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豬rou！炙豬rou！”

    “四五斤rou……我們得吃多久？”

    “唔，應(yīng)該能吃到肚皮撐破！”

    官家給蘇洵預(yù)支了一個月的俸祿，以作安家之用。蘇洵拿著這一筆“巨款”，讓家人敞開肚皮大吃一頓，吃得滿嘴流油。大相國寺的炙豬rou十分有名，皮香脆，rou嫩多汁，在蘇軾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這是他第一次品嘗豬rou。

    這rou太好吃了，蘇軾甚至覺得比羊rou更好吃一些！

    小孩問爹爹：“豬rou這么好吃，為何我們家不常吃豬rou？”

    “豬rou很難做得好吃，弄不好會又臭又酸?！碧K洵告訴兒子，“我聽聞王公貴族多吃羊rou，所以其他人跟著學(xué)，都想吃羊rou，大家覺得吃得起羊rou的日子是好日子?！?/br>
    “可是爹爹，我覺得能天天吃到炙豬rou，我會很高興，覺得是好日子?！碧K軾看向蘇轍，“弟弟，你明日還想吃今天這樣的rou嗎？”

    蘇轍回味著烤得焦脆的脆皮豬rou，毫不猶豫地說：“吃啊——”

    半大小子，就沒有不愛吃rou的。蘇家不算豪富，頂多過了小康，溫飽不愁。程氏每日做飯喂飽一家六口人，從來都是菜多（羊）rou少。

    “我明日買一回豬rou，試著看怎么做。再買點(diǎn)魚做湯，我看開封附近有大河，魚應(yīng)當(dāng)便宜?！?/br>
    程氏看孩子們饞rou吃，有些心酸，若是她和蘇洵更努力一些，娃能大口吃rou。八娘開始懂事，她舉手道：“我?guī)椭?，我摘的魚可干凈了，一點(diǎn)兒魚鱗都不會留?！?/br>
    蘇洵把自己預(yù)支的工資全部交給程氏，讓她安排調(diào)度。程氏掌握了家中財權(quán)，她大手一揮，給蘇洵分了五百塊零用錢，然后給八娘發(fā)了六十錢零花，再給蘇軾和蘇轍各發(fā)了三十個錢。

    她問兩個兒子：“你們大jiejie年齡不小，別的小娘子在這個年紀(jì)買花戴，買胭脂水粉打扮。我多給八娘三十個錢，你們二人可有異議？”

    蘇軾搖頭：“我沒有異議?！?/br>
    蘇轍說：“我也沒有?！?/br>
    次日，兄弟二人各得三十錢，商量拿錢去買飴糖，再買六個rou饅頭，家里一人一個。他們湊一湊，能有六十個錢，不少啦。

    誰知蘇軾還沒出門，他看到八娘從外面回來。她認(rèn)識了鄰里的人家，跟著鄰居家的小娘子逛游東京。

    “我專門去的孫好手店，給你們買rou饅頭，聞著可香了！”八娘像做賊一樣，“快吃，還熱呢，別讓娘瞧見了，不然她肯定說我貪嘴亂花錢。轍兒過來，有你的一份?！?/br>
    蘇軾大口大口地把饅頭往嘴里塞，企圖毀尸滅跡。蘇轍的嘴比哥哥小了一圈，吃得急，險些要噎死。

    八娘還買了一小包糖，大概有三兩重。她把糖藏進(jìn)去一只小罐子，封好，這樣老鼠沒辦法偷吃。

    蘇轍悄悄地靠過去蘇軾身邊，小聲地問：“哥，你還出去買東西嗎？”

    “不買了，但是你還得把零花錢給我?！碧K軾沉思道，“我把六十個錢塞到大jiejie的枕頭下面，然后我去跟娘說，是我們兩個貪嘴花錢，不干大jiejie的事情。”

    八娘買了五個rou饅頭回來，他和蘇轍各吃一個，剩下的饅頭肯定是要給爹娘的。蘇軾發(fā)現(xiàn)大jiejie的嘴邊有油光，儼然在外面已經(jīng)吃過。

    蘇軾心想，娘把錢給了大jiejie，原是想大jiejie打扮自己。八娘把東西全買吃了，蘇軾擔(dān)心娘知道之后，會很不高興。

    程氏得知長子和次子一日把零花錢全部花完，心里直抽抽。雖說六十個錢也不是很多，但是花錢大手大腳的習(xí)慣不好。

    “你們這性子是像了誰？怎么錢在手里存不住呢？”

