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刀……

    齊英縱再看向逐漸逼近的亓山狼，他臉色煞白，憤怒又不解道：“為什么？因、因?yàn)槲乙獨(dú)⒛闫拮?？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小情！”

    “不僅。”

    亓山狼停了腳步，側(cè)身望向殿外。

    齊英縱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去?。

    賀青宜舉著一柄油紙傘，纖瘦的身影站在暴雨里。

    “還因?yàn)?，我姓賀?！?/br>
    齊英縱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亓山狼：“你、你……”

    賀？暴雨里的群臣一陣嘩然。

    亓山狼揪住齊英縱的衣領(lǐng)，將人猛地往殿外一扔，扔到賀青宜足前。瓢潑的大?雨澆著他發(fā)抖的身軀。

    他回頭看一眼賀青宜，慌張地想要爬起來。

    亓山狼一腳踹在他胸膛壓著他，看他拼命掙扎又起不來。

    “繩索！”亓山狼厲聲。

    吳強(qiáng)將立刻跑過?來，雙手捧上隨身攜帶的繩索。

    亓山狼沒接，他揪住齊英縱的衣領(lǐng)將人又拎起來朝殿前的雕龍柱上猛地摔去?。

    齊英縱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摔斷了骨頭，疼得齜牙咧嘴。

    “綁起來?！必辽嚼窍铝?。

    吳強(qiáng)立刻帶著兩個(gè)士兵將不停發(fā)抖的齊英縱扶起身，綁在柱子?上。畢竟是九五之?尊，兩個(gè)士兵的手都有?些抖。倒是吳強(qiáng)十分興奮。

    一個(gè)老?臣悲聲：“到底是天子?，您這樣做是要——”

    “殺?！?/br>
    寒雨澆在亓山狼的身上，澆不滅他的怒火，只讓他心?里的仇恨更沸騰。

    亓山狼轉(zhuǎn)過?身望向母親，稍微緩了語氣，再問：“母親怕血嗎？”

    賀青宜搖頭。

    亓山狼抬腿，取出小腿側(cè)綁著的匕首。他扶著母親，朝她二十五年的夢(mèng)魘走去?。

    他將鋒利的匕首放進(jìn)母親發(fā)抖的手心?，再握住母親的手，帶著母親刺向齊英縱的身體。

    一刀又一刀，或捅或劃，皆避開要害。

    齊英縱一聲聲尖叫，在這場(chǎng)暴雨里，鬼哭狼嚎地讓滿朝文武膽寒。

    賀青宜手中的油紙傘早就跌了，她臉上濕漉漉的，也不知道雨水里有?沒有?夾雜著淚。

    她的手從?一開始不停的抖，到后來用力地刺。

    亓山狼松開手。賀青宜便自己用力一刀又一刀地刺下去?，刺盡這些年的仇恨和委屈。

    “青宜，青宜……”齊英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最后央求，“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住口！”賀青宜憤怒地用力刺向他。

    亓山狼蜷起長(zhǎng)指握成拳，一拳朝齊英縱的臉砸過?去?。齊英縱滿口牙盡斷，甩頭的瞬間，鮮血和斷牙飛出。又有?汩汩鮮血和碎牙在口中，堵著他再不能胡言亂語。

    賀青宜失控般一刀又一刀刺著齊英縱。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縱齊英縱對(duì)她討好萬萬遍縱過?去?了二十五年，賀青宜對(duì)他只有?恨！她對(duì)他的恨只會(huì)與日俱增！

    賀青宜不知何時(shí)哭出聲。大?雨掩著亡國(guó)?公主的悲啼。

    直到齊英縱疼得昏厥，賀青宜才松了手，手里的匕首落了地。她身形一軟也要跌倒，亓山狼及時(shí)穩(wěn)穩(wěn)扶住她。

    亓山狼彎腰，撿起落地的匕首。

    齊英縱身上早就不成樣子?，衣衫和皮rou都是一片凌亂。他用力扯去?齊英縱身上破布一樣的衣物，再用匕首從?他肩上的皮rou劃開長(zhǎng)長(zhǎng)一道。

    匕首被他丟開，亓山狼伸手去?扯，將齊英縱的人皮剝下來。

    有?那膽小的文官嚇得昏厥過?去?，人群間一片驚呼和哭嚎。

    亓山狼置若罔聞，他橫起重?刀，用齊英縱的人皮擦拭，用他的血rou擦去?古刀上的銹跡，以來祭祖。

    寶刀被他杵于地面，發(fā)出錚鳴，亦耀著凌厲的新光。

    “所?有?齊氏，殺?！?/br>
    “所?有?參與當(dāng)年屠殺賀國(guó)?君臣子?民者，殺?！?/br>
    亓山狼冰寒的聲音死氣沉沉，不似人間聲。

    “是！”吳強(qiáng)大?聲領(lǐng)令，率兵去?辦。軍隊(duì)沉重?的鐵蹄震響整個(gè)皇宮。

    宿羽此刻才上前一步，喜聲：“恭賀陛下為賀昭雪！為賀復(fù)國(guó)?！”

    亓山狼睥著齊英縱的爛軀，漠聲：“賀氏只剩我們母子?二人，有?何可復(fù)？”

    宿羽眼珠子?飛快轉(zhuǎn)動(dòng)，瞥了一眼泡在血水里的不成人形的齊英縱，忽然一掀衣擺，在濺雨的磚路上跪下，大?聲：“臣斗膽，請(qǐng)陛下賜姓！”

    亓山狼看向他。

    “準(zhǔn)。”

