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覓處(二)
小太監(jiān)不敢多留,放下藥便回了紫薇殿,這回在廊下瞧見師父,還有師父旁邊佇立著的帝王,陰鷙的目光鎖在回廊宮燈上。 “老奴斗膽,求問陛下,如今怎么處置她?” 裴信之未作回應(yīng),反而另問他:“你覺得像她么?” 劉得福使勁搖頭,可不敢說。除了容貌上,似乎沒有什么相像的點(diǎn)。 謝皇后她聰慧過人,知禮端莊,行事果敢,雖說發(fā)生那樣的事……卻不妨劉得福心里也有兩分欽佩她。可這玉樓哪里能比得上她,毛手毛腳的,單純得一眼看穿,時(shí)而莽撞時(shí)而畏縮,當(dāng)真天壤之別。 裴信之幽幽道:“國師出宮訪友要半月后才回。等國師回來,讓他看看?!?/br> 劉得福忙地應(yīng)著,陪侍著裴信之回到殿中批閱奏折,攤開奏折第一本,便是謝相爺上的折子。 劉得福從那峻拔清瘦的字跡匆匆掃了眼,奏報(bào)的是在江南巡查的些許小事。 陛下他不知想起什么來,飽滿筆尖懸在半空,啪的落下一大滴朱砂紅漬。 “亂葬崗上,全都找過了?” 他靜靜問了一句,劉得福腦門又一大滴汗,斟酌答道:“老奴辦事不力……找了數(shù)日,未見……未見到謝氏的尸骸。” 裴信之的神色幽晦莫名,筆尖上第二滴濃汁啪嗒滴落,他如夢初醒,淡淡說:“找不到就算了。左右,丞相他也不承朕這個(gè)情?!?/br> 他倒嘆氣:“此番丞相勞苦功高,朕又該封賞他些什么好?” 劉得福暗想,數(shù)年以來,能封的封,能賞的賞,謝相爺已是位極人臣,一世榮華,頂天的富貴權(quán)勢,還有什么可封賞的呢? ……劉得福還真想到了:相爺一直孤身一個(gè),府中尚且缺個(gè)女人。 —— 瑤華不知這江太醫(yī)的診脈一事,在宮里已鬧得滿城風(fēng)雨,謠傳愈發(fā)離譜,甚至說她就是廢后復(fù)生,回來索命的——她聽彩云說這個(gè)時(shí),簡直又心驚rou跳又覺得好笑,雖說離譜……,可也真實(shí)。 她不好辯駁,便只好躲彩云懷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那些人都在編排她,她才不是鬼。 彩云當(dāng)然信她,看她哭得可憐兮兮,像一只哭紅了眼睛的小兔,更加慈愛泛濫,恨不得把瞎說的人嘴都一一縫起來。 須臾又是半月,瑤華不禁想,三人成虎,難道裴信之還真信了謠言……?她編了個(gè)看起來還挺正常的理由,就說是去了亂葬崗,鬼上身,祛了邪氣便好,若問起她,她也可有所回答。 不過沒人問她,倒使她惆悵。 在北苑蒔花弄草的日子固然清閑自在,可是出不去,這自由也像是帶鐐銬的自由,不得真正安心。 然而還有一件叫她起疑之事。謝瑤華三字已是闔宮上下的禁忌,那么,關(guān)乎她的謠言又緣何傳播這樣快?恐怕背后,另有人在推波助瀾,或者說——想要害她。 瑤華抬手敲著眉心,沉思之時(shí),彩云過來看她,這會(huì)兒臉上倒閃著幾分喜色:“玉樓,你的清白,……”她一把坐在瑤華的身側(cè),掰著她手指直絮叨:“哎喲別戳了,額頭都戳爛了。我今兒聽人說,呃,主要是聽江嬤嬤說的,她說大國師要回宮,就在這兩天了!玉樓,聽聞大國師眼觀陰陽二界,洞悉萬物生靈,他一定知道你是清白的,才,才不像謠言說的是什么……” 瑤華心里卻咯噔一下。別的不說,她的的確確……有“秘密”在身。 這位大國師,她也見過,誠然道行不淺——若他來看,八成要看出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