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鳴低聲?道：“姐，我來?抱吧，你歇歇。”

    周嘉妮就遞了過去。

    余慧芳帶著他?們?nèi)プ?，問了問這一路上的情況，又道：“咱娘可算盼著你回來?了，在家住兩天跟咱娘說說話?！?/br>
    心里雖然猜到小姑子不會去家里住，這么說就是引開話題，正式問問周佩蘭的安排。

    一提這個，周佩蘭趕緊搖頭，氣道：“嫂子，我回我們院子住，再不回來?，我們那家都要姓張了?！?/br>
    她?大姑姐嫁的人家姓張。

    “那把鳴鳴和靜丹留家里。”

    周佩蘭：“靜丹讓咱娘幫我看兩天，鳴鳴得回去。哼，在我婆婆心里，我是沒資格要他?家房子的，她?大孫子才?名正言順，我得帶著鳴鳴回去把房子要回來?。嫂子，年后你幫我問問有沒有要房子的，我把房子賣了，賣多少都是我的。讓我大姑姐住，什么都見不著不說連個好字都得不著。”

    周嘉妮從旁道：“姑，房子賣了可惜。不如讓街道辦幫你們打聽打聽有沒有租的，租金讓街道辦幫你們收，或者半年，或者一季度匯總一次，給你們郵過去?！?/br>
    周佩蘭轉(zhuǎn)頭笑?道：“妮妮說得這個法子也?行?！比缓髥柶?她?下鄉(xiāng)的事，“妮妮，聽說你下鄉(xiāng)后做得不錯，還給省里弄了籃子，聽說賣的可好了?！?/br>
    余慧芳驚訝：“你咋知道的？”她?記得入冬前給小姑子寫過信，沒提嘉妮在鄉(xiāng)下做出的成績。

    周佩蘭看了嫂子一眼，輕哼道：“我大姑姐打電話說得，你不知道，那人真是……”

    說她?娘家侄女幫著下鄉(xiāng)的村里賣籃子，那籃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便?宜，說鳴鳴奶奶在百貨大樓看見可稀罕了，就是不舍得買。

    不舍得買的意思?就是希望她?給她?哥嫂說一聲?，讓她?侄女往家里送兩個唄？

    真是會打算。

    周佩蘭一面替娘家侄女高興，一面對著洪廣偉罵了他?家里人一頓，道：“她?倒是會打算盤，我侄女欠她?的??？”

    上了車，姑嫂二人說不完的話，嘀嘀咕咕講了一路，周嘉妮就帶著表弟表妹，跟表妹還有些大眼瞪小眼，倒是跟表弟說了兩句，問了問他?現(xiàn)在讀幾年級，成績咋樣，旁的也?沒啥聊的。

    他?們速度比周萬里和洪廣偉快，下車后走到宿舍門口?，就看見等在那里的姜新鳳，老太太抱著閨女高興地哭了一場，又拉著外孫看了又看，再看看頭一回見的外孫女，也?是稀罕的不行。

    嘉平嘉安也?在，毫無任何感情地喊‘姑姑’‘表哥’‘meimei’。

    一路回家，碰上相熟的鄰居也?熱絡(luò)的聊了兩句。

    進(jìn)門后周嘉妮去泡茶，又給表弟表妹沖了碗麥乳精，拿出雞蛋糕給他?們吃。

    洪鳴長大了知道客氣，有點靦腆地擺擺手?，道：“姐，我不吃?！?/br>
    “吃吧，先吃點墊墊肚子。”

    嘉平嘉安難得見家里多個比他?倆小的孩子，主動去招呼靜丹，道：“meimei吃?！?/br>
    周佩蘭拿出三個紅包，周嘉妮笑?道：“姑，我就不要了，我現(xiàn)在都掙工資了。”

    周佩蘭沒多想，在鄉(xiāng)下掙工分每個月也?會有收入，她?以為周嘉妮是指這個，但還是塞了過去，笑?道：“你掙工資是你的事，這是姑姑這幾年的心意?！?/br>
    姜新鳳擦擦眼角，紅著眼在旁邊笑?說道：“拿著，你姑給你就拿著，多少不論，就是份心意?！?/br>
    周佩蘭道：“就是，聽你奶的。”

    周嘉妮只好接了過來?：“謝謝姑！”

    余慧芳也?給洪家兄妹倆準(zhǔn)備了紅包。

    一家人寒暄了片刻，周萬里跟洪廣偉扛著他?們的行李進(jìn)來?了，洪廣偉喊了聲?‘娘’。余慧芳忙招呼他?：“廣偉快坐下歇歇，喝杯茶暖和暖和?！?/br>
    她?留小姑子和婆婆說話，起?身去廚房準(zhǔn)備中午的飯菜，周嘉妮進(jìn)去幫忙，小聲?道：“下午我姑要回去干架？”

