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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的新娘 第22節(jié)

    江漣扣好袖扣,眼也沒抬,打了個響指,捏爆了幾條離浴室最近的觸足的意識,意思是——不行。

    ·

    周姣洗完澡,整個人舒服了不少。

    她把頭發(fā)扎在腦后,穿上衣服,走出浴室。令她驚訝的是,屋內(nèi)的觸足都消失了,簡直像從沒有出現(xiàn)過一般。

    江漣正站在門口等她。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奇怪了,如同某種又黏又滑的漿液,在她的皮膚上流淌。

    周姣被他看得發(fā)毛,坐電梯的時候,下意識站在了離他最遠的位置。

    當(dāng)然,除了他眼神的緣故,也有習(xí)慣的原因。畢竟這半年來,她在特殊局碰到江漣,一直是能離多遠就多遠。

    原以為江漣只是喜歡她的氣味,她站在哪里都無所謂,誰知電梯門還未關(guān)閉,她的腰就被一條觸足勾住,用力拽到了一個身影的旁邊。

    江漣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別離我太遠?!?/br>
    他的口氣很淡,觸足的力道卻差點將她攔腰勒成兩截。

    周姣額頭滲出冷汗的同時,眉心微微抽跳,這破旅館電梯那么小,不到一平方米,她就算貼墻站著,也不可能離他太遠,有必要使那么大勁嗎?

    她心里恨不得把這條觸足給活煎了,語氣卻虛弱可憐:

    “……您弄疼我了?!?/br>
    話音落下,腰上的觸足就消失了,速度之快,簡直像落荒而逃一般。

    江漣低頭看了她片刻,一字一頓地說:

    “我沒有用力?!?/br>
    周姣無力地擺擺手:算了,是我們碳基生物太嬌弱了。

    破解芯片的小店在高架橋的底部,那是一個景觀奇特的地方:以高架橋為分界線,一邊是繁茂的綠植、不息的車流、深灰色的高樓大廈,另一邊卻是堆積如山的垃圾,雜亂無章的棚屋,一條陰綠色的污水溝在陽光下閃射著七彩的光芒。

    周姣找到棚屋的門鈴,按了下去。

    很快,一個聲音從揚聲器中響起:“誰?”

    “顧客?!?/br>
    “什么業(yè)務(wù)?”

    “破解信用芯片?!?/br>
    “5%,”那聲音說,“破解成功后,卡里的錢得分5%給我們。同意就進來,不同意就滾?!?/br>
    周姣低罵了一句。

    真是黑店。

    她卡里有三萬塊錢,除了美元,還有一部分是新日元。現(xiàn)在新日元比美元更加值錢,相當(dāng)于她要付給他兩千美元——怎么不去搶?

    “怎么樣,考慮清楚了嗎?”那聲音問。

    “行?!敝苕а勒f,“開門吧?!?/br>
    這時,江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殺了他們?!?/br>
    “……”周姣心說你別什么鍋都往我頭上扣,我看你就是單純想殺人,“……您別亂來。”

    周姣怕他真的動手把這些人全殺了,主動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江漣盯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似乎暫且擱下了殺意,但當(dāng)她走進去,跟里面的人握手時,那股森寒的殺意又籠罩了棚屋,令四周氣溫驟降。

    周姣一個激靈,回頭一看,果然,他正盯著她和那人交握的兩只手,眼里戾氣沸騰一般,快要漫溢出來。

    周姣連忙松開那人的手,反手扣住江漣的五根手指,輕輕晃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沖動。

    下一秒鐘,她身形微微發(fā)僵。

    她感到江漣的掌心裂開了一條裂隙,從中伸出濕冷的齒舌,一點一點地舔過她的手指。

    既像是在覆蓋她手上陌生人的氣味,又像是在警告她,不許再跟其他人握手。

    陰冷的觸感,令她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周姣全身上下都僵硬了,背脊發(fā)麻,想要甩開他的手,又不敢。

    有人向她投來疑惑的目光,她只能硬著頭皮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對不起,我有……”她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半晌從齒縫間擠出一句,“我有皮膚饑渴癥,離不開我男朋友。”

    周圍人還沒有對這句話表示什么,江漣先做出了反應(yīng)——有一條觸足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帶著一股莫名的興奮勁兒,往她的袖管里鉆。

    周姣不覺得他聽懂了這句話,他連她為什么伸腳都看不懂,還懂這個?他只是想鉆來鉆去罷了!

    她咬緊牙關(guān),一把按住那條觸足,把它塞回了江漣的衣擺里。

    周圍人對她的怪癖表示理解,但表示手術(shù)室只有患者才能進去。

    周姣完全不敢看他們的眼神,畢竟從外人的角度來看,她和江漣的手完全是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力道膠合在一起,沒有哪個正常人會這樣牽手。

    周姣費了好大一番勁,給江漣畫了好幾張大餅,總算哄得他暫時松開了手。

    她揉著手,走進手術(shù)室,心想,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江漣的態(tài)度變得非常古怪。

    如果說,之前他對她的態(tài)度,是介于殺意和渴欲之間,現(xiàn)在則似加入了一種黏膠般的東西,將殺意和渴欲黏在了一起,攪成了一種全新的、危險而黏稠的沖動。

    ……對她的氣味著迷,已經(jīng)讓她在生死線上徘徊好幾回了,別再對她生出食欲想吃了她吧?

