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月里：“包括現(xiàn)在，這么浮夸地耍寶。”

    他住了口，慢慢放下捂著腮幫的手。

    棠月里稍稍緩和了語氣：“我一直在想啊，明明我和你們只是陌生人，以后也不會再見，我對你們的印象是好是壞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女生的聲音干凈利落，不疾不徐，“你們?yōu)槭裁匆@么不遺余力地討好我——以你們貴族的身份，來討好我一個……恩，偏遠廢棄星的貧民？”

    棠月里漆黑的眼睛注視著慕斯。少年眼中已經(jīng)沒了澄澈熱情的光，變得冷靜，臉上那時刻掛著嬉笑也已經(jīng)消失無蹤。

    眉如峰，眼如劍。

    ——這才是他，帝國第一學府的機甲系首席，應有的、真正的樣子。

    “抱歉?！背聊艘粫海剿共辉傺b傻，他認真地道歉，“棠小姐，請相信我們沒有別的意思?！?/br>
    “嗯，你們真要有惡意，我也不會陪你們玩那么久了?！?/br>
    “呃，哈哈?！蹦剿箤擂蔚孛嗣橇?。

    末了，他不死心地問：“我表現(xiàn)得……真那么浮夸？”

    棠月里不語，給了他一個“你自己意會”的微笑。

    慕斯：“……”

    他默默縮了回去。

    棠月里手指輕輕劃在光腦屏幕，快速瀏覽過父親的資料，他穿著白大褂的證件照，身著西裝站在領(lǐng)獎臺上的身姿，長長一串論文獲獎記錄……棠月里對帝國的獎項設(shè)置不是很了解也完全不關(guān)心，匆匆掃過一眼就過了。

    相比起父親優(yōu)秀的履歷，母親的資料就很少了，只簡單幾句描述了她的生平——帝國前長公主，就讀于帝國大學指揮系，畢業(yè)之后加入軍部，在升至上將的第二年……被流放。

    棠月里的目光在“流放”兩字上頓了一下。

    “謝謝，我看完了。”她把光腦還給賀存。

    見她如此平淡，慕斯不敢置信：“就這？”

    他想象中抱頭痛哭的認親畫面呢？

    棠月里不是慕斯肚子里的蛔蟲，不能做出他想象里的動作，她思索了幾秒，問：“恩……你們想聽感想？”

    慕斯：“這……”

    “其實并不意外。”她指指棠潯的履歷，“我早就知道父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外面的防風草就是他改良的?！?/br>
    “牛哇——不是，棠小姐，你……”慕斯欲言又止。

    這個時候賀存比他鎮(zhèn)定得多，他看著棠月里，直接道：“你要不要和我們回帝國？”

    棠月里無可無不可：“我能過去？”

    “你擔心流放的話，我們能幫你解決，況且，”賀存說，“有一個人，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會很開心的?！?/br>
    棠月里沒問他是什么人，不用想就知道，他口中說的該是棠潯的家人。

    說起來，慕斯和賀存好像一個她表哥，一個是堂哥？

    真巧。

    但是對于她來說，親情指的是養(yǎng)育之恩，陪伴之情——與血緣無關(guān)。

    “有時間嗎？”她站起來，看著兩人說，“在接你們二皇子之前，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br>
    ……

    棠月里帶他們?nèi)サ氖歉改傅哪沟亍?/br>
    在她說藍星上只有她一個人住時，賀存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什么，看到墓地，心里那絲“或許舅舅和長公主旅行去了”的僥幸被徹底被打破。

    棠月里站在墓前上了根香，然后讓到旁邊，把位置留給他們。

    兩個男生沉默地走過去。

    出來后，賀存已經(jīng)明白了棠月里的答案。

    她不會去帝國。

    他沒再提此事，慕斯也變得異常沉默。

    他們心事重重地跟在棠月里身后，看她用光腦刷開了一扇門。

    這里像是治療室，里面守著幾個警衛(wèi)機器人，在棠月里的指令下拉開簾子，他們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二皇子。

    “要叫醒他嗎？”棠月里問。

    “不用。”

    “好?！碧脑吕镒尵l(wèi)機器人把二皇子塞回逃生艙。逃生艙的電源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現(xiàn)在這東西只是個單純的儲人工具，棠月里覺得挺像個棺材的。

    送佛送到西，她讓警衛(wèi)機器人幫他們把逃生艙連帶二皇子搬到了他們來時乘坐的轎車上：“稍等，我穿件防護服，送你們上去?！?/br>
    回到城內(nèi)，走出他們的視線范圍，棠月里第一時間把鳳煌放了出來。

