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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3章 朱厚照做好人（34）

    ◎明武宗得兩條風(fēng)干牛腿◎

    因?yàn)殚_放互市, 大同比往日更加繁華了。

    蒙古人牽著大量牛馬進(jìn)城，滿心歡喜地?fù)Q回去鐵鍋、茶葉、食鹽和瓷器。邊軍在城池以及附近的村寨四周巡邏, 等閑宵小不敢作惡。

    總體而言, 城里的治安還算過得去，沒有出大亂子，經(jīng)濟(jì)漸漸繁榮起來。明人和蒙古人暫時能和諧相處, 偶爾有幾個想要偷雞摸狗搞事情的，早被抓到牢里關(guān)著。

    巡撫大人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商隊(duì)，認(rèn)為這些完全應(yīng)該值得寫進(jìn)去他的政績, 指不定以后仕途能步步高升。他還記得在御前當(dāng)宮女的劉姑娘, 吩咐幕僚：“若是收到一些好的貨物，不妨送兩車進(jìn)京，以同鄉(xiāng)親戚的名義。還有那個種的紅薯, 等秋收之后專門差人送一車大的過去, 叫姑娘嘗嘗鮮?！?/br>
    他想的是，劉姑娘養(yǎng)在皇帝面前，肯定不缺那一口吃的紅薯。如果她愿意在萬歲面前說一嘴，萬歲見他種紅薯認(rèn)真，會不會嘉獎他呢？

    甭管劉姑娘是祖籍哪里的人士，反正巡撫把她當(dāng)成是山西大同人。大同女子生得漂亮動人，在國內(nèi)是很有名氣的, 誰知道以后能不能出一個大同的娘娘？

    張嫣留了在京城的地址，讓送禮的人先送到劉良手里。劉姑娘的面子大，尋常人見不到她，只能找她老子。

    劉良領(lǐng)了鎮(zhèn)國大將軍府教授的九品官職, 覺得這樣已經(jīng)是頂好的日子。他跟著王先生讀書, 如今別說書讀得怎么樣, 起碼毛筆字寫得方正，姑且算練出來的。他時常背誦經(jīng)義，知道禮義廉恥的道理。

    外頭有人上門送禮，可把他嚇壞了！

    他把門打開，往外瞧著：“你們是什么人？是不是找錯人了？我不認(rèn)識你們！”

    “請問是不是劉教授？”那人笑著說話，“是劉姑娘叫我們來這里的，都是鄉(xiāng)里的老親，我家老爺讓人把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帶過來，說是劉姑娘知道的?！?/br>
    劉良：“……”

    他閨女知道個屁！

    他閨女有什么親戚，他這個當(dāng)?shù)哪懿恢溃?/br>
    劉良一臉懵，他壓根不認(rèn)識眼前這群人。可是那人見他不收禮物，干脆把東西卸在門口就走了，只留了一句“我家老爺是山西大同人，劉姑娘之前認(rèn)識的”。劉良沒有辦法，只能自己先把東西搬進(jìn)去院子里頭。

    他把包裹拆了，發(fā)現(xiàn)有好幾十張上好的貂皮，還有一匣子藍(lán)寶石和紅寶石。還有兩條風(fēng)干的牛腿，瞧著特別大，敲下去硬梆梆的，估計(jì)啃著能把牙齒蹦下來。

    他差人給宮里的張嫣送信，說想要請她回家一趟。三日后，蕭靖帶著張嫣出宮，他們來到劉良住的地方。

    “……你說你，叫我怎么說你才好！”

    劉良一見到閨女，那叫一個又急又氣。他把張嫣拉到一旁，顧不得萬歲在旁邊，想要罵醒她：“你那么小一個人，能辦多大的事情？外頭的人給你送來許多東西，禮是那么好收的嗎？你沒能把事情辦成，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你！”

    “收禮的事情，萬歲也知道?！睆堟烫崆敖o她爹打預(yù)防針，“這叫孝敬，我不是誰的孝敬都收的?！?/br>
    若是哪天她成了大明的皇后，想要沖上來巴結(jié)她的人會更多。她心中有數(shù)，這點(diǎn)禮物其實(shí)不算太過分。瞧著張家國舅的做派，從前收田地按千頃萬頃來算的，那叫一個猖狂！

    劉良吐槽閨女：“你一個小孩子，頭發(fā)都沒長長，別人還孝敬你？孝敬你爹還差不多！”

