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四爺不熬夜（90）

    ◎清世宗御花園選秀◎

    能做正妻, 誰愿意做小的呢？

    可是皇上給秀女們指婚，皇上讓你嫁給哪個男人, 你便要嫁給哪個男人。聽聞前朝不是這樣的規(guī)矩, 這是滿人的規(guī)矩，只有在旗的格格才有這等“福氣”。

    寧聶里齊格聽到烏林珠的志向，小姑娘不由得眉頭微蹙。

    她對于烏林珠是同情的。

    多虧西林覺羅氏出了一個鄂爾泰, 尋常旗人的家世還配不上寧聶里齊格。所以寧聶里齊格完全不用擔(dān)憂，只

    要不是皇上本人看上她，皇上絕對不會把她指派給哪個宗室王爺當(dāng)側(cè)室。

    可是烏林珠……

    烏林珠的父親曾擔(dān)任過佐領(lǐng)的職位, 她的哥哥也是佐領(lǐng)?！白纛I(lǐng)”這個官職擱在滿清入關(guān)之前, 被主子們稱為“牛錄”。佐領(lǐng)是旗人最基本的軍事編制單位，康熙年間以一百三十人左右為一單位，設(shè)置一佐領(lǐng)。

    用后世的概念來理解一下, 大約清朝的佐領(lǐng)相當(dāng)于是一條村的的民兵隊(duì)隊(duì)長？

    在拼爹的年代, 這個官職可太低了。烏林珠打心里沒底氣，她希望自己將來的丈夫身份低一下，千萬別是什么高門大戶的宗室王爺。她若被指婚給一個在旗的侍衛(wèi)，興許她能當(dāng)正頭太太。她若是撞了大運(yùn)氣、被指給王爺，必定是做“格格”之類的小妾。

    烏林珠羨慕寧聶里齊格的家世，羨慕人家有一個好阿瑪。但是她不嫉妒，她認(rèn)為寧聶里齊格不像納蘭氏那樣眼高于頂, 也不像年家格格那樣整天端著，本身就是一種很好的品質(zhì)。

    “選秀之后，也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見到?！睘趿种槌匀俗燔?，她笑著看向?qū)幝櫪稞R格。她心想, 大概是不能了。

    各自生活的階層像是一道天塹, 會將她和寧聶里齊格遠(yuǎn)遠(yuǎn)分開的。

    ==

    蕭靖有心給福惠定親, 關(guān)于這個兒子結(jié)親的人選，他有幾樣觀點(diǎn)——

    “第一，肯定不能是近親結(jié)婚！祖宗往上四代人，都不能有姻親關(guān)系！”這一點(diǎn)很難做到，不少滿族大姓經(jīng)皇帝賜婚，就連年羹堯那樣的漢人都娶了納蘭氏和愛新覺羅氏當(dāng)老婆！

    蕭靖瞪著眼睛，他派出粘竿處的暗衛(wèi)，花了好幾日時間才把各家彎彎繞繞的族譜調(diào)查明白。在這一步，皇上劃掉好幾位滿姓姑娘的名字。許多姓氏譬如喜塔臘氏（努爾哈赤生母）、葉赫那拉氏（皇太極生母）、佟氏（康熙生母）、納蘭氏、年家、鈕祜祿氏等等，祖上幾代人有過聯(lián)姻，這些家族的姑娘不能嫁給福惠。

    “其二，?；蒹w質(zhì)較差，我希望他將來的妻子身體比較健康。不然兩個病秧子湊在一起，造孽，兩人在家里比賽喝藥嗎？”

    今年皇帝天馬行空，居然不考文化考體育！

    這就很過分了。

    要說中華上下五千年，到哪個朝代都沒有在選秀的時候考體育的。之前華妃還想要舉薦自家侄女，蕭靖告訴她：“福惠是你我的兒子，孩子這輩子的權(quán)勢、富貴肯定都是不缺的。朕想為?；葸x一個身體健康的福晉，不說什么舉案齊眉、長命百歲，起碼能兩人互相扶持。朕想考察每個秀女的身體素質(zhì)，選其中最健康的姑娘，跟?；菹嘤H。若是年輕人看對眼了，再賜婚下去……”

    華妃猶豫了一下：“……行吧？”

    一群秀女先是被集中到御花園，這是她們最近常來玩耍的地方。皇上帶著一群妃嬪，他看了看底下那群跟小麻雀似的姑娘，道：“今年選秀改革，不考四書五經(jīng)和女訓(xùn)女誡?！?/br>
    “??？”

