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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知堯

    ◎“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么？”◎

    喬知吟從小到大都很喜歡吃甜食，在她心里，甜食能夠治愈萬物，是枯燥苦悶生活中的動力。

    家里憑空出現(xiàn)的那些糖果她在觀察了幾日之后終是沒忍住，抓了一把藏在身上，又送到臥室內(nèi)、放在公司里，日夜分著吃。

    這段時間工作恢復忙碌，幾乎每日都要加班到凌晨，但除了工作之外喬知吟每日還會抽出時間同嚴嘉玥閑聊，聊天內(nèi)容包括八卦、吐槽、分享等等什么都有可能出現(xiàn)的閨蜜對話。

    一天嚴嘉玥問她：【什么時候有時間？出來聚一聚，再帶上亦筱姐。】

    喬知吟：【怎么了？】

    嚴嘉玥：【沒什么，你離開之后我快無聊死了，得找個地方發(fā)泄?！?/br>
    三人約在周末見面，之前喬知吟還住在嚴嘉玥家的時候，喬亦筱沒少在周末過去找她們，后來喬亦筱工作忙起來見面次數(shù)就少了，如今喬知吟回到蘇祁堯這邊快一個月了，喬亦筱估計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喬知吟也沒告訴她，她知道喬亦筱一直對她與蘇祁堯的這段婚姻抱有愧疚，不想給她壓力。

    放下手機時喬知吟還在加班，起身為自己倒了杯咖啡，回來后才發(fā)現(xiàn)整個部門內(nèi)幾乎無人離開。

    但正在工作中的人也不多，特別是小黛，此刻正跟好幾人湊在玻璃門前，好奇往隔壁辦公室望。

    喬知吟睨了他們一眼，跟著走過去，“看什么呢？”

    小黛無心回答，倒是挾著笑意問了句：“你們說蘇氏是不是快倒閉了？”

    聽見這個名字，喬知吟還是下意識一咯噔，順著撩起眼瞼看過去，可見一個人影落在磨砂玻璃上，輪廓模糊，分辨不出影子的主人，不過喬知吟大概能猜到。

    最近蘇祁堯往他們公司跑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隔三岔五能見到他，聽說是蘇氏與電視臺還建立起了其他什么合作，所以他們才往來得這么密切。

    “第一次見總裁親自談工作的，這種事一般不都交給員工完成嗎？而且這都幾點了?！迸赃呌腥藨?yīng)和小黛的話。

    另一人打趣：“難不成真的快倒閉了，連個員工都請不起？”

    討論間那頭的門被推開，臺長的臉出現(xiàn)在視野中，小黛幾人同時往下蹲藏起來，喬知吟沒有做同樣的動作，被抓了個現(xiàn)行。

    在臺長身后，蘇祁堯單手有意無意整理衣著緩慢出現(xiàn)，一身歐式西服讓焦點匯聚在肩部，飽滿優(yōu)雅筆挺。

    在這瞬間，喬知吟腦海里閃過那天小黛他們說過的一個詞：禁欲感。

    這樣的人，單看外表確實很著迷，但穿過這扇玻璃后情緒又將變了味。

    臺長沒有發(fā)現(xiàn)她，蘇祁堯也僅瞥了她一眼后離開，沒有其他接觸。

    底下小黛拉了拉喬知吟的袖子：“臺長他們走了沒有？”

    “走了。”喬知吟端起咖啡抿了抿，抓住蘇祁堯最后消失在拐角的那個身影。

    印象中，除了初次見面之外，她每次見到的他都是精心打扮過典雅的模樣，他甚至連衣服的褶子都格外注意。

    可他好像本不是個會在意外表的人。

    “再這樣下去，我甚至要懷疑我們公司是不是藏了蘇總的小情人，才會吸引他天天往這兒跑?！?/br>
    “這話不興說，他的妻子估計正在家等他呢。”