    張嫣打著哈哈：“所以我才讓人把東西送過來，孝敬爹嘛……以后孝敬爹的人恐怕會有很多，爹見多識廣，別人若是鼓動你做事，你千萬不要答應(yīng)?！奔依锸裁炊疾蝗保蝗菀咨鲐澙返男乃?。窮人乍富的下場大多不會好，因?yàn)闆]有那個度。

    她想要劉良把握好那個度。

    “小祖宗，你把心安到肚子里去吧?！眲⒘济嗣媚锏哪X袋，覺得閨女像他，是精明通透的性子。

    他見萬歲今日陪著姑娘出來，可見姑娘在御前還是很得臉的。他私下問張嫣：“萬歲對你還好嗎？他有沒有打你？你最近可還有讀書識字？”

    張嫣如實(shí)回答：“我的日子過得好，沒有挨打。平日里端茶倒水都是別人的活兒，我有空就跟豹子玩，有讀書的……”

    “宮里還養(yǎng)豹子？”劉良震驚，把猛獸養(yǎng)在身邊多危險啊。

    張嫣解釋道：“先帝愛養(yǎng)豹子，所以萬歲跟著養(yǎng)，不稀奇。豹子溫順得很，吃得不算多，沒有老虎和熊那么兇?！?/br>
    明朝皇帝愛養(yǎng)猛獸，玩豹子的有好幾位。明成祖永樂大帝和明宣宗都喜歡養(yǎng)豹子，祖孫二人養(yǎng)了若干只金線豹和玉豹。朱厚照他爺爺、成化皇帝養(yǎng)三十幾只土豹，朱厚照他爹、弘治帝養(yǎng)了一只金線豹和二十幾只土豹，

    萬歲如今只養(yǎng)著一只金錢豹，他的這一項(xiàng)愛好對比祖宗們來說，算是非常儉省了。

    蕭靖今日陪著老婆回娘家，他抬頭往屋梁上看，好家伙，是頭頂兩條黑黢黢的大粗腿！

    萬歲仰著脖子，在屋子里咽口水。甭管味道好不好吃，風(fēng)干的牛腿看起來很大，大的食物能夠輕易引起人類的好感。

    劉良搬來梯子，親自爬上去，把兩條風(fēng)干牛腿從上面解了下來。他替女兒向皇帝告罪：“……小兒無知，收受別人的禮物。有人送來兩條牛腿，我不懂怎么吃，就一直掛著。萬歲今日過來，干脆把它帶走?！?/br>
    “這兩條牛腿可是好東西！”蕭靖樂了，“成吉思汗的軍糧不過如此?！?/br>
    他知道這是大同那邊送來的禮物，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匮矒岣晒湃速I來的牛腿。牛腿風(fēng)干之后的質(zhì)地十分堅(jiān)硬，砸到人身上的效果估計(jì)跟板磚差不多。

    他讓張嫣給大同那邊寫信：“那邊給你送禮物，你給他們一條發(fā)財?shù)穆纷樱驼f讓他們跟蒙古人收羊毛，京城和南京的紡織廠能吃得下。羊毛紡線之后織成的衣裳很暖，反正最近天氣熱，羊毛能換錢，傻子才不干?！?/br>
    張嫣三言兩語把信寫好，寄了出去。

    有些時候皇帝下達(dá)政令，好聲好氣說話，底下那幫人當(dāng)耳邊風(fēng)。反倒是宮女小張的這點(diǎn)靠禮物維持的塑料關(guān)系，她說過什么，旁人愿意去聽。

    大概人的思維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白得的東西不稀罕，偏偏很珍惜自己費(fèi)了大力氣、要花錢得來的。

    萬歲拖著兩條大牛腿回家，直接送去廚房。御廚們瞧著硬梆梆的風(fēng)干rou，為了做這個東西是費(fèi)盡心思。成吉思汗的大軍只要果腹，不求味道，自然是把牛rou脫水，做得越硬越好，便于保存。

