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票人也要跟著一起嗎？

    部分年輕文臣懵逼地分別看向李斯和馮去疾，發(fā)現(xiàn)兩位大佬沉吟片刻，一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另外一個則感慨“不愧是上卿?！?/br>
    年輕文臣們更懵逼了，兩位大佬到底參悟了什么，能不能展開說說？

    淳于越掃了眾人一眼，一咬牙，他悄悄退身，目標(biāo)堅(jiān)定地向著扶蘇府邸疾馳而去。

    ……

    ……

    春雨殿。

    張嬰慢悠悠地吃到第五塊西瓜時，殿門被緩緩?fù)崎_，他與如橋同時看過去，正好瞧見一抹如青竹般清貴的身影款款走來。

    如橋飛快的跑過去，親近地喚了一聲：“大兄?！?/br>
    張嬰也跟過去打了聲招呼，他正想著要如何巧妙地引出“嬴政和扶蘇因何爭執(zhí)”的話題時，就感覺扶蘇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張嬰抬頭，恰好與眼神晦澀的扶蘇對視上，對方道：“你今日來找我，是為了我與父皇爭執(zhí)一事？”

    如橋下意識要開口“是”，卻被張嬰猛地踩了一下腳給打斷。

    張嬰腦子轉(zhuǎn)得飛快，語氣很自然地歪下了腦袋道：“扶蘇阿兄怎會這般誤解我。二十日不見，扶蘇阿兄都不思念阿嬰的嗎？”

    如橋一愣，阿嬰嬰，你在說啥？

    扶蘇卻輕笑一聲，道：“是嗎？我還以為世人皆認(rèn)我不孝，膽敢頂撞父皇，勸我主動道歉呢？”

    張嬰心頭一緊，看來嬴政和扶蘇的矛盾并非如橋說的那么簡單。

    這不是漂亮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必須徐徐圖之，再找話題切入。

    思及此，張嬰故作委屈巴巴地看著扶蘇，道：“天，我知曉自己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仲父在扶蘇阿兄心中的位置。但今日本是想分享成功的喜悅，扶蘇阿兄卻這般誤解我，只與我聊仲父。我有些難過?！?/br>
    如橋一臉懵逼：牛逼，你竟然還倒打一耙。

    扶蘇一愣，成功的喜悅？

    他垂眉看去，恰好被一雙圓碌碌的大眼睛給閃到，下意識瞥了如橋一眼。

    如橋保持呆若木雞的表情，也多虧如橋被張嬰滿嘴胡言亂語的cao作給震懾住，反而顯得張嬰說的話好似一份真實(shí)性。

    這令扶蘇恍惚了一秒，難道今日真不是替父皇當(dāng)說客的？

    張嬰敏銳地抓住扶蘇遲疑的瞬間，趁熱打鐵道：“扶蘇阿兄，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喜悅呢？”

    扶蘇見張嬰真的要分享喜悅，心中又信了分。

    最近來勸扶蘇和嬴政服軟的朝臣太多太多，甚至還有人揣度鄭夫人出頭，導(dǎo)致鄭夫人被遷怒遷宮，所以扶蘇在這件事上情緒有些敏感。

    扶蘇本就是溫和的人，誤以為自己在遷怒，語氣很快軟和下來，道：“阿嬰可要好生與我說說。”

    張嬰見扶蘇從氣頭上下來，松了口氣，他給了如橋一個“安心”的眼神。

    張嬰先是命人將馬車?yán)锏囊粋€黑色罐子拿出來，里面是夏工師將制作好的水泥粉，張嬰又讓宮女帶了一盆水過來。

    他道：“扶蘇阿兄！你可知道水泥！”

    張嬰剛準(zhǔn)備賣個關(guān)子，就聽見扶蘇平淡道：“你去年念叨過四回，我自然記得?！?/br>
    張嬰一愣，旁敲側(cè)擊幾句，發(fā)現(xiàn)對方對失敗水泥的了解很扎實(shí)，一時有些驚訝扶蘇的記憶力，但很快，張嬰便拋開基礎(chǔ)講解，直接亮出成功的高潮部分。

    他道：“扶蘇阿兄，如今大秦百廢待興，今日要修建宮殿，明日要修建秦直道，后日又要修建抵御匈奴的長城……需要用到青磚、紅磚和夯土的地方太多了。不說燒制青磚、夯土的費(fèi)用，就說燒制成功后，光一路上的運(yùn)輸費(fèi)都不是小數(shù)目。阿嬰說的對否？”