    小黛與幾人說笑推搡著回到工位，在返回過程中時不時往回看，直到確定真的沒了人影時才死心。

    等到喬知吟完成手頭上的工作準備下班是三個小時后，此刻時間過了零點，辦公室內(nèi)僅剩她一個人，她揉著發(fā)酸的腰部，才關(guān)了燈離開。

    凌晨的寫字樓悄然無聲，四處的燈都已經(jīng)關(guān)閉，平時人滿為患的電梯間此時空無一人，連等待都不需要。

    下了樓，才發(fā)現(xiàn)室外下著大雨，喬知吟站在雨棚下，在準備打車時動作便止住，因為她陡然瞥見馬路對面的一輛車。

    熟悉的邁巴赫，熟悉的車牌號，與她生日同一天，0610.

    時間仿佛回到剛結(jié)婚不久的那段時光，蘇祁堯時常會在她公司樓下等她，時間過去了這么久，沒想到還能再現(xiàn)這個場景。

    駕駛座的門推開，張助出現(xiàn)在那，隔著一條馬路看向喬知吟，意思很明顯，邀請她上車。

    喬知吟腳步遲疑，并沒立刻上前。

    她有不上車的權(quán)利，她若想直接轉(zhuǎn)身走，蘇祁堯也不會阻止她。就像之前她總會用這種方式來訴說自己對這段婚姻的不滿，但如今她的這份堅持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

    確認路口沒車，她撐起傘快步走過去，張助已經(jīng)替她開好后座的門，恭恭敬敬為她服務(wù)。

    雨勢沒有減弱的意思，拍打著硬實車頂，在車窗上形成一道道斜著的水流，獨屬于夜晚的光影都匯聚在波紋中。

    喬知吟始終把注意力留在這，任由車內(nèi)再靜默，但視野內(nèi)還是喧囂的。

    很快是一陣對話聲填充這刻的尷尬：“蘇總，因為推遲了三個小時，餐廳那邊已經(jīng)打烊，需要換一家餐廳么？”

    轎車進入隧道，窗外只剩下黑暗，無雨也無光。

    喬知吟雖仍注視窗外，但也不難聽出張助這話有意在告訴她，蘇祁堯等了她三個小時。

    “不用。”蘇祁堯聲色如常，“回家?！?/br>
    可能恰好喬知吟晚飯沒吃，餓到?jīng)]什么力氣，如今聽到餐廳兩個字，下意識甚至以為這是蘇祁堯為她安排的。

    不過他的回答又否定了她這個想法，確定自己自作多情。

    偏偏下句又聽見蘇祁堯的聲音：“安排幾個人送點宵夜去頌苑?！?/br>
    “……”

    喬知吟垂下眸，沉默不語。

    出了隧道后光線驟亮，刺眼到讓喬知吟下意識皺眉，半瞇著眸眼調(diào)整片刻。

    目光忽然落在正前方婆娑身影上，那是一位老人，正站在雨中艱難彎腰拾起掉落滿地的橘子。

    此時大暴雨，街道行人不多步伐匆忙，而老人非但沒有遮擋工具，反倒冒著雨腳步蹣跚，喬知吟眼睜睜看著，直到轎車擦過她，濺起無數(shù)水花，部分落至老人身上。

    她趕忙出聲：“停車。”

    剎車盤與片摩擦生成尖銳聲音沖破半空，與雨聲融合在一塊，喬知吟迅速抓住雨傘推門下車，往老人方向小跑過去。

    她見不得這種事，城市繁華，小人物愁苦，生活已經(jīng)夠不易了，偏還攤上暴雨天與掉落的橘子。

    將老人扶起，把傘遞給她：“奶奶您先撐著，我?guī)湍鷵臁！?/br>
    在雨中老人說了句什么話她并沒能聽清楚，只是在偶爾的回眸時瞥見老人那雙滄桑的眼眸里感動與無助的淚光，以及急著替她撐傘，又惦記著地上橘子的矛盾。