    周姣越想越悚然。

    這時,她腳步一頓,眼睫毛微微瞇起。

    她在“手術(shù)室”里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謝越澤。

    他坐在幾個顯示器的后面,正在玩俄羅斯方塊。

    每個方塊的下降速度都被調(diào)快了三倍,他的動作卻仍然游刃有余,始終維持在極低的位置。

    周姣覺得,要不是她進來,他左上角的積分應(yīng)該會達到一個很恐怖的數(shù)字。

    像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謝越澤丟開鼠標(biāo),任由方塊直直下墜,轉(zhuǎn)頭對周姣微微一笑,說:“對不起,姣姣,連累你丟了工作。”

    周姣沒有跟他寒暄:“你沒死?”

    謝越澤苦笑:“我可以解釋。”

    周姣抱著胳膊,冷漠而防備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越澤站起來,戴上藍色橡膠手套,示意她坐在一張皮面斑駁的椅子上:“你的信用芯片被凍結(jié)了,是吧?把你的連接線給我,我一邊給你解凍,一邊告訴你事情的原委?!?/br>
    周姣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抬手撥開發(fā)絲,露出耳后的接口,扯出一條連接線。

    有的人為了方便,把接口開在了掌心;她卻是為了不方便,才把接口開在了耳后。

    她不希望自己太過依賴科技,也不希望自己迷失在公司的營銷之下,像個電子產(chǎn)品一樣,永遠在升級換代的路上。

    “別?;??!敝苕卣f,“你我都知道,我可以輕松斃了你?!?/br>
    謝越澤接過她的連接線,插進主機的插孔里,低聲說道:“……我當(dāng)然知道?!?/br>
    他原本對周姣只是有點好感,但這兩天,周姣的表現(xiàn)徹底驚艷了他。

    她居然在江漣和生物科技的夾擊中,存活了下來。

    要知道,當(dāng)時ai計算出來的生還概率只有0.038%。

    沒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堅強,強大,韌性十足,簡直是這座霓虹森林的奇跡。

    “你沒有在網(wǎng)上隱瞞身份?!敝x越澤一邊cao作,一邊說,“網(wǎng)上對‘公司的人’敵意很重,幾乎在你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就有人在給你‘開盒’了。賣家發(fā)給你的那個網(wǎng)址,能實時定位你的位置。我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聊怎么把你拐到黑診所去了……”

    周姣當(dāng)然知道使用未加密的身份逛網(wǎng)絡(luò)黑市,是一件多么危險的事情,但她是因為江漣在身邊,才沒有費勁去加密。

    她冷淡地打斷謝越澤:“謝謝你的提醒,下次我會注意。還是來說說,你拿到了我什么機密資料吧?!?/br>
    這一回,謝越澤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得換一種方式告訴你。”

    話音落下,他發(fā)起了一個共享芯片請求。

    周姣:“……”

    她一臉復(fù)雜地同意了。

    很快,她復(fù)雜的表情就被謝越澤的話語震散了。

    “芯片的問題遠比你想象的可怕,”謝越澤壓低聲音,一字字說道,“所有芯片致人發(fā)瘋的事件,都不是巧合,而是生物科技的預(yù)謀?!?/br>
    周姣微微變色。

    “所有人都知道,生物科技在試探人體的極限,但他們只知道生物科技在做人體實驗,想讓人類和變異種形成共生關(guān)系,卻不知道除了人體實驗,這些人還有一種更加殘忍、更加恐怖、也更加直觀的方式——”

    謝越澤緩緩說:“——客戶的數(shù)據(jù)。”

    周姣心底一寒。

    謝越澤沉聲說:“內(nèi)網(wǎng)顯示,生物科技并不是對‘芯片瘋子’一無所知,相反,從芯片研發(fā)至今,每一個‘芯片瘋子’的檔案它都嚴密保存,資料詳盡到簡直像有攝像頭24小時監(jiān)視那些人的生活一般?!?/br>
    “而且早在2049年,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人體最多只能承受兩個生化芯片,超過這個數(shù)量,就會出現(xiàn)一系列并發(fā)癥,比如排異反應(yīng)、情感障礙甚至是攻擊性行為?!?/br>
    周姣重重閉了閉眼:“你的意思是,生物科技明知道人體無法承受兩個以上的生化芯片,卻仍然大肆推廣和強迫員工植入芯片,并且無時無刻不在監(jiān)視他們,以得到實驗室里不能得到的數(shù)據(jù)?”

    “是,”謝越澤眼中微微閃出贊賞的神色,“芯片里的一切都會上傳到生物科技的數(shù)據(jù)庫,包括我們現(xiàn)在的對話。但‘它’不會在乎我們在說什么?!牢覀儫o法撼動‘它’的統(tǒng)治?!?/br>
    周姣用力按住眉心。

    她想起夢中那場爆炸,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哆嗦。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那個精神錯亂的男人,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個工具,一個零件,一根燃燒殆盡的火柴。

    活著的時候,他是公司的實驗數(shù)據(jù);死了以后,他仍是公司的實驗數(shù)據(jù)。

    ——整個車廂的人,都是公司的實驗數(shù)據(jù)。

    包括她的父母。

    可能因為她的表情太過恍惚,謝越澤握住了她的手,用鼻尖輕碰了碰她的指尖,溫柔地說:“別怕,我會保護你。江漣的來歷,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擺脫他,我會努力幫……”

    這下,周姣的臉色是真的變了,連傷感都忘了,一個勁兒往外抽手:“你別亂說——”

    江漣就在門外,你不要拉拉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