無所不能的東海三太子了，原以為他會比哪吒年長一些，沒想到好像比他們家的哪吒還要小。

    當(dāng)然，龍族年齡不能與人相提并論。

    哪吒有友如此，實在大幸。

    ＊

    司若塵每日都來看望哪吒。

    他的傷很快就好了，準(zhǔn)備出發(fā)去女媧廟。

    哪吒即將遠(yuǎn)行，心中有些惶然。

    殷十娘來送他，為他準(zhǔn)備了許多行禮。

    “就知道他不會來。”

    哪吒所坐的馬車駛出陳塘關(guān)，正要發(fā)脾氣，對面現(xiàn)出一人的身影。

    “三太子！”哪吒眼睛驟然亮起。

    “你也來送我了？”

    “我和你一起去?！彼救魤m道。

    他掀起車簾，露出城墻上穿著甲胄的人影。

    那人此時正望著馬車所在的地方，久久不動。

    李靖要鎮(zhèn)守陳塘關(guān)，不得遠(yuǎn)行。

    今日他就在城樓上，看哪吒遠(yuǎn)去。

    “誰要讓他送了？”

    哪吒冷哼，把車簾放下來。

    但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生氣了。

    馬車御風(fēng)而行，平平整整，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女媧廟，廟祝早已聽說哪吒要來做童子，見他玉雪可愛，點頭首肯。又看向另一個漂亮小孩：

    “這一個也是做童子么？”

    “大膽！他是東海的三太子，怎么能和我一樣當(dāng)童子！”哪吒怒了。

    “失敬失敬，不知龍王太子駕臨，有失遠(yuǎn)迎。”廟祝也不生氣，反而笑起來。

    “您言重了。”司若塵道。

    “哪吒初來乍到，性情率直，我擔(dān)心他有些不適應(yīng)，故來此地照看一段時日。”

    “好。”廟祝笑吟吟看著他們。

    兩人就在這里安頓下來。

    人族尊女媧娘娘為圣母，這里一向香火鼎盛，這代表哪吒的工作量也很大。

    拜女媧者，有王孫公子，錦袍玉帶，以玉器、銅器、三牲，頂禮相祭；也有衣不蔽體，饑寒交迫者，別無他物，只能給女媧娘娘磕個頭。

    這時廟祝就會讓哪吒帶人下去凈手凈面，整理衣冠，再請他們用飯。

    哪吒一開始頗為不耐煩，后來見一些孩童瘦骨嶙峋，眼巴巴望著他的點心，哪吒就沉下心來，緩和了神色，將點心也給出去了。

    等哪吒轉(zhuǎn)頭看到廟祝欣慰的眼神，臉跟著耳朵一起紅了，哼了一聲，匆匆離開。

    “如此，三太子可以放心了么？”廟祝問。

    司若塵點頭，也許哪吒在這里成為不了“削骨還父”、“以身抵命”的傳奇，但女媧廟中的小哪吒也很好，戾氣消退，更顯靈性。

    三月十五，女媧誕辰。

    今日女媧廟中尤其隆重，熏香凈殿，以待貴客。

    “什么樣的貴客??？”哪吒向廟祝打探。

    “人間極貴者?！睆R祝說。

    “那又是誰？”哪吒追問。

    隨著禁軍開道，天子儀仗駕臨。

    正是殷商如今的帝王，來此祭拜女媧。

    哪吒躲在殿后偷看，想看看這個“人間極貴者”究竟長什么模樣，是不是和別人一樣，兩只眼睛一張嘴，真正看到，卻吃了一驚。

    因為這位殷商的王竟然金發(fā)碧眼，輪廓深刻，還有一頭卷發(fā)，與常人大為不同！

    不僅是哪吒震驚了。

    司若塵同樣震驚。

    他曾在進(jìn)入凌霄境前見過這個人。

    這位“紂王”，正是希臘神系的眾神之主宙斯。

    原來宙斯也成功經(jīng)歷了兩個世界，然后在封神之戰(zhàn)選擇了殷商陣營，成為這里的“紂王”。

    或許，稱他為“宙王”，更合適一些。

    封神之戰(zhàn)，便以紂王祭天開始。

    紂王見女媧神像，圣潔美麗，心生覬覦之心、染指之念，在神殿上提詩，惹怒了女媧。

    女媧娘娘因此派出九尾狐妖蠱惑紂王，讓她毀去殷商的江山。

    現(xiàn)在命運又回到了這一刻。

    “紂王”變成了“宙王”。

    如果從此刻開始，命運產(chǎn)生了變化，未來的大勢一定會受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