    “什么？”

    “不考讀書考什么？考針織女紅？”

    姑娘們花容失色，誰都沒有想到在自己的選秀的時候遇上題目改革的事兒。年家格格的臉色瞬間白了，她在家的時候，家人們還為她模擬過選秀的現(xiàn)場——

    額娘愛新覺羅氏曾問她：“皇上選秀，肯定會問你在家學(xué)過什么？你如何說？”

    年家格格微微頷首，做出才女的溫婉姿態(tài)：“回稟皇上，奴婢在家讀過《論語》、《春秋》、《史記》?！?/br>
    愛新覺羅氏一聽，恨鐵不成鋼地說：“錯了，錯了！你這是奔著八福晉的位置去的，不是像你姑姑那樣選側(cè)福晉。側(cè)福晉興許要為主子爺紅袖添香，自然是讀過幾本書最好。但是你是我的女兒，你身上流著愛新覺羅氏的血。你要拿出滿人姑奶奶的氣度，告訴皇上，你在家到時候?qū)W過滿文和蒙文，然后用滿語和蒙語向皇上請安，夸耀皇上威武無比！”

    今年的八福晉興許能成為日后的皇后呢。

    熟讀史書經(jīng)義對于皇后來說固然重要，但若是不懂滿文和蒙文，如何能成為大清的皇后！

    愛新覺羅氏自己吃過這方面的紅利，她懂滿文和滿語，年輕時候的年羹堯不懂。早些年，年羹堯與繼室愛新覺羅氏成親，他向皇帝寫滿文折子，在這方面多有仰仗她的。愛新覺羅氏自己的日子立住了，她覺得女兒可以跟著自己的路子去走。

    年家格格點(diǎn)頭：“我聽額娘的?！?/br>
    姑娘牢牢記住母親的話，她會滿語和蒙語，這是她勝于許多秀女的地方。四書五經(jīng)的書可以用錢買到，但是精通滿文和蒙文的師傅可不是那么好請的。

    年家格格在參選之前都模擬好了，等皇上問她的時候，她會用滿語夸贊皇上：“您真威武，是天下的巴圖魯！”然后再用蒙語夸贊皇上：“您真勇猛，是草原上的成吉思汗！”

    結(jié)果等到正式選秀的時候，皇上問過她了。

    蕭靖跟旁邊的華妃說：“那位格格是你侄女？長得怪像你的？怎么她沒有遺傳到亮工的體質(zhì)呢？不說有一把力氣倒把垂楊柳，起碼別繞著御花園走兩圈就暈啊……”

    華妃翻了一個大白眼，她對于皇上的話十分無語。

    年家格格的神智迷迷糊糊的，她被太監(jiān)攙扶起來，扶到樹蔭處歇息。得虧隔了一段距離，她沒有聽見皇上說的話，不然她肯定要羞愧死了。

    皇上命選秀的秀女繞著御花園跑五圈，按照花費(fèi)時間的先后選出前五名。年家格格在第一圈的時候還能勉強(qiáng)跟上，她落在隊(duì)伍的后頭，神色搖搖欲墜。好不容易熬過一圈，等到第二圈開始的時候，她跑得越來越慢，最后她眼冒金星，一個趔趄，眼看著下一秒就要跟地面親密接觸。

    守著的宮人們立刻將她扶起來。

    從年家格格被扶走之后，越來越多的秀女們堅持不住了。她們的步伐越來越慢，摔倒的摔倒，停下的停下。能一直堅持下來慢跑的，不超過十個人。

    看到這些狀況，蕭靖有些失望，他不知道是年家格格天生體弱，還是目前社會上主流的教育方法出了問題。別人的家庭，皇上說不上太了解。但是年羹堯他是知道的，年羹堯的身體素質(zhì)多棒啊，一個人能打十個都不帶歇的。

    結(jié)果年羹堯的女兒就這？

    蕭靖看向華妃偏瘦的模樣，華妃的體質(zhì)不算太健康，早年有“弱柳扶風(fēng)之姿”，她在四爺身邊是“得寵”的。興許年家覺得這樣的姑娘大有前程，所以年羹堯把自己親閨女養(yǎng)成那種柔柔弱弱的風(fēng)格？

