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眠越說越嚴(yán)肅，越來越兇。

    她當(dāng)然不是真的生陸雨陸雪的氣，她只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二叔一家欺負(fù)她，三叔一家不知道，三叔三嬸經(jīng)常到二叔家來問她過得怎么樣，她每次都說她過得很開心，生活很好，三叔三嬸給她送來的吃的被二叔一家拿去吃了，她也不敢告訴三叔三嬸。

    舅舅舅媽來看她，她也把她被逼干很多活的事瞞下來了。

    報(bào)喜不報(bào)憂，也不是不信任，只是不想讓關(guān)心自己的人太擔(dān)心而已。

    其實(shí)這是很傻的一件事情。

    她在這件事上吃了大虧，就不希望陸雨陸雪以后也吃這個虧。

    陸雨陸雪看到自家嫂子板著一張臉，終于是知道害怕了。

    嫂子可從來沒有生她們的氣的啊，現(xiàn)在板著臉，肯定是真的很生氣了。

    “嫂子，我知道錯了，以后有事情我都會拿回家和你們商量?！?/br>
    “我也是，嫂子，我也知道錯了……”

    “這還差不多?！痹旅哐b兇也快裝不下去了，總算笑了起來。

    “等回了學(xué)校，你們也不用和那些欺負(fù)過你們的同學(xué)計(jì)較那么多，他們自會有老師校長教育，你們就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

    剛才那些男同學(xué)不是說你們是差生嗎？那你們就考出好成績，把他們狠狠甩在身后，看他們還敢說你們不？”

    “他們都知道嫂子厲害了，我們考不好他們也不敢說我們了啊……”

    “小雨！你怎么這么沒志氣！”月眠都要被氣笑啦。

    “難道你們學(xué)習(xí)只是為了不被欺負(fù)嗎？你們也得想想你們的將來。小雨，還有幾個月就中考了，你不想繼續(xù)上學(xué)了？

    你得努力考個中專，可別到時(shí)候得復(fù)讀。我現(xiàn)在進(jìn)步很快，小學(xué)初中跳級都沒問題，可別到時(shí)候我和你一起上中專?！?/br>
    月眠說這番話，本來是想激勵陸雨的，哪想到陸雨一聽，兩只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和嫂子一起上中專？做同學(xué)？那好??！那真是太好了！那我豈不是可以天天和嫂子在一塊？嫂子你可真要跳級啊！我可以留級等你！我最喜歡嫂子了！”陸雨真的興奮了，她真是恨不得天天和月眠在一起啊。

    月眠：“……”

    怎么失策了。

    “你少來，你們兩個誰學(xué)習(xí)好，我就更喜歡誰，才不是誰和我呆在一塊時(shí)間越長我就越喜歡誰的?！?/br>
    “唔……”陸雨突然捂住了嘴，“那我還是不留級了?！?/br>
    ……

    李桂芝剛從國營菜場買了菜回來，進(jìn)了胡同就遇見了迎面而來的劉招弟。

    “桂芝嬸子啊，你兒媳婦罵你兩個女兒呢，罵可兇了，看來這姑嫂關(guān)系也沒有那么和諧啊，你趕緊回去管管去，不然真是家庭大矛盾了?！?/br>
    “哦?！崩罟鹬]怎么搭理劉招弟。

    大雜院里那些愛嚼舌根愛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人多的是，她怎么可能別人說什么就是信什么。

    倒是胡同里聊天的幾個街坊聽了劉招弟的話信了。

    月眠可是這條胡同的“名人”啊，大家都知道她原本是個傻子，后來見到真人發(fā)現(xiàn)不傻，還聽說她和陸家人好得很的。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聽說，他們唯一能親眼看到的就是月眠和陸珩經(jīng)常一塊出入，夫妻倆感情好得很。

    現(xiàn)在聽說姑嫂關(guān)系出現(xiàn)矛盾了？那有熱鬧可看咯！

    這幾個街坊不動聲色地跟在李桂芝后頭。

    李桂芝早發(fā)現(xiàn)了，也早猜透了他們的心思。

    還真是一群閑得沒事干的市井百姓。

    她加快了腳步，就瞧見推著自行車和陸雨陸雪走在一塊的月眠。

    “眠眠，怎么回事？聽說你罵小雨小雪？她們是不是不聽話了！”李桂芝沖著仨人的背影喊。

    她才不會覺得月眠會無緣無故罵陸雨陸雪，若真的罵，錯肯定在陸雨陸雪身上。

    “媽！”三個女孩回過頭。

    “媽，嫂子沒有罵我們，她只是批評我們沒有上進(jìn)心，有事不和你們商量?！?/br>
    “是的呀，嫂子罵我們那是為了我們好！”

    陸雨陸雪害怕月眠被誤會，趕忙解釋。

    跟著劉桂芝來看熱鬧的人不免有些失望了，原來根本就沒有什么姑嫂矛盾啊。

    李桂芝有些鄙夷地看了那些跟過來看熱鬧的街坊們幾眼，看得他們很不好意思地低頭或者轉(zhuǎn)身，她才把腦袋轉(zhuǎn)回來。

    “那你們嫂子罵得好，有這么會關(guān)心你們的嫂子，你們就偷著樂吧?！?/br>
    “那是那是！還有啊媽，和你說個事兒，嫂子今天好威風(fēng)……”