    余慧芳沒好氣地瞪了閨女一眼，小聲?道：“什么干架，是要回房子?！?/br>
    周嘉妮上輩子這個年沒回來?，不知道今天家里發(fā)生的事，不過后來?也?沒怎么聽她?媽提，那估計是要回來?了，不然家里人肯定得時常掛在嘴邊罵一罵。

    但房子后來?是賣了還是怎么著倒是沒聽家里提，畢竟她?那時回來?沒那么勤，還因為她?的驕縱家里雞飛狗跳的忙亂，也?顧不上親戚家的事。

    娘倆在廚房忙，聽外頭周佩蘭拔高聲?音說了句：“要不回來?咱倆這日?子也?甭過了……”

    跟著就是洪廣偉小聲?道歉和周萬里勸架的聲?音。

    片刻后周佩蘭紅著眼圈進(jìn)來?：“嫂子，咱自家人不用客氣，中午燉鍋白菜就……”

    沒說完就看見盤子里的燒雞，還有切好的火腿rou、放在旁邊解凍的排骨以及正在淘洗的大米，她?吸了一口?氣，趕緊攔著：“別別別別，嫂子，這是家里過年的菜啊。你聽我的，咱中午就燉個白菜，熬點棒子面粥，我們帶了口?糧和全國糧票……”

    余慧芳把她?推出去：“幾年才?回來?一趟，你嫂子還管不起?你一頓飯么？”

    情緒剛剛穩(wěn)定下來?的周佩蘭轉(zhuǎn)身抱著余慧芳哭了。

    吃完中午飯，小靜丹就抵不過困意睡著了，趁著她?睡著，周佩蘭兩口?子，加上周萬里兩口?子，一起?去了洪家。

    周嘉妮還想跟著，余慧芳沒讓，道：“你一小姑娘看這個干啥？我跟你爸就是去助陣，跟你奶在家看著雙胞胎和你表妹?！?/br>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姜新鳳再惦記閨女那邊，也?得忙年，她?開始在家里做炸貨，調(diào)餡子，收拾食材準(zhǔn)備晚上那頓。

    周嘉妮在旁邊打下手?。

    到下午四點了還沒見回來?，洪靜丹醒來?后哭著找mama，周嘉妮進(jìn)屋稍微哄了哄就不哭了，很乖巧地坐在那里看著兩個小表哥對她?耍寶。

    到快五點的時候，爸媽和姑姑姑父他?們才?雄赳赳氣昂昂地回來?，大獲全勝。

    本來?要留他?們在家里吃飯，周佩蘭道：“不了，我婆婆這就挑理，嫌我大年三十?把她?閨女?dāng)f出去呢，我們再不回去過年，這個年過不安生了?！?/br>
    說著瞪了她?丈夫一樣，洪廣偉只能賠著笑?臉。

    姜新鳳跟余慧芳趕緊收拾了一堆東西讓她?拿著，道：“回去就甭做了，吃口?現(xiàn)成的?！?/br>
    周佩蘭也?沒跟娘家人客氣，留了糧票還有他?們從金城帶回來?的特產(chǎn)，余慧芳不要，聽小姑子道：“嫂子拿著吧，放在我們身上，在家里不定啥時候就被人翻走了?！?/br>
    因時間不早了，就沒再多逗留，等把他?們一家送出去，姜新鳳才?細(xì)細(xì)問起?下午的經(jīng)過。

    余慧芳笑?道：“他?姑是先禮后兵。”

    周佩蘭準(zhǔn)備回來?前就給家里拍了電報，臨出發(fā)前又打了電話，讓大姑姐給騰房子，結(jié)果沒一個當(dāng)回事的。

    周佩蘭下午回去進(jìn)屋看見啥往外扔啥，少不了一場雞飛狗跳、鬼哭狼嚎。好在洪廣偉站在自己小家這邊，把他?jiejie一家攆了出去。

    姜新鳳點點頭，道：“就得這么鬧一場才?行?！?/br>
    說完周佩蘭的事，余慧芳跟閨女道：“妮妮，路上我跟你姑說了你們廠編制業(yè)的發(fā)展，說你想幫廠里做出口?，你姑說她?有個同學(xué)就是負(fù)責(zé)外貿(mào)展覽選品的，讓你年后拿上幾個樣品，她?帶你去拜訪拜訪?！?/br>
    第120章

    周佩蘭才知道侄女居然幫著下鄉(xiāng)的村里辦了工廠, 她說的工資居然是?這么掙的，可驕傲了，當(dāng)時跟嫂子道：“把出口談下來那就?是?大功一件，這成績拿到哪個廠子都耀眼, 不用卡兩年, 妮妮也能通過招工招回來。”

    當(dāng)?shù)夭慌鷾?zhǔn)那也是不舍得放走?人?才, 而不是?單純的不同意。

    意義不一樣。

    余慧芳也開心, 就?著又?順口給小姑子說了周嘉妮提議村里弄大棚，還上報紙以及在當(dāng)?shù)?做報告的事。

    周佩蘭驚喜之余叮囑嫂子道：“甭管那獎狀還是?報紙、照片, 可得留好了, 這都是?實打?qū)嵉某煽?，將來回城說不定用得上。”