    蕭靖：這就很可怕了。

    皇上的眼神挺好的，他還沒有老花眼。他發(fā)現(xiàn)有好幾個秀女的跑步姿勢怎么看怎么別扭，他跟張嫣說：“你看那幾個，是纏足還是穿小鞋了？我看著腳的尺寸也不太對，怎么十幾歲姑娘的腳只有那么一點(diǎn)兒？”

    如果說大多數(shù)女性的腳有三十四碼到四十碼，那幾個姑娘的腳大概只有旁人的三分之二的大小，比巴掌還要小。

    蕭靖看到這樣的小腳，不覺得美觀，只覺得毛骨悚然。明明清朝不許纏足女子進(jìn)宮，怎么有選秀姑娘的腳如此之??？

    皇上低聲說了幾句，太監(jiān)把那幾個腳特別小的姑娘扶到一旁歇息（她們也跑不動了）。張嫣笑著說給所有姑娘賜鞋，實(shí)際上是讓宮女去看看那幾位秀女的腳。

    大約一刻鐘后，看腳的宮女回來了。張嫣跟蕭靖說起她們的腳，道：“不是那種很嚴(yán)重的纏足，但是有用布條把腳裹了。她們的腳趾是往里扣的，不是正常舒展開來的腳掌。”

    “傳令下去，按照先帝制定的規(guī)矩來?！笔捑赋林樥f，“有裹足者，其父有官者，交吏兵二部議處。兵民交付刑部，責(zé)四十板，流徙。其家長不行稽察，枷一個月，責(zé)四十板?！?/br>
    康熙是反對女子纏足的，為此制定過政令。蕭靖讓那幾個秀女撂牌子，至于她們的父兄必須要當(dāng)作典型來處置。

    看以后還沒有誰敢纏足！

    蕭靖沒想到一場選秀里頭，還能掀出來纏足的風(fēng)波。他看向御花園所剩不多、還在堅持跑步的姑娘，心道這幾個身體素質(zhì)棒的，必須要好好表揚(yáng)！他看到一些無法堅持跑步的秀女，有人的臉上露出憤懣之色，儼然是對這場考核的內(nèi)容不服氣。

    如果考文化課，她們肯定是不會輸。她們的膚色是那種不自然的白，是常年在室內(nèi)生活而捂出來的白，而慘敗的臉色因?yàn)檫\(yùn)動而快速變得通紅。

    皇上把那些半途放棄的姑娘集中到一起，語重心長地說：“身體是本錢，你們跑不動了，是因?yàn)槠饺绽锶狈﹀憻?。鍛煉能使人的身體健康，使人獲得長壽。也許有人告訴過你們，你們在屋子里乖乖看書、做針線就好了，不要多曬陽光，因?yàn)殛柟鈺屇w色變黑，會讓你變得不好看。閨閣女子嘛，你們要文靜，跟外頭的野丫頭不一樣?！?/br>
    “但是朕想要告訴你們，你們的人生不應(yīng)該是這樣活的。”他說，“你們不應(yīng)該被關(guān)在屋子里頭，連使用雙腿跑動都不曾有過。當(dāng)年的族人們走出白山黑水，他們難道個個有馬可騎，有車可坐嗎？還不是靠著雙腿去走，去跑？”

    他佯裝不經(jīng)意，漏出來一個消息：“論慢跑，寶嬪比你們都強(qiáng)多了。她能繞著紫禁城，從東華門跑到神武門?！?/br>
    小張：？？？

    誒，咋說她了？

    唉，還不是為了減肥。

    作者有話說：

    《清朝野史大觀》記載：“康熙三年。遵奉上諭，議政王貝勒大臣九卿科道官員會議。元年以后所生之女，禁止裹足。其禁止之法，……若有違法裹足者，其父有官者，交吏兵二部議處。兵民交付刑部，責(zé)四十板，流徙;其家長不行稽察，枷一個月，責(zé)四十板?！?/br>
    這是康熙關(guān)于纏足的政令（如果不是野史的話），但是清朝纏足的現(xiàn)象還是屢禁不止。上頭的皇上您說您的，底下那群人他們干他們的。感謝在2022-06-28 23:54:54~2022-06-30 23:32: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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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1章 四爺不熬夜（91）

