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要說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喬知吟怎么可能會相信這個理由，到底是多么嚴(yán)重的事才會導(dǎo)致他一整個晚上連發(fā)條消息告訴她的機(jī)會都沒有。

    她已經(jīng)打算回臥室，再不與他糾纏。

    蘇祁堯的覺悟才降臨。

    他牽著她的手：“我都告訴你。”

    他將喬知吟帶到自己房間，像是怕她耐不住性子離開那般，每個動作都無比急切，將柜子內(nèi)、袋子里、床頭邊大大小小的藥瓶翻出來，倒在雜亂無章的巖板桌上。

    全都展示在喬知吟面前：“如你所見，我的病情非常嚴(yán)重?！?/br>
    喬知吟目光有所呆愣，望著一片狼藉，無法言語。

    “僅靠藥物已經(jīng)控制不了，我需要不斷進(jìn)行治療?！?/br>
    “那天晚上，我病情發(fā)作。”聲音幾乎從蘇祁堯的唇齒間吐出，落下的每個字都帶著忍耐，“打了鎮(zhèn)定劑，等我醒來的時候雪已經(jīng)停下?！?/br>
    原來這就是蘇祁堯不肯告訴她的事情。

    他沒有故意冷落她。

    喬知吟的眼神從藥罐轉(zhuǎn)移到蘇祁堯身上，他相比此前真的瘦了很多，氣色特別差，眸里沒有任何光的存在。

    “你沒有忘記？”喬知吟泛著酸的聲音出現(xiàn)。

    “當(dāng)然。”

    蘇祁堯繼續(xù)道：“我看到你發(fā)的朋友圈，初雪很美，后面京城下了兩場雪，每一場我都想起你。”

    “那天在你公司遇見你，我只是想見你，但你好像還很生氣，我只能離開?！?/br>
    “離開后去做治療，催眠過程想到的事都跟你有關(guān)，醒來后才記起你討厭我。”

    “后來路過奶茶店，我也買了杯，加了珍珠、全糖，你推薦的不會錯?！?/br>
    他將自己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告訴喬知吟，包括小到微不足道的事。

    這是笨拙的他挽留喬知吟所能做的事情，他將無比坦誠全然奉獻(xiàn)予她。

    “如果你還想知道我的事情，我就全都告訴你?！?/br>
    -

    正月初一的尾巴，寒風(fēng)刺骨，兩具身體在露天的搖椅上相互取暖，目光所及是在城市夜空綻放的煙火。

    喬知吟才走入蘇祁堯的生活。

    比如他前幾天因?yàn)槭芎藞霾。瑢?dǎo)致治療沒法正常進(jìn)行。

    比如他想給自己煮碗粥，結(jié)果不小心打翻，最后什么都沒吃上。

    再比如他昨晚自己一個人吃完年夜飯，又獨(dú)坐到天亮。

    其實(shí)有很多事情蘇祁堯都沒記清，只在邊聊天的過程邊回憶。

    “你的記憶力……”喬知吟忽然提起。

    話沒說完，蘇祁堯儼然用再平淡不過的語氣補(bǔ)充：“越來越差?！?/br>
    喬知吟壓下眸：“有什么辦法嗎？”

    “以后或許會好?！碧K祁堯語氣很輕。

    “或許。”喬知吟呢喃復(fù)述，“那會不會失憶？”

    回答她的先是一陣愜意笑聲：“蘇太太的想象力還是一如既往的豐富。”

    “我在問你話?！眴讨鳑]什么打趣的心思。

    蘇祁堯看向她，雖然醉意已經(jīng)散去，但深情仍舊，比往常任何時候都要濃：“放心，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br>
    喬知吟好像讀懂了他的潛臺詞：有失憶的可能。

    當(dāng)下心情一沉。

    “昨晚看見舒南笙的朋友圈，你跟他們一起看煙花？”蘇祁堯不動聲色將話題轉(zhuǎn)移。。

    “嗯?！眴讨饕餐莻?cè)的五彩斑斕，雖然不如昨晚所見的壯觀，但她甚至覺得比昨晚好看。

    “他們提起你了?！眴讨髡f。

    “說了什么？”