    知道大棚蔬菜的主要負(fù)責(zé)人?還是?侄女?在鄉(xiāng)下找的對象, 就?詳細(xì)問了問未來侄女?婿的情況，聽到說年后就?帶著妮妮回家?看看，遂放下心來。

    回城后拋妻棄子的有、拋夫棄子的也有，這情況哪兒都不缺。

    他?們不做那負(fù)心人?，但也不能?讓別人?負(fù)了, 知道家?里住址就?多一層保障。

    余慧芳：“我知道, 這些東西都留著呢?！?/br>
    周佩蘭：“年后如?果能?談下出口業(yè)務(wù), 想辦法讓咱妮妮上次省城報紙，將來回省城也方便。”

    到時候她找這邊的同學(xué)幫忙聯(lián)系一下。

    余慧芳聽著心里十分熨帖，當(dāng)時還道：“你多caocao心了?！?/br>
    “我是?她親姑，說這客氣話干啥？”

    雖然閨女?在鄉(xiāng)下混的如?魚得水, 可終歸還是?希望孩子回來。

    不過時間匆忙, 回去冷鍋冷灶的還得收拾, 周佩蘭沒顧上看侄女?的獎狀和報紙，等年初二再?來看看。

    姜新?鳳因為閨女?回來, 沒待多久又?帶著孩子離開，情緒大起大落，胃口就?有點不好，晚飯沒吃多少。

    本來想留下洪靜丹，但小姑娘跟姥姥這邊有些眼生，周佩蘭就?帶著走?了。

    姜新?鳳滿心牽掛：“大人?還好，鳴鳴也懂事了，可丹丹那么點，回去冷鍋冷灶的等著現(xiàn)做飯，她那個奶奶估計也沒個好臉色，你說這……”

    余慧芳：“吃完飯讓萬里騎車再?去看看，要是?丹丹愿意跟著舅舅走?，就?帶回來?！?/br>
    余慧芳猜著，婆婆是?怕小姑子家?那邊再?打起來嚇著孩子。

    周萬里吃完騎車去了meimei家?一趟，快九點的時候才回來，把洪靜丹接了回來，還拿了她明天要穿的衣服鞋襪。

    “佩蘭她大姑姐沒再?鬧，就?是?現(xiàn)收拾著做飯啥的，吃到現(xiàn)在。”周萬里道，“家?里炕窄，我把丹丹哄過來了?！?/br>
    姜新?鳳看著外孫女?眉開眼笑，心情好了不少。

    余慧芳趕緊去接孩子，笑著哄她：“丹丹，讓舅媽抱抱，哎呀，我們丹丹可乖了……”

    周嘉妮給她拿了餅干吃。

    晚上躺在床上周萬里才跟余慧芳道：“我到的時候家?里正吵著，佩蘭她婆婆鬧著跟他?們要錢?！?/br>
    余慧芳嘆了口氣：“廣偉人?不錯，可他?那個娘真是?……”

    兩口子唏噓一番睡去。

    第二天早上周嘉妮是?被宿舍區(qū)連綿不斷的鞭炮聲吵醒的，看一眼時間還不到七點。

    她穿上衣服出來，mama跟奶奶已經(jīng)把餃子包好了，嘉平嘉安也換上了新?衣服，正在嘚瑟。

    連小表妹都起來了，穿著一身紅色燈芯絨衣服，不知誰給她梳了兩個小辮子，看見周嘉妮出來，偏頭認(rèn)了認(rèn)才喊了聲‘jiejie’。

    “誒，真乖。”周嘉妮笑著摸了摸她的臉蛋，去洗漱。

    吃完餃子，余慧芳回屋換衣服準(zhǔn)備出去拜年。

    褂子就?是?上回周嘉妮給她那塊楓葉花布做的，下頭配一條深藍(lán)色褲子。還拿出一枚胸針別在衣服上，對著鏡子梳了梳頭發(fā)，出門約著鄰居出去拜年。

    那枚胸針是?周嘉妮首次去友誼商店時人?家?給的紀(jì)念品，好看是?好看，但周嘉妮覺得更適合她mama這個年齡段戴，就?回來給了余慧芳同志。

    余同志可高興了，小心珍藏起來，至今戴過兩回，一回是?周嘉妮放假前、二紡廠搞的職工大會?，她戴了去，同事們都夸胸針好看，余慧芳就?驕傲地?說是?她閨女?給她掙回來的。

    第二回就?是?今天了，過年也是?大事，值得把胸針戴起來。

    周嘉妮也穿上了邱則銘給她買的新?毛衣、呢料褲子，上回送的那塊圍巾也圍上了，腳上是?一雙她年前從百貨大樓買的皮棉靴。

    沒穿褂子，直接毛衣外頭套軍大衣，不然出去得凍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