    ……

    一路上，陸雨陸雪又把學(xué)校門口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桂芝。

    李桂芝的反應(yīng)和月眠一樣 ，罵她們有事不回家告訴家里人，她一個生氣，還上手了，在陸雨陸雪的屁股上都狠狠打了一巴掌。

    陸雨陸雪哎喲哎喲叫幾聲，也不敢說什么。

    李桂芝也欣慰了，主要是為月眠感到欣慰。

    她第一眼看到月眠就看出來了，這小姑娘聰明、機(jī)靈，只不過常年被關(guān)在家里，沒怎么接觸過外面的世界，所以有些單純和懵懂。

    現(xiàn)在嫁到城里也沒多久，都會幫自己的小姑子出頭，還讓學(xué)校的老師和男同學(xué)忌憚了，進(jìn)步很大。

    這小媳婦厲害啊，他們家娶到這樣的小媳婦，確實(shí)是三生有幸了。

    ……

    四個人一塊進(jìn)大雜院，剛進(jìn)了二進(jìn)，就見到季黑子在罵季云峰。

    “你每個月都有幾十塊錢的工資，又不是給了他們這個月下個月就沒了，你為什么這么小氣，都是一家人，你憑什么不給他們？

    你大哥沒工作，你媽身體弱，你不愿意把這個工作讓給你大哥也就算了，發(fā)了工資也不知道給他們花！我怎么就養(yǎng)了你這么一個反骨的兒子呢？你把錢拿出來，把錢交出來！”

    季黑子邊罵邊拿著拐杖去打季云峰，季云峰滿院子地跑。

    月眠她們很快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了。

    看來是季云峰一直不肯把紡織廠的工作讓出去給季青山，季黑子不高興，逼著他把工資交出來呢。

    “季叔，您別生氣啊，云峰他身子骨弱，您這一扁擔(dān)打下去他怕是半條命都沒了，您要冷靜啊……”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跑過去，攔在了季黑子旁邊。

    “玉芳，這是我們家的事，不用你來插手的，是我這個逆子不聽話，我得教訓(xùn)教訓(xùn)他！你讓開！”季黑子喊。

    玉芳？丁玉芳？

    月眠聽到這個名字覺得很熟悉，就上下打量那個正在護(hù)著季云峰的姑娘。

    所以她就是那個穿書女丁玉芳，那個想方設(shè)法接近季云峰的丁玉芳啊。

    丁玉芳搞“投機(jī)·倒把”忙，在大雜院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月眠也是第一次見到她。

    陸雪見到丁玉芳都在幫季云峰了，自己也跑了過去。

    可已經(jīng)來來不及了。

    就像丁玉芳所說的那樣，季云峰身體弱，他才十幾歲，也已經(jīng)跑不過四十歲的季黑子了，季黑子追上去，就一扁擔(dān)往他身上砸下去。

    丁玉芳趕忙擋在季云峰前面。

    季云峰見到丁玉芳就要被打中，情急之下把丁玉芳拉到一邊去。

    “咚！”的一聲，扁擔(dān)直直地就打在了季云峰的腦門上。

    季黑子下手可沒留情，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的，季云峰被打中后，兩眼一翻，軟綿綿像是一個被挖空了填充物的布娃娃一樣癱軟在地，暈了過去。

    “啊！出人命了！”有鄰居大喊。

    陸雪過去抱住季云峰。

    “云峰哥哥！云峰哥哥！”

    鄰居們也蒙了，大雜院里哪家沒打過孩子啊，天天都有人打孩子的，所以他們剛才看到季黑子追著季云峰打，也沒放在心上，哪怕覺得季黑子過分，那也不好管別人家的事啊。

    哪想到季黑子竟然把自己親生兒子打暈了？

    先前吵架那次季云峰就被季黑子打出血了，這次似乎更嚴(yán)重，人直接就沒了意識。

    “怎么了？”陸珩剛好回來。

    “大哥，大哥，云峰哥哥暈過去了，我們趕緊送他去醫(yī)院，云峰哥哥暈過去了！”陸雪大喊。

    陸珩也趕忙跑過來，還是像上次那樣，蹲下來讓人把季云峰放到他背上，背著就跑去醫(yī)院。

    陸雪忍著哭跟在后面，月眠和陸雨不放心，也跟著一起了，一家人只有李桂芝需要做飯，所以才沒跟著一起來。

    丁玉芳也想跟過去，可見陸珩周圍都圍著月眠她們，她也不好擠過去，于是放棄了。

    鄰居們都在說季黑子。

    “黑子，你真的太過分了，為了不是親生的孩子，你怎么能這樣對你親生的孩子呢。”

    “那可不是?。窟@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啊，云峰他是你親生兒子，你不怕他記仇啊?！?/br>
    “你下手也太重了，你這樣下去父子感情遲早要徹底破裂，到時(shí)候你就沒兒子了，青山他會管你？”

    ……

    季黑子聽著鄰居們說的話更生氣了。

    “青山不是我親兒子，那綠水還不是？我少了季云峰這個兒子，我還有綠水一個兒子！再說了，青山那是我親生兒子他哥哥，哪怕同母異父那也是哥哥，他現(xiàn)在又改跟我姓呢，那就是我兒子！就是我家人，拎不清的是季云峰！”

    “季黑子，我沒有錢怎么辦??！我沒有錢花了！”陳淑芬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季黑子“哎喲”了一聲，趕忙跑回屋去。

    “放心吧，等季云峰從醫(yī)院回來，我再逼他要錢，他一定會把工資交出來的，到時(shí)候我給你們！那個反骨兒子，我見一次打一次！”

    ……

    鄰居們聽著季家屋內(nèi)傳來的聲音，紛紛搖著頭說荒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