    可是眼前的rou又干又柴，咬得腮幫子發(fā)軟才能咬下來一小片，怎么叫萬歲去吃？

    “先切薄薄的七八片端上去，叫萬歲嘗一嘗原味。用一斤rou來燉湯，牛rou要配蘿卜?！弊詈笳粕椎拇筇O(jiān)拍板，“再切兩斤好rou，剁碎再拌蔥姜，看能不能弄出來一個餡兒，拿來烙一道牛rou餅。牛腿rou太瘦了，餡兒要和一些肥rou進(jìn)去?！?/br>
    蕭靖坐在乾清宮的暖閣，豹子一看到他和張嫣回來，飛快地沖過來，一把力氣差點(diǎn)能把人撲倒。他一把抓住豹子的爪子，摸了摸它肚子上的肥膘，語重心長地說：“金嬌娘，你又胖了?！?/br>
    “嗚嗚……”

    金錢豹扭頭去看張嫣，大約并不認(rèn)為自己很胖。

    它可能覺得自己很美。

    張嫣把豹子摟在懷里，她日日跟它玩，豹子對她和皇帝一樣好。她見有宮人送上來一盤切片的風(fēng)干牛腿rou，自己先嘗了半片，口感太硬了。

    她隨手把吃剩下的rou片塞到金嬌娘的嘴里，一片一片地喂它。這個風(fēng)干牛腿并不是太咸，豹子可以吃。金嬌娘吃得十分起勁，它的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咀嚼時候的樣子不顯得兇殘，反而特別可愛。

    蕭靖同樣吃著費(fèi)牙，嘆了一口氣：“當(dāng)年的蒙古大軍能生吃這個風(fēng)干牛腿充饑，兵貴神速，打下那么大的一片江山。要是讓我領(lǐng)兵的時候天天吃這個，我可能腮疼胃疼?！?/br>
    他意識到自己是何等的嬌生慣養(yǎng)。

    晚飯的時候端上來一道清湯，湯里漂浮著牛rou塊和蘿卜，口感清甜，喝著滋味不賴。主食除了香米飯，有一盤牛rou餡餅，烙得像是胡餅的模樣，外層撒了芝麻，里頭是牛rou混搭豬rou的餡兒。

    小張拿了一塊餅，一咬下去，外皮是脆脆的很香，內(nèi)里的rou餡汁水特別飽滿，既有牛rou的濃香，又有豬rou的油潤。為了把風(fēng)干牛腿做得好吃，御廚們在餡餅的調(diào)制上費(fèi)了老鼻子勁。

    她有些驚喜地說：“這個餅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兩個。”蕭靖自己捧著一塊牛rou餅，三兩口下肚，意猶未盡。他再拿了兩塊餅，吃得滿嘴流油，十分過癮。

    豹子湊過來也想吃，被他推開趕走。

    萬歲喝了一聲：“去去去，這個咸的，放了香料，你不能吃。你今天吃了七斤羊rou，咋饞勁還那么大啊……”

    豹子垂頭喪氣地躲在桌子底下，蹭了蹭自己吃飯用的大盆。

    吃完晚飯，蕭靖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想起在各地推廣紅薯一事。他在去年把人請到北京開會，目前大家表現(xiàn)出來的工作態(tài)度還是比較好的。依照大同巡撫對待張嫣的態(tài)度，他有一個猜想：“指不定今年秋收的時候，嫣兒又能收一波禮物。說來真稀奇，明明你這輩子是太原人，太原府毫無反應(yīng)，反倒是大同府哄著你……”

    作者有話說：

    我餓了，突然很想吃牛rou餡餅。

    第744章 朱厚照做好人（35）

    ◎明武宗的網(wǎng)紅紡織機(jī)◎

    大同巡撫收到了張嫣的來信, 越發(fā)覺得投資劉姑娘是一筆很值得的事情。他想得明白，劉姑娘人小見識少, 她連宮門都出不了, 她能作北京紡織廠和南京紡織廠的主兒？

    巡撫大人一臉興奮地跟幕僚說：“這封信必定是萬歲爺指示劉姑娘寫的！”

    一點(diǎn)皮毛、寶石和兩條牛腿，實(shí)際能搭上皇帝的關(guān)系，完全不虧好不好！

    大同這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搞貿(mào)易, 巡撫大人派手下跟蒙古人收購羊毛。絕大多數(shù)人搞不懂這位的想法，但是他愿意拿錢換羊毛，誰不樂意把他當(dāng)大傻子宰割？

    “別人買羊毛, 是連皮子買的, 好做成毛毯……”

    “這位可好，他不要最值錢的羊皮，他只要毛！”