    喬知吟身上幾乎濕透，她也沒怎么在意，匆忙拾起一顆顆橘子遞給老人，見馬路邊上也有不少，她又急于跑過去。

    忽而一股清冷的烏木沉香味襲來，頭頂上的雨似乎停了，她錯愕回眸，發(fā)現(xiàn)蘇祁堯正站在自己身后，替她撐著把純黑傘。

    她低頭道了聲謝，來不及多想，只匆忙想回去將手上的橘子放下。

    手臂忽而被拉住，是蘇祁堯制止了她的行為。

    緊接著，他單手替她撐著傘，身子下彎踏入雨中，修長手臂撈到最后剩下的三顆橘子，真皮牛津鞋踩入泥水中，訂制袖口浸濕一大片，黑與水跡掛在他那骨節(jié)分明的掌上。

    再次直起身時，他已經(jīng)替她撿起最后的三顆橘子，使她不用再跑一趟。

    “走吧?！碧K祁堯出聲，沉香味隨之擴散，這本是喬知吟最討厭的味道，在此時竟還顯得出奇好聞。

    將所有橘子全放回到老人車上，老人不停道謝，在她離開前，喬知吟注意到她被凍到發(fā)抖的身子，又將自己的外套脫下披在她身上。

    雨勢還在持續(xù)，沒了外套的冷意入侵，喬知吟站在蘇祁堯的傘下，目送老人漸行漸遠。

    再次回神時，她才發(fā)現(xiàn)蘇祁堯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含著柔，多了波瀾，又隱了些她也沒讀懂的情緒。

    喬知吟很快錯開對視，臟兮兮的手隨意收拾自己混亂的頭發(fā)，她已經(jīng)能猜到自己有多狼狽。

    但蘇祁堯到現(xiàn)在還沒有要回車內(nèi)的意思，他看著她，示意手頭上的傘：“拿著。”

    還是命令的語氣，喬知吟莫名其妙，卻沒有半點拒絕的空間。

    沉重木制傘的重力全都壓在她掌心，沒等她拿穩(wěn)，陡然感覺背后一暖。

    撩起眼瞼時發(fā)現(xiàn)蘇祁堯脫下了他的外套，替她披上。

    ——這是前所未有的動作。

    在她心里，蘇祁堯始終是個矜傲到骨子里的男人，他從來不需要自己打傘，每次出現(xiàn)都是衣冠楚楚模樣，更不會做出樂于助人的事情。

    此時，他將唯一的暖意留給她，聲線還是淡如水：“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么？”

    仿佛還是在暗諷她因為陌生人而如此狼狽，但他也似乎忽略了自己此時好不到哪去。

    沒等到回應(yīng)，蘇祁堯又接過傘，撐著喬知吟回到車內(nèi)，張助立刻遞過來兩條毛毯，輕微擦拭過后才舒服很多。

    兩人無言，恢復陌生淡然的相處模式，似乎方才的溫情只是霎那的錯覺。

    窗外的光影還在搖晃，只是視野模糊，思緒難以集中。

    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在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了變化。

    -

    回到家的第一時刻，喬知吟先去沖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狼狽，熱意也讓她身體舒服很多。

    再回想起蘇祁堯的外套，上邊也臟了一大片，她決定先送去干洗，再還給蘇祁堯。

    但之前疏忽了，如今近距離聞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身上不只有烏木香水味。

    還夾雜著藥味，以及隱隱出現(xiàn)的消毒水味道，類似常年呆在醫(yī)院從而沾上的氣息。

    臥室門忽然被敲響，喬知吟走過去推開門，蘇祁堯就站在她面前。

    他們之間的對話永遠簡單：“吃飯？”

    喬知吟沒拒絕，點點頭，順著他的腳步走過去，但過程心不在焉盯著地面。

    蘇祁堯安排張助送過來的宵夜已經(jīng)放置在餐桌上，沒有其他油膩的食物，而是暖胃的粥。

    仿佛早就猜到了，在一天勞累過后的她就只想吃點熱氣騰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