    “不像我，太像你們爹！”

    “吃吃吃，就知道吃，鍋里魚湯剛熬好，你別急著喝，小心燙死你。我的豬rou燒得尚可，你別吃太多，記得給你們爹爹留兩塊……”

    蘇軾平白挨了一頓罵，他沒有多難過，娘親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娘叫他喝湯吃rou呢。

    八娘已經(jīng)做好娘會罵她的準(zhǔn)備，誰知娘脾氣好得很，一整天都沒有說她。小娘子的好心情持續(xù)到睡覺前一秒，她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間發(fā)現(xiàn)布枕頭硌rou，她拿起枕頭一看。

    好家伙，下面有一大把錢，她兩只手都捧不完！

    八娘嚇得從床上滾下來，驚慌失措地往外跑。

    “娘啊——”

    “我們家鬧鬼了，鬧鬼了——”

    “娘，鬼給我送錢，送了好多錢——”

    兩個小鬼從另一間臥室鉆出來，蘇轍看向哥哥，不安地說：“哥，大jiejie被嚇到了。”

    “那怎么辦？”蘇軾不曾想會嚇到八娘。

    “不如我們?nèi)グ彦X偷回來？”蘇轍溜過去jiejie的臥室，“只要大jiejie看不到錢，她就不害怕了?！?/br>
    蘇軾跟著溜過去：“好主意！”

    兄弟兩人把錢兜著就跑，等八娘帶著父母去到臥室的時候，六十個銅錢早沒影了。八娘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是自己看花了眼。

    “這錢怎么沒有呢？”她往枕頭底下翻了好幾遍，大驚失色，“明明剛才還在的！”

    蘇洵安慰女兒：“定是你做噩夢，把夢里的當(dāng)真了。”

    程氏說：“你要是太害怕，過來跟我睡，我讓你爹爹去書房睡。”

    “是做夢？我剛才看到的都是假的？”

    八娘不是很信，但是爹娘都這樣說，她半信半疑地繼續(xù)睡覺。第二天，蘇軾出去買了一小盒胭脂，打算送給大jiejie。他站在水粉小攤前面，看著好多種紅色，什么朱紅粉紅桃紅都有。小孩看得頭暈?zāi)X漲，直接選了最紅的那一款！

    紅的，多喜慶啊。

    “大jiejie，這是我和轍兒送你的，你涂上好看?！碧K軾偷偷把胭脂塞給八娘。

    “謝謝軾兒。”八娘笑得合不攏嘴，收下了。

    結(jié)果蘇軾打死都想不到，大jiejie自己不用胭脂，反倒很喜歡給他用！

    他要到國子監(jiān)上學(xué)的那日，八娘早早起來，她先給蘇軾梳頭，然后沾了少許胭脂在手心。

    她喊道：“坐好，別亂動！”

    八娘按著大弟弟的臉，使勁在他臉上搓。她瞧著弟弟紅彤彤的臉色，滿意地點(diǎn)頭：“這樣好看，氣色好，走出去真是富貴極了?！?/br>
    蘇軾有些犯困，沒反應(yīng)過來，更何況他家沒有出門前照鏡子的習(xí)慣，他不知曉大jiejie在自己臉上抹了什么。蘇轍爬起來吃早飯，小孩看到哥哥的臉，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好看不？”八娘指著蘇軾，問蘇轍。

    蘇轍瞅著哥哥的紅臉，言不由衷地說：“好看啊?！?/br>
    程氏看到長子的臉，雖然紅得有些夸張，但是十分可愛。蘇洵看著時候不早，沒有說什么，趕緊帶著兒子去國子監(jiān)小學(xué)報到。

    蘇軾是新來的插班生，他被老師安排到外舍乙班。學(xué)校分內(nèi)外兩舍，內(nèi)舍是重點(diǎn)班，外舍是普通班。

    蘇洵對于兒子去了普通班上學(xué)，沒有感到不滿。小學(xué)每年會有一次“上舍考”，外舍班考得好的小學(xué)生有機(jī)會晉升內(nèi)舍。

    他對蘇軾很有信心！

    蘇軾背著書包，得到一個靠窗的位置。他的同桌趙宗漢是東京本地人，據(jù)說還跟皇帝有親戚關(guān)系。趙宗漢看著這個紅臉的同桌，從包里掏出來一只精致的粉盒，大約半個小孩巴掌大小。