    “賀羽謝主隆恩！”宿羽以額觸地，俯拜賀聲：“吾皇千秋萬代，萬萬歲！”

    廣場(chǎng)上的大?臣們立刻跪了一片，一聲接著一聲地高呼萬萬歲。

    大?雨忽停，烈日當(dāng)空。

    齊嘉恕才回京，他趕過?來的時(shí)候，群臣正往前殿去?，等著登基大?殿。

    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始末。他逆著朝臣往前走，盯著慘死多時(shí)的父親。

    有?那熟悉的臣子?，拼命對(duì)他擺口型，讓他快逃。

    他姓齊，已是這皇城里最后一個(gè)齊氏人。

    可是齊嘉恕沒有?逃，他視線移開父親，看向母親。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見?母親笑?。

    原來母親也會(huì)笑?。

    賀青宜轉(zhuǎn)過?頭看見?他的時(shí)候，臉上的笑?容頓時(shí)沒了。看著齊嘉恕一步步走近，賀青宜忽然拔了護(hù)衛(wèi)腰間的佩劍，朝他刺過?去?，刺在齊嘉恕的胸膛。

    她恨這個(gè)孩子?，從?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恨就沒有?消失。

    他無辜嗎？那齊氏其?他沒有?經(jīng)歷過?屠殺賀人的晚輩無辜嗎？滿門抄斬，他憑什么是個(gè)特殊？齊氏就該子?子?孫孫血債血償！

    齊嘉恕低頭看著抵在胸膛的長(zhǎng)劍。他眼前仍舊浮現(xiàn)母親的笑?。

    他笑?了。

    齊嘉恕伸手握住長(zhǎng)劍，鋒利的劍刃割破他的掌心?，鮮血滴滴答答淌落。他用力握著長(zhǎng)劍，將劍挪了位置。

    “母親，這里才是心?臟?！饼R嘉恕從?來沒像今日這樣輕松，他望著母親，如?孩童般笑?著，“母親，如?果?我的死能抹去?你的痛苦，那也是好事。”

    也許賀青宜本就羸弱沒什么力氣，也許剛剛向齊英縱千刀萬剮的時(shí)候耗盡了力氣，她感覺自己用盡了全力，卻也沒能讓劍鋒更深地往前刺。

    她盯著劍刃上不停流淌的鮮血，告訴自己殺了齊嘉恕沒有?錯(cuò)。齊氏滿門都該死，這個(gè)人也不例外！

    是這樣嗎？

    賀青宜忽然轉(zhuǎn)過?頭，如?瀕死之?人一般望向她的兒子?。她在求助。

    亓山狼握住母親的手，將她手里的劍拿開。

    頹然一下子?席卷了賀青宜，手里的劍落了地，她無力地靠著亓山狼，亓山狼扶著她離去?。

    齊嘉恕低著頭。

    他從?沒有?過?母親，今日也沒有?父親了。鮮血從?他的胸膛和手淌落，可是他一點(diǎn)也覺察不到疼痛。

    他一動(dòng)不動(dòng)站在那里許久，直到亓山狼回來。

    亓山狼握住他的小臂，將他拽進(jìn)齊氏皇祠。

    將火折子?扔到他腳邊，亓山狼冷聲：“改去?姓氏，毀掉這里與齊斷清，饒你不死?！?/br>
    亓山狼丟下這句話，冷臉轉(zhuǎn)身離去?。

    亓山狼并沒有?走遠(yuǎn)，他背對(duì)著祠堂，等待著。

    不多時(shí)，身后的祠堂著起大?火。暖意?讓亓山狼轉(zhuǎn)過?身，他微瞇著眼去?看熊熊大?火。

    可他等了等沒等到齊嘉恕再出來。

    亓山狼朝祠堂走去?，卻發(fā)現(xiàn)沉重?的大?門從?里面閂上了。亓山狼歪了頭，用力一腳踹過?去?。山也要轟榻，何況一座門。

    他在煙霧騰騰里看見?齊嘉恕，他蹲在角落里，臉上沒什么表情。

    齊嘉恕抬眼，嫌亓山狼多管閑事，他煩躁地皺眉，再云淡風(fēng)輕地說：“你不懂。她不會(huì)準(zhǔn)我隨她的姓?！?/br>
    亓山狼看著昏暗角落里的齊嘉恕，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任陽和任旭出事之?后，躲在亓山洞xue里不敢見?人的自己。

    他大?步走過?去?，將膽小鬼從?角落拎出來。

    齊嘉恕煩躁地想掙，可就算沒傷也未必掙得開亓山狼的鉗制，何況此時(shí)。

    “你隨的，是孤的姓氏。”

    齊嘉恕掙扎的手一頓，好半晌，惱聲：“誰稀罕！”

    亓山狼將齊嘉恕扔給手下，帶其?治傷。而他則是大?步往前殿去?，以賀族后人的身份稱帝為尊。

    大?典匆忙也簡(jiǎn)單，亓山狼也不喜復(fù)雜。整個(gè)大?典，所?有?人鴉雀無聲。

    處理完這邊的事情，亓山狼去?看齊嘉恕，得知他冷臉不配合太醫(yī)診治。

    亓山狼邁進(jìn)屋，看見?地上的血跡，還有?齊嘉恕被子?上的血。他靠在床頭，正在發(fā)呆?？匆?亓山狼，他立刻皺眉惱怒樣。

    亓山狼走過?去?，端起床頭的湯藥，遞給他。

    齊嘉恕冷著臉，不想理他。

    “喝?！?/br>
    齊嘉恕冷哼。

    亓山狼就把?一整碗湯藥潑到他臉上。