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漪深吸一口氣，將腦海里不該有的東西撇去。

    她拖著行李箱，腳步匆匆，來到酒店大堂辦理入住的前臺。

    前后不到五分鐘，前臺小姐又見到方清漪，嘴角掛著進(jìn)退有度的笑：“你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方清漪遞上房卡：“弄錯房間了?！?/br>
    前臺一愣：“是嗎？”

    方清漪：“是的，你再查查?！?/br>
    前臺遲疑了幾秒，想到剛才方清漪說，是以容屹的名義提前預(yù)定的。所以前臺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面前這個漂亮得幾乎和女明星媲美的女人，是容屹的女朋友。

    前臺試探：“你不是容總的女朋友嗎？”

    方清漪失笑：“我看上去像是你們?nèi)菘偟呐笥褑幔俊?/br>
    前臺點頭。

    方清漪總算搞清楚了，前臺把她當(dāng)做容屹女朋友了，所以才把容屹房間的房卡交給她。

    方清漪說：“我叫方清漪，你查一下有沒有預(yù)定。”

    前臺在電腦上查預(yù)定消息，“……方小姐，這邊沒有查到你的預(yù)定?！?/br>
    方清漪默了默，“稍等?！?/br>
    她走到一邊，打開手機(jī)撥號界面，不需要看名片，就輸出了名片上那十一位數(shù)字。

    電話鈴響了三秒。

    被容屹的嗓音取代。

    “哪位？”

    方清漪說：“是我?！?/br>
    容屹：“你是哪位？”

    聲音冰冰涼涼的，卻很欠揍。

    “我是方清漪?！狈角邃魺o奈至極，他是真的要將避嫌貫徹到底了，“容總，前臺這邊查詢不到我的訂房記錄，我想問一下，你有提前幫我訂房嗎？如果沒有，我現(xiàn)在自己開一間房?！?/br>
    總統(tǒng)套房客廳是一面落地窗。

    容屹面對落地窗而站，視線所及之處，是市中心繁華夜景，他眼底卻是一片暗色。

    他每退一步，她就退十步。

    一口一個容總，叫得比誰都?xì)g。

    他第一次意識到，“容總”這個稱呼，如此刺耳。

    容屹抓著手機(jī)的手，因為用力，青筋凸起，指骨毫無血色的泛白。

    久久無言。

    容屹聽到手機(jī)那端響起了一聲嘆息。

    “容屹，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容屹緊繃的唇線，驟然松開。

    容總陰郁寡冷。

    容屹溫馴折服。

    “兩分鐘?！比菀僬f。

    “什么？”

    容屹抓起沙發(fā)上的短袖，往身上一套，“等我過來?！?/br>
    -

    臨近半夜，酒店大堂空曠靜謐。

    工作人員昏昏欲睡，唯獨大堂上方的水晶吊燈孜孜不倦地工作。

    方清漪靜立一旁。

    她沒數(shù)時間，但電話掛斷沒多久，就看到了容屹。

    可能是一分鐘，或許是如他所說的兩分鐘。他時間觀念向來很強(qiáng)。

    不同于之前的照面。

    容屹仍舊是一身黑的穿著，上身是黑色短袖，下身是黑色運動褲。半濕的額發(fā)低垂，斂著他漆黑的眉眼。他高高瘦瘦，有股難言的沉澈挺拔少年感。

    有那么一瞬間。

    方清漪以為容屹還是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少年。

    但那念頭轉(zhuǎn)瞬即逝。

    容屹到她面前，低垂的眼睫，投射出一片陰影。

    方清漪整個人被他的陰影籠罩住，連光都無法在她身上尋覓落腳點。空氣因他的到來，而被他身上的氣息，蠻橫地占據(jù)。

    方清漪：“你……”

    容屹說：“辦理入住。”

    方清漪：“……嗯。”

    容屹掠過她，走到前臺。

    前臺小姐見到容屹，瞌睡頓消，整個人精神抖擻，“容總！”

    容屹面色冷淡：“以周行止名義預(yù)定的房間，你查一下?！?/br>
    鍵盤敲動，鼠標(biāo)作響，電腦運轉(zhuǎn)。

    前臺道：“有的，”她看向方清漪，“麻煩出示一下證件?！?/br>
    方清漪掏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不消兩分鐘，方清漪拿到了房卡。

    方清漪注意到，她入住的房間，和容屹的房間，一墻之隔。

    二人在各自的房門外停下。

    容屹：“進(jìn)房后的第一件事，記得扣好安全鏈?！?/br>
    方清漪：“……”

    她怎么覺得這不像是好心提醒？

    容屹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方大記者，你我之間，男女有別。請你自重，也請你將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保密，我討厭緋聞?！?/br>
    “……”

    原來是提醒他自己。

    言畢，容屹刷卡進(jìn)房。

    方清漪不無疲倦地揉了揉眉。

    進(jìn)房后，方清漪莫名又笑了。

    因為那一句——“男女有別。”

    他要是真知道男女有別，當(dāng)初也不會干那種事了。

    二人關(guān)系徹底發(fā)生改變，也是因為那件事。

    在此之前，他們保持著若有似無的距離，邊界模糊，曖昧又清白。

    猝不及防地，導(dǎo)火線燃起——

    容屹家和方清漪家，如同此刻酒店房間一樣，是隔壁。

    容屹目睹過方清漪那些追求者毫不掩飾愛意的追求行徑。

    方清漪也見過喜歡容屹的女孩子，比日光還要guntang的真心。

    待在一起久了，連處理異性關(guān)系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轍。冷淡的回應(yīng)，絕情地告知對方，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發(fā)展可能。

    容屹厭惡社交，可以連續(xù)兩個月不出門。

    方清漪并非不喜社交，她只是更享受待在家里的自由。但家里人的電話一個催一個，好言相勸過后，見她仍是油鹽不進(jìn)，到底換了苛責(zé)的語氣，讓她和世家公子哥見面。

    方清漪是在客廳陽臺接的電話。

    對方厲聲質(zhì)問，穿破陽臺門。

    容屹聽到的不是她無奈答應(yīng)的聲音，而是陽臺玻璃門乍然裂開，碎片噼里啪啦，濺的他渾身是血，血夜直流的聲音。

    “我下午回來?！狈角邃粼谛P(guān)處換鞋，邊換鞋邊說。

    盛夏清晨。

    遠(yuǎn)處是灰霾天，稠悶的空氣，逼仄又黏熱。

    仿佛隨時有可能淋下一場大雨。

    容屹靠在墻邊，半明半暗的光線，辨不真切臉上情緒。

    他的聲音是清晰的：“知道了?！?/br>
    方清漪離開。

    將近七個小時，他盯著玄關(guān)門的姿勢，沒動過。

    有所反應(yīng)的時候，是聽到別墅外，轎車的油門聲。

    容屹走到院子里，面無表情地看著方清漪從一個男人的車上下來。

    男人眼里的愛意像是烏云后的陽光：“下次見？”

    然后，是意料之中的，方清漪薄涼的拒絕話語，宣判二人還沒開始就已是死刑的關(guān)系。

    可是，她是笑著拒絕的。

    容屹藏在陰暗處，內(nèi)心的陰暗面不斷地擴(kuò)大，藏在陰溝里的情緒，徹底糜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