    “喏，你要薔薇硝嗎？我給你涂點(diǎn)粉吧？”趙宗漢以為蘇軾是犯了春癬，好多人都涂薔薇硝治病。

    “什么是薔薇硝？”蘇軾不懂，拈了一些粉，“這個聞起來很香啊?！?/br>
    趙宗漢如數(shù)家珍地說：“這是用薔薇花做的硝，薔薇花你知道不？薔薇花還能做薔薇水，那瓶花水特別香，貴妃愛用薔薇水，城中有一家鋪?zhàn)淤u的薔薇水據(jù)說和宮中的一模一樣，要三萬錢一瓶……”

    “多謝趙兄，你真好啊?！?/br>
    蘇軾坐好，任由同桌給他上了厚厚的薔薇硝。

    小學(xué)生紅著臉出門，白著臉回來。他卡粉而不自知，愛笑愛說話，一動臉上就嘩嘩地掉粉。

    他這副模樣，走到哪兒都有人讓（避）著（開）他。便是中午去到食堂，排隊打飯的小學(xué)生讓了一路，讓蘇軾先打飯。

    “謝謝，謝謝?！碧K軾很有禮貌地道謝，“你們真好啊！”

    蘇軾感受到了同學(xué)們的“友善”，連夫子過來關(guān)懷他，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不適應(yīng)。他結(jié)束了一日的學(xué)業(yè)，在學(xué)校門口等爹爹接他回家。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蘇洵向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然后他爹——

    完全看不到他，走出去老遠(yuǎn)。

    蘇軾：我在這兒呢！

    蘇軾：爹爹的眼睛是瞎了嗎？

    “爹爹，我在這兒！”蘇軾白著臉，飛快地沖蘇洵跑過去。他一把抓著爹爹的手，嚇得蘇洵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人險些把兒子丟出去：“嘶——”

    蘇洵：這個臉涂得像鬼的，是我兒子？

    他辨認(rèn)出來是兒子的五官，匆匆扯著蘇軾回家。

    小孩回顧自己這一日的經(jīng)歷，體驗感很棒。他回家告訴爸爸/mama/jiejie/弟弟，“東京人最是熱心腸，我喜歡在這里上學(xué)。我結(jié)識的趙兄給我涂很香的薔薇硝，不要錢，他人真好啊。其他同窗們都很友善，排隊打飯十分謙讓。還有夫子他們，都過來跟我說話……”

    作者有話說：

    我努力一下，零點(diǎn)應(yīng)該能出來一章。感謝在2021-08-12 23:18:35~2021-08-13 20:02: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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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9章 趙禎無遺憾（83）

    ◎宋仁宗旁聽第一節(jié) 課◎

    辰時（早上七點(diǎn)）剛過, 張嫣走到小床旁邊，喊三個女兒起床。

    “起來啦, 起來啦, 今天你們要上學(xué)?！辟F妃毫不留情地掀開被子，“昨日說好的，今天你們?nèi)齻€要去上學(xué)?！?/br>
    張嫣：只要娃能去上學(xué), 她就能解放啦！

    張嫣：想想都覺得特別開心！

    大福的腳舉得老高，翻了個身，明明是醒了, 她卻不想起。小花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伸手，撒嬌要抱：“娘抱我，才起得來?！?/br>
    生生壓根沒有被吵醒, 睡得十分香甜。

    “說好的, 抱一下，你先起來，別管她們兩個。”

    張嫣先抱住小花，給孩子擦臉，然后監(jiān)督孩子用小牙刷刷牙。小花吐掉嘴里的唾沫，問道：“爹爹呢？”

    爹爹說好要帶她上學(xué)的。

    “官家起得早，他出去的時候, 你們睡得跟小豬似的，壓根不知道。”張嫣給小花剝了一個白煮蛋，叫她自己吃，“你們一覺睡到天亮還不滿足, 大臣們都是半夜入宮, 官家五更開始早朝?！?/br>
    五更有多早？

    月亮高高掛, 天上的星星亮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