    “說你很久沒有回去過那個家?！?/br>
    “因?yàn)闆]必要?！碧K祁堯指尖陷入喬知吟的發(fā)絲，漫不經(jīng)心把玩。

    “你一次都沒有回去過？”

    “不是?！碧K祁堯手指向下，搭在她的肩，細(xì)細(xì)摩挲脖頸處露出來的那一小塊細(xì)嫩皮膚，“回去過幾次。”

    “回去干什么？”

    “見一個人?！?/br>
    “誰？”

    “你?！?/br>
    被蘇祁堯撫摸的位置有點(diǎn)癢，但喬知吟沒躲，強(qiáng)裝冷靜繼續(xù)看風(fēng)景。

    “他們還告訴我，原來你當(dāng)年為了救下我家，差點(diǎn)跟你舅舅鬧翻?！?/br>
    蘇祁堯還是沒隱瞞：“是?！?/br>
    “所以?！?/br>
    喬知吟終于鼓起勇氣對上他的視線，將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問出來：“你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她的眼睛其實(shí)真的很清亮，能透露多種情緒，甚至富有感染力。

    蘇祁堯很喜歡她的這雙眼睛，再看下去難免著迷。

    “你或許不記得?！彼拐\，“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們見過面?！?/br>
    喬知吟心跳漏了一拍。

    “那時你留下一瓶水。”

    那些細(xì)節(jié)蘇祁堯不愿再回憶，只愿意留下最珍貴的那個片段。

    喬知吟卻再也沒勇氣面對他。

    她又怎么能說，那瓶水從來不是她給他的，只是她因?yàn)榕滤鴣G下的，只為了逃命。

    但其實(shí)。

    蘇祁堯都知道。

    “我不至于蠢到看不出?！?/br>
    憶起往昔，他眸色暗淡，但眼神不離喬知吟。

    “但你也是第一個為我留下水的人。”

    作者有話說：

    沒有失憶梗。

    第49章 知堯

    ◎“寶寶?！薄?/br>
    其實(shí)那件事過后喬知吟還有好幾次撞見蘇祁堯。

    當(dāng)時聽說他父親入獄, 母親去世，身邊長輩都叮囑她要離這個人遠(yuǎn)一些。

    恐懼的種子從那個時候種起，每次見面都成了抹不去的夢魘。

    “后來呢？”喬知吟的共情能力一向很重, 總有股酸楚蔓延在胸腔。

    還沒聽見回答，余光中反倒先有一只手出現(xiàn), 示意她靠在他懷里。

    她有所猶豫，但還是挪了挪身子抱住蘇祁堯。

    無關(guān)其他，只是她覺得他會需要這個擁抱。

    “我們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面了?！?/br>
    “是?！碧K祁堯大大方方揉著她的腦袋，“但忘不掉?！?/br>
    眸光一閃一閃, 涵蓋著多種情愫。

    蘇祁堯找到她的手, 緊緊相握：“他們是不是還說過，沒想到我會對蘇氏那么上心？”

    “嗯?！?/br>
    帶著薄繭的指腹從腦后移動至下顎, 被溫?zé)岜窍姙ⅰ?/br>
    男聲答：“我對蘇氏沒什么興趣，若非有你，或許我會死在過去的哪個冬天。”

    她挑起他的下巴, 讓她看向隔壁結(jié)了霜的植物, “就像這種天氣?！?/br>
    所以他不能離開她。

    就像海浪離開水就會消失，極光離開磁場就會彌散。

    懷里的人心思正為自己蕩漾，她的心切實(shí)因?yàn)樗潉?，這是何等令人激動的感覺。

    蘇祁堯終于還是沒能忍住，手指用力抬高她，濕而纏綿的注視折射至她的唇瓣，緩緩?fù)聣骸?/br>
    他們還有很長時間慢慢了解彼此，當(dāng)下更重要的事情還是享受這個一年伊始矛盾散去的夜晚。

    情意早為對方而顫動, 蘇祁堯本想吻住她。

    但又隱忍住, 動作沒有直接進(jìn)行, 僅停留在咫尺位置。

    選擇禮貌性問她：“可以么？”

    喬知吟眨了兩下眼, 率先閉眸本想主動，但被搶先，熾烈狂野的吻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