    鳳煌幾乎是打著旋落下來，走路還發(fā)著飄，搖搖晃晃，好像爪下踩的不是桌面，而是云朵。

    “奇怪，也沒給你喝酒啊……難道是發(fā)燒了？”棠月里探了探，摸到一股子熱氣，“妖怪也會發(fā)燒嗎？還是水土不服？”

    鳳煌被她一戳，整只鳥一震，猛地彈起來，全身羽毛炸開。

    “你怎能如此不不不、不知……不知……”

    棠月里：“不知？”

    鳳煌：“不知羞！”

    棠月里：？

    嘿呀。

    一只還沒巴掌大的半毛小鳥色厲內(nèi)荏說著這樣的話，怎么看怎么有意思，棠月里心里暗笑，一邊套防護服，一邊側(cè)著頭對光腦說：

    “嘿，si〇i，家里的鳥老炸毛是什么原因？”

    光腦亮起來：“正在為您搜索鳥類炸毛的原因……”

    “一、當氣溫降低時，鳥類會蓬起羽毛，把溫暖的空氣保存在羽毛內(nèi)，以起到保暖的效果，二、鳥類感覺開心時，會炸毛鳴叫，這時您可以陪他們玩耍，

    “三、當遇到危險的情況……”

    無機質(zhì)的聲音用毫無起伏的語調(diào)一一道來，棠月里余光注意到鳳煌，發(fā)現(xiàn)他此時蓬起的羽毛發(fā)生了變化，剛才是軟蓬蓬的，而如今，他火紅的羽毛立如針尖，根根分明，使他看起來比平時大了一倍。

    si〇i說：“他們會炸開羽毛使自己變得更大，以威懾敵人?！?/br>
    鳳煌壓低身子，張開鳥喙。

    猛地叨向光腦。

    棠月里：“哎——”

    “啪嗒”。

    光腦滾落到地上。

    棠月里彎腰去撿。

    屏幕閃了一下，si〇i仍在盡職盡責地說明：“四、當他們瞳孔縮小，頭上的羽毛蓬開，并向您展示歌喉時，就說明他們在向雌性求a——”

    最后那個音還沒說完，就見惱羞成怒的小鳥再次俯沖過來，棠月里這次沒讓他得逞，眼疾手快地抄起光腦，動作時不小心觸到鎖屏鍵，“啪”的一聲，si 〇i的聲音戛然而止，屏幕徹底暗下去。

    棠月里把它翻過來看了看。

    “呼……還好還好，沒壞?！?/br>
    如果壞了，到藍星的物流又少又慢，想重新買個太不方便了。

    “那是什么？”

    鳳煌用敵意的目光盯著光腦，“里面的是誰？”他道，“既把人關(guān)在了里面，又為何要救他？”

    聽到鳳煌十分不滿的語氣，棠月里第一反應朝他頭頂瞄去——又要掉心情了！

    ……

    哦不對，這里是現(xiàn)實。

    現(xiàn)實里不會飄【心情-1】。

    “喂！”鳳煌扇扇翅膀，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你說這個嗎？”棠月里道，“這不是人，是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

    棠月里：恩……這要怎么解釋？

    棠月里索性索性打開了光屏模式，給鳳煌演示光腦的各種功能。

    鳳煌看著看著，逐漸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

    然后他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充滿了他不曾見過的法寶。

    “這是什么？”

    “電話?？梢院团c你分隔兩地的人通話，按下這里，還可以顯示他們的全真虛擬影像。”

    “這個呢？”

    “室內(nèi)裝修器?！碧脑吕锝o他演示，“可以在這里選擇喜歡的家具……然后點這里——”

    房間里簡單的陳設(shè)瞬間變成了粉粉的公主風。

    她點了下隨機鍵，公主風變成了海底世界，藍色的墻紙上還帶有水波流動的效果。

    “——就這樣可以每天換，就不會看膩了?！?/br>
    鳳煌沿著墻壁飛了一圈，用翅膀戳戳彩色的珊瑚。棠月里把裝修換回去，鳳煌停在了另一個機器前，不待他問，棠月里道：“那是營養(yǎng)劑自助機。”

    棠月里熟練地按了幾個按鈕，營養(yǎng)劑便汩汩流出來，棠月里用杯子接了遞給鳳煌，“給?！?/br>
    鳳煌啄了一口，比農(nóng)場的井水差遠了。

    “難喝?！彼f。

    “但它很有營養(yǎng)啊?！币娝缓攘耍脑吕锉隳眠^來自己喝完，“可以提供人體所需的所有營養(yǎng)，一杯管飽，多方便。”

    半晌沒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