    蒙古人覺得這位大人是一個絕世罕見的傻子, 傻子花大價錢買來臭烘烘的羊毛。而巡撫大人也覺得別人是傻子, 他差遣門人去收購羊毛，賺來的錢是他的家業(yè)。他是買賣羊毛的第一人，搞錢的事情永遠(yuǎn)都是跑得快的吃rou，跑得慢的吃屎。他跑得這樣快，豈不是能賺得盆滿缽滿？

    等他的羊毛買賣做穩(wěn)之后，他成為行業(yè)的老大，往后數(shù)年的羊毛產(chǎn)業(yè)還不是他說了算？

    類似壟斷的意思。

    大同這邊的經(jīng)濟(jì)是越發(fā)興旺, 大部落的貴族會用牛馬換來鍋、食鹽、茶葉、瓷器和絲綢。一些小部落的牧民會驅(qū)趕著羊群過來，他們專門做羊的生意。第一步割下來的羊毛賣一個價錢，第二步賣羊皮，皮子能加工成鞋靴和衣裳等物, 最后賣的才是光溜溜的羊rou。

    因?yàn)橘u的人多了, 一時間大同的羊rou和牛rou價格比豬rou、魚rou還便宜。百姓走在集市上, 能聽到響亮的叫賣聲——

    “牛rou，昨天現(xiàn)殺的牛！一斤牛腿rou只要十二厘！”

    “肥羊，帶膘！一斤羊rou只要十厘！”

    有一個挎著菜籃子的婦人經(jīng)過，她停下來看著屠夫鋪?zhàn)由系孽rrou。她看上一條顏色鮮紅的羊腿，伸手摸了摸，是干爽的，沒有摻太多水。她脆聲問：“羊rou能不能再便宜一些？”

    屠夫嘿嘿一笑，道：“六娘子要是買上四五斤rou，我給你搭上一個羊頭如何？羊頭拿來熬湯，放點(diǎn)花椒香的很……”

    婦人翻了一個白眼，花椒的價格日益瘋漲，被一群蒙古人搶得高了。她若是燉一只羊頭，需得花上一把花椒去配，太浪費(fèi)錢。蒙古人來了城里做買賣，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羊rou變得便宜，壞處是蒙古人愛買香料回去，香料變貴了。

    “我不要搭的羊頭。”婦人指著一堆腰子，“把這些都給我，我拿回去給我家的補(bǔ)補(bǔ)?！?/br>
    “好嘞?！?/br>
    屠夫一下子砍下整條羊腿，上稱，有七八斤重。買菜的婦人也是豪爽，她把沉甸甸的羊腿連同羊腰子放到籃子里，給錢，走了。

    牛羊rou的價格便宜，在大同吃得起rou的人變多。如今人們能過上吃rou的日子，如果這都不叫好日子，還有什么叫好日子？

    大同的發(fā)展是瞞不住其他人的，往來的客商都說大同有錢，傳來傳去竟然叫大同得了“小江南”的美名，說是這個地方跟江南一樣繁華富裕。大同是明朝九個軍事重鎮(zhèn)之一，同為九邊，旁邊還有一個太原。

    太原是晉王一系世襲的封地，第一代晉王是太//祖皇帝和馬皇后的第三子。如今的晉王朱知烊是第八任晉王，他得知大同的形勢一片大好，心里有些不舒服。

    就好比“我年年都考第一，旁邊的學(xué)渣竟然偷偷努力，企圖卷死我”的心態(tài)。

    這十幾年以來，山西地區(qū)一直以太原府為中心。若是在三四年之前，大同可比不得太原。

    雖說大同也有世襲的代王，可是現(xiàn)任代王的父親在孝期荒yin，曾被皇帝廢為庶人。期間大同府十年沒有藩王，要不是看他家老的小的實(shí)在可憐，弘治皇帝也不會把庶人的兒子重新封為代王。代王一系當(dāng)了十年庶人，他家被嚇破膽子，從此不再料理當(dāng)?shù)氐能娬?。代王不插手大同的事?wù)，只管自己王府的一畝三分地。

    晉王從前暗暗瞧不起代王，他努力上班，別人不上班。

    可是人家啥也不干，封地發(fā)展得比他好。代王又得了一個兒子，對方給晉王發(fā)帖子，這下可把晉王氣壞了。

    代王從前已有一個庶長子，這會兒他再有一個兒子，那就是兩個兒子。

    晉王他沒有兒子，一個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