    扶蘇點(diǎn)頭。

    張嬰拿出水泥粉做成凹，一邊倒水一邊慢慢地攪，過了會兒，他將攪拌均勻的水泥放到旁邊的空罐子里等它慢慢凝固。

    張嬰指著這個陶罐子道：“只需要個，不，兩個時辰，水泥就能成型。到時候扶蘇阿兄可以來試試它的硬度，水泥磚不會比青磚差，而且水泥更多是替代夯土的功能，效果反正是比摻糯米的夯土要堅(jiān)硬?！?/br>
    扶蘇微微一怔，又能替代青磚，又能替代夯土？

    他道：“阿嬰，此言當(dāng)真？”

    張嬰道：“真的！而且燒制水泥的黏土、石灰石、瓦磚等隨處可見，石炭的價格也很便宜。只要掌握的方法，可以就地?zé)疲×诉\(yùn)輸?shù)馁M(fèi)用。

    還有它的產(chǎn)量驚人，普通大小的水泥窯，普遍能產(chǎn)出上千斤水泥，這能替代多少青磚和夯土？換句話說，水泥一旦成功推廣，能為大秦治粟內(nèi)史和少府省多少銀錢……”

    扶蘇瞳孔地震，忍不住圍著水泥罐子轉(zhuǎn)了一圈，呢喃道：“上千斤？”

    “對的。而且質(zhì)量還很好，過幾個時辰隨便砸?！?/br>
    張嬰點(diǎn)點(diǎn)頭，非常自然地將參與人員都夸獎了一遍，“這回的成功，多虧了夏工師聰慧、熊家郎君資金贊助，以及高士子自愿幫忙盯著水泥窯……也是大秦各個階層的聯(lián)合勝利。”

    張嬰每回必夸獎幕后工作人員，大秦人初聽時會很驚異很不理解，但與張嬰相處久了，他們對這一套都很淡然，甚至有些崇拜張嬰的年輕官吏，也開始夸獎工師工匠。

    所以張嬰完全沒想到，他按照慣例的最后一句夸夸話，居然讓扶蘇破防了！

    哦不對……準(zhǔn)確來說是戳中了他的心窩窩，讓扶蘇不再端著，他呢喃著：“不同階層，聯(lián)合勝利，是啊，是這樣啊！”

    在張嬰和如橋有些莫名其妙的視線中，扶蘇好一會才回過神，重新將目光落在張嬰的頭上。

    他嘆了口氣后道：“是啊。同心協(xié)力，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大秦走上鼎盛的制勝法寶啊。阿嬰，你也是這般想的吧！”

    張嬰腦中雷達(dá)瘋狂警報，慎重地敷衍道：“取長補(bǔ)短嘛?！?/br>
    “阿嬰所言極是，每個階層都會有出類拔萃的人才，取長補(bǔ)短方是大秦長久之道，若是因噎廢食，大秦如何成長?！狈鎏K仿佛打開了話匣子，直接將他與嬴政爭論的點(diǎn)說了出來。

    原來數(shù)月之前在調(diào)查“逐客堂”細(xì)作時，嬴政發(fā)現(xiàn)有待詔博士和煉丹方士參與的痕跡。

    煉丹方士是被利誘，六國余孽承諾一旦復(fù)國，會讓他們享受過去被貴族追捧煉制長生不老的尊榮。

    待詔博士被說動的是兩類人。

    一批人是不滿意郡縣制，他們希望恢復(fù)周王朝時期的分封制，認(rèn)為古之圣賢才是大道所在，認(rèn)為現(xiàn)在的大秦越走越狹隘。

    但他們又不希望推翻大秦，所以給了六國余孽一點(diǎn)幫助，轉(zhuǎn)頭又給大秦官府透露了一些線索，他們想給大秦制造麻煩，讓嬴政知道郡縣制會引發(fā)民心不滿，快點(diǎn)撥亂反正，回到分封制。