    ◎清世宗的八阿哥表演節(jié)目◎

    皇上說寶嬪本人能一口氣跑幾里路, 聽在別人的耳朵里，那就是皇上喜歡賊能跑的這一款。

    唉。

    他這個愛好真奇怪啊。

    別的皇帝喜歡貌美腰細(xì)的美人, 有人喜歡胸大的, 或者有人喜歡腳小的?？删褪菦]有男人說自己喜歡跑步快的，那些還沒跑完的秀女們氣喘吁吁，有人咬著牙關(guān), 堅持著跑完最后的路程。

    眼看終點(diǎn)就在前方，烏蘭珠深呼吸一口氣，跨大步子沖了過去。當(dāng)即有太監(jiān)敲響銅鑼, 仿佛科舉唱名一般, 尖聲喊著：“輝發(fā)那拉氏，頭名，頭名！”

    有宮女沖過來要攙扶, 烏蘭珠把手遞過去, 腳步慢慢停下來，大口地喘著粗氣。她的眼睛被汗水浸得發(fā)酸，身上都是汗。她覺得自己汗流浹背，真是狼狽極了。

    偏偏皇上在這個時候召見她！

    蕭靖聽到銅鑼一響，便知道是有第一個姑娘繞著御花園跑完五圈。他的臉上露出笑容，道：“雖然大部分秀女都不能跑完全程，到底還是有人能堅持下來的?！?/br>
    這個社會還不算壞得特別徹底, 女子當(dāng)中是有體魄強(qiáng)健者的。

    烏蘭珠被宮女領(lǐng)導(dǎo)皇上面前，她的心臟砰砰直跳，緊張得差點(diǎn)不會呼吸。她聽見皇上問她姓名和家世，她愣了一下, 朗聲答道：“奴婢出身鑲藍(lán)旗輝發(fā)那拉氏, 小名喚作烏蘭珠。家父曾任佐領(lǐng), 兄長亦是佐領(lǐng)?！?/br>
    她有些忐忑，佐領(lǐng)的官職太低了。別人的阿瑪都是四品官、五品官，她阿瑪好像沒品啊。

    誰知道皇上撫掌，笑著道：“佐領(lǐng)也不錯，手下有百十號人，走在城里挺威風(fēng)的。朕依稀記得，鄂爾泰年輕的時候也是佐領(lǐng)？他在佐領(lǐng)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好多年?！?/br>
    西林覺羅氏的鄂爾泰，正是寧聶里齊格的父親，也是當(dāng)今皇帝的心腹大臣。好多滿族男人在年輕時候能混個佐領(lǐng)的職位，已經(jīng)挺不錯了。其職位跟后世的編制差不多，走出去有編制的人，腰板格外直。

    當(dāng)然，對于一心進(jìn)取的人來說，佐領(lǐng)的官職太小了，連六部都混不進(jìn)去。可是對于庸碌之輩來說，佐領(lǐng)的位置已經(jīng)很厲害了。

    寧聶里齊格剛跑過線，便聽到皇上說道她阿瑪?shù)拿?。她喘著粗氣，一時間有些茫然?；噬喜皇歉鸀跆m珠問答嗎？為何會提到她阿瑪?shù)拿郑?/br>
    “烏蘭珠，你是這次體育考核的頭名，當(dāng)獎。”蕭靖又看向底下的秀女，問，“你想要什么獎勵呢？”

    烏蘭珠睜大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通過跑步，就能獲得天子的獎勵。她的神色有些激動：“皇上，奴婢什么都可以要嗎？”

    “當(dāng)然?！笔捑更c(diǎn)頭。他加了一句，“前提是不違反法令，也不違反朕的本心。”

    這個年歲的姑娘喜歡什么呢？

    喜歡金銀首飾？喜歡綾羅綢緞？

    蕭靖打算嘉獎這個身體素質(zhì)很棒的姑娘，希望天下的女子能學(xué)習(xí)一二。他以為烏蘭珠會索要財富或者珠寶之類的東西，誰知道她沒有。

    烏蘭珠跪下來，毫不猶豫地說：“奴婢有一個心愿，是希望能嫁一個好人，然后當(dāng)正頭太太?！彼幌Ｍ噬辖o她胡亂指婚，然后把她分配給哪個男人當(dāng)側(cè)室。

    都說皇上明察秋毫，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噬险J(rèn)為的好人，一定會待她好吧？

    “你這個要求不難。”蕭靖點(diǎn)頭，這是一個聰明的姑娘。皇上心情一高興，他甚至提出來，“等你嫁人的時候，朕給你送一份嫁妝?！?/br>
    烏蘭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