    還有一批博士就是純粹不滿意在大秦只有議政權(quán)沒有決策權(quán)，六國余孽承諾給他們更多的的政治地位、他

    們就幫忙做事。

    嬴政在知道這件事情后非常憤怒，決定要將博士學(xué)宮的待詔博士們?nèi)孔テ饋?，通通下獄調(diào)查。

    扶蘇認(rèn)為罪不至此，待詔博士們雖然沒有行政權(quán)，但他們本身在大秦官場是有影響力的，再加上百家學(xué)說流派的同門同窗等情誼。

    扶蘇認(rèn)為嬴政如此蠻橫地處理，此舉又是一次情緒上頭的“逐客”行為。很容易令朝堂再次動蕩。

    說到這，扶蘇目光溫和地看向張嬰，溫和道：“好在阿嬰知我，類我?！?/br>
    張嬰：？？？

    恰在這時，殿門被猛地一把推開，魁梧的身影大邁步走了進(jìn)來。

    嬴政冷著臉，垂在身側(cè)的拳頭捏緊，道：“知什么？類什么？”

    眾人：?。?！

    第203章 左右為難

    嬴政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

    三人心中同時涌現(xiàn)出一個詞，危險！

    沒有人回答嬴政。

    春蘭殿仿佛被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三百六十度轉(zhuǎn)了n圈，凍得不行。

    原本懶洋洋的如橋躡手躡腳地躲到旁邊的圓柱帷幔的后面，他見張嬰紋絲不動，還偷偷探出個小腦袋，招了招手，壓低聲音道：“阿嬰嬰，我們先躲一躲，讓大兄直面父皇的怒火?！?/br>
    雖然他極力壓低聲音，但習(xí)武之人耳聰明目。

    張嬰是沒怎么聽清楚，但另外兩人……

    扶蘇：……

    “你在渾說些甚！”嬴政眼神冷冷地掃了一眼帷幔處的如橋，“給朕滾出來！”

    如橋渾身僵硬地走出來，僵笑著喚了一聲：“父，父皇……”

    還未說完，嬴政冷哼一聲打斷如橋，道：“齊眉之齡，比稚子還頑劣不堪，行事毛毛躁躁。成何體統(tǒng)?！?/br>
    如橋頓時僵在原地，瑟瑟發(fā)抖。

    張嬰深吸一口氣，露出暖暖的笑容迎了上去，拱手道：“仲父，幾日不見，越發(fā)威武不凡?！?/br>
    他抬頭，恰好對上嬴政如鷹的雙眸，張嬰心下一緊，就聽見嬴政冷哼一聲道：“你今日來尋朕，是為了扶蘇？”

    張嬰身體一頓，這話聽著怎么有些耳熟，但情緒緊繃之下，他下意識就將話給丟出去，“仲父怎會這般誤解阿嬰！二十日不見，仲父都不想見阿嬰嗎？太過分了！”

    扶蘇眼眸微瞇，輕輕地瞥了張嬰一眼。

    如橋驚訝地吃手手：阿嬰嬰糊涂??！怎么對父皇說了與對大兄一模一樣的句子。

    “是嗎？不是知他類他？”嬴政居高臨下地盯著張嬰，聲音很平靜，但壓迫感十足，“我還以為世人皆認(rèn)為我行事殘暴，都替扶蘇委屈呢?！?/br>
    張嬰：！??！

    這話一出，張嬰瞬間意識到之前那一股子熟悉感從何而來。

    好家伙！他串詞了！

    你們兩位不愧是是父子，質(zhì)問的臺詞語序都不帶變化的。

    張嬰還沒從尷尬中回過神來，嬴政忽然道：“阿嬰，你認(rèn)可扶蘇做得對？”

    話音剛落，扶蘇也轉(zhuǎn)頭看向張嬰。

    如橋擔(dān)憂地瞅著張嬰。

    張嬰：……

    這尼瑪修羅場??！

    張嬰腦子轉(zhuǎn)得飛快，他沒有正面回答嬴政的話，先對趙文招了招手，道：“趙文，目前日落西山，勞煩你準(zhǔn)備些冰鎮(zhèn)西瓜，晚膳過來如何？”

    趙文頭皮發(fā)麻，余光瞥見嬴政的神情，拱手道：“老奴這就去?！?/br>
    “嗯?！睆垕肷酚衅涫碌攸c(diǎn)點(diǎn)頭，又指了指自己，“我！今天這個夾氣包是當(dāng)定了，所以得吃飽喝足，才不枉千里